第18章 直播内容-《笑诡人间》

  《小苹果》欢快(甚至有点吵)的旋律如同一个不请自来的醉汉,在小丑精心营造的悲伤舞台上横冲直撞。那试图重新凝聚的、吸摄灵魂的漩涡眼被这持续不断的、毫不讲理的“生命活力”干扰得明灭不定,节奏全无。

  小丑似乎被激怒了,又或者是在执行既定的“节目单”。它放弃了用眼神直接催眠的“高效”手段,那巨大的、占据屏幕的脸孔缓缓后移,重新融入了那片破败扭曲的马戏团背景之中。

  紧接着,直播内容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统一的恐怖场景,而是开始针对性地挖掘每个人内心最深的恐惧,并试图将其投射到屏幕上,进行最直接的“精神凌迟”。然而,在土味神曲持续不断的“噪音污染”下,这个过程变得……异常滑稽和支离破碎。

  针对苏小婉的恐惧:知识的迷宫

  苏小婉眼前(既是感知,也部分投射在屏幕一角),原本应该出现她最恐惧的——无数杂乱无章、无法归类、永远找不到答案的民俗怪谈资料库,象征着求知的绝望。

  但此刻,那些飞舞的书页和扭曲的文字,却仿佛被《小苹果》的节奏附体,开始一蹦一跳地上下翻飞,排列组合成毫无意义的句子,甚至有几个字符手拉着手,在她“眼前”跳起了蹩脚的踢踏舞。一个原本代表“未知”的巨大问号,扭曲了几下,竟然变成了一个咧着嘴笑的、胖乎乎的苹果形状。

  苏小婉:“……”

  她内心的恐惧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这荒诞的画面冲得七零八落,甚至有点想笑。她强迫自己维持理性分析,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恐惧投射受到强烈干扰……表现形式……趋于抽象和……喜剧化?”

  针对王雷的恐惧:无尽的孤独

  王雷感受到的,是那条象征着他失去战友、独自在黑暗中摸索、永远找不到出口和同伴的冰冷走廊。这曾是他内心最深的梦魇。

  可现在,那条阴森无尽的走廊墙壁上,斑驳的痕迹随着“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的节奏,明灭闪烁着如同迪斯科球灯般廉价的光点。走廊深处那代表孤独和未知的黑暗,不仅没有蔓延过来,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回拽,隐约还传来……广场舞大妈们常用的音响电流杂音?

  王雷紧皱着眉头,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看着这变得如同劣质恐怖主题鬼屋般的“恐惧场景”,他紧绷的肌肉反而放松了一丝。这玩意儿……吓唬新兵蛋子还差不多。

  针对陈定一的恐惧:道统的倾覆

  陈定一灵觉最为敏锐,他“看”到的,是象征着他无法继承养父遗志、道统倾覆、面对“根源”无能为力的可怕景象——碎裂的罗盘、燃烧的符箓、崩塌的祖师牌位。

  然而,在《小苹果》顽强地透过精神屏障钻入的旋律中,那些碎裂的罗盘碎片在地上打着旋,像是顽童弹射的玻璃球;燃烧的符箓火焰跳跃的节奏,莫名契合着“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就连那崩塌的祖师牌位,下落的速度都显得有点慢悠悠,甚至其中一个牌位还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

  陈定一嘴角微微抽动,默诵的静心咒差点岔了气。他修道多年,降妖除魔,见过的恐怖景象无数,但如此……不严肃的“心魔”投射,还是头一遭。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强行忽略那魔性的背景音,专注于维持阵法稳定。

  针对林天明的恐惧:循环的困境

  而承受了最主要火力,也是土味音乐发起者的林天明,他看到的景象最为“精彩”。

  他那无限循环、永远送不完超时订单的恐怖楼梯间再次出现。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了——

  楼梯间的墙壁上,贴满了闪烁的、土味十足的LED滚动字幕:“恭喜发财!”“点赞关注不迷路!”;那不断响起的、催命般的超时提示音,被《小苹果》的伴奏彻底覆盖、融合,变成了“叮咚~您有一个新的小苹果订单请及时处理~”;最离谱的是,那些不断从楼梯上方涌下来、代表催单压力的模糊黑影,它们的移动不再是诡异的飘忽,而是跟着音乐的节拍,一卡一顿地、如同拙劣的机械舞般往下跳!

  “我……我去……”林天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奇景,内心的恐惧早就被巨大的荒诞感冲到了九霄云外。他甚至觉得,如果现实中的差评和超时压力真能变得这么搞笑,他大概能一边送外卖一边笑出腹肌。

  “这……这啥啊?!”他忍不住吐槽,“恐怖片秒变搞笑综艺现场?这剪辑师喝假酒了吧?!”

  那小丑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屏幕马戏团的景象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信号极度不稳。那混合着呜咽和窃笑的背景音试图加大音量压倒《小苹果》,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反而变成了一种更加刺耳、更加精神污染的噪音,仿佛一场发生在精神病院的音乐风格混战。

  直播内容,彻底失控了。

  小丑试图展示的、直击灵魂的恐惧,在林天明误打误撞的“以毒攻毒”之下,变成了一场拙劣的、支离破碎的、充满黑色幽默的滑稽戏。恐惧的核心还在,但其威力,却在土味音乐构成的“哈哈镜”面前,被扭曲、稀释,变得不再那么可怕,甚至……有点蠢。

  这场精神的攻防战,因为极致的荒诞,进入了一个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极其诡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