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个受害者-《笑诡人间》

  王雷的加入,像是一块沉重的砝码,压在了原本就紧绷的弦上。他带来的信息不仅证实了“哭泣小丑”与“根源”的关联,更揭示了官方层面的微妙态度——一种近乎束手旁观的谨慎,或者说,是某种令人不安的沉默。

  这非但没有让团队感到安心,反而让气氛更加凝重。他们仿佛置身于一片浓雾之中,知道猛兽就在附近,却看不清它的具体形态,而原本应该提供庇护的营地,却选择了紧闭大门。

  第二天上午,苏小婉的公寓里,四人团队进行了第一次正式“会议”。陈定一带回了几张新绘制的“清心符”和两个小巧的、刻满密咒的桃木牌,分发给林天明和王雷,嘱咐他们贴身携带,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固心神,抵御低强度的精神侵蚀。

  林天明拿着那块还带着木头清香的桃木牌,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嘟囔:“这玩意儿……真能防住那种电子鬼东西?总感觉画风不太搭啊。”话虽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塞进了上衣口袋,靠近心脏的位置。

  王雷则郑重地将符箓和桃木牌收好,他更信任这些传承下来的东西,尤其是在见识过楼梯间和镜中魅影之后。

  就在他们讨论着如何利用王雷带来的内部信息,以及苏小婉分析出的时间频率,为可能就在今晚发生的“直播”做准备时,客厅墙壁上悬挂的电视里,一则插播的本地新闻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凌晨,知名网红主播‘喵小蕊’在其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内坠楼身亡。据警方初步调查,排除他杀嫌疑。有目击者称,死者坠楼前曾在直播过程中行为异常,突然中断与粉丝互动,并发出无法控制的大笑,随后……”

  新闻主播用平稳而略带沉痛的语气播报着,屏幕上还配上了“喵小蕊”生前直播时的甜美截图,与这则悲剧新闻形成鲜明对比。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天明手里的水杯僵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

  苏小婉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下,猛地抬头看向电视屏幕。

  王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职业本能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直播”、“行为异常”、“无法控制的大笑”。

  陈定一虽然对网络直播不甚了解,但“行为异常”和“大笑”这两个词,结合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情,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直播……大笑……”林天明放下水杯,声音有些发干,“不会……这么巧吧?”

  苏小婉已经迅速拿起遥控器,调大了电视音量,并快速在电脑上搜索关于“喵小蕊”坠楼事件的更多细节。

  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各种猜测、议论、甚至是死者生前最后直播的录屏片段(虽然很快被平台删除,但早已被手快的网友保存传播)开始泛滥。

  苏小婉点开了一个较为清晰的录屏片段。

  画面中,原本正在和粉丝撒娇、展示新到货化妆品的“喵小蕊”,动作突然停滞了一下,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她脸上的甜美笑容开始扭曲,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发出一连串越来越响、越来越癫狂的笑声。

  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喜悦,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和绝望,与她此刻扭曲的表情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度不协调的恐怖画面。

  她对着镜头,仿佛在对着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断断续续,夹杂在笑声中:“哈哈……来了……他来了……都在笑……为什么哭呢?哈哈……好滑稽……好快乐啊……”

  紧接着,在粉丝们惊恐的弹幕和礼物特效中,她猛地站起身,画面一阵晃动,随后便是一片黑暗和混乱的尖叫音效——录屏到此为止。

  “是它。”陈定一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指着屏幕上“喵小蕊”那扭曲的笑容和空洞的眼神,“眼神涣散,情绪被强行扭曲、放大。这是‘悲喜面’或者说那个小丑精神污染的典型特征!她在极度的恐惧中被强行注入了‘欢愉’的错觉,直至崩溃!”

  王雷脸色铁青,他拿出那个特殊平板,快速调出内部报告:“‘喵小蕊’……名字对上了!她就是总局报告中提到的、最新一例‘高度疑似关联’的受害者!报告记录她近期精神状态不稳定,向心理医生提及过‘频繁做噩梦,梦到一个小丑在哭’。”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邮件!”苏小婉突然喊道,她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我记得‘喵小蕊’好像也在那个加密论坛注册过,虽然不常发言!她很可能也收到了那封匿名邮件!”

  她利用版主权限和黑客技术(跟周宇学的几手),迅速排查论坛后台的邮件投递记录。几分钟后,她重重地敲下回车键。

  “找到了!”她指着屏幕上一条记录,“发送时间在四天前,接收方正是‘喵小蕊’的论坛绑定邮箱!附件名称……Sob_clown_fragnt.avi,一模一样!”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第一个明确的、直接与“哭泣小丑”相关的受害者出现了,而且是以如此惨烈和公开的方式。那封看似警示,实则为诱饵甚至死亡通知书的邮件,已经开始了它的收割。

  林天明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桃木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离自己如此之近。如果不是苏小婉及时发现邮件,如果不是陈定一和王雷带来预警,那下一个在直播中癫狂大笑然后坠楼的,会不会就是……他自己?一想到自己可能对着手机屏幕,一边狂笑一边走向窗台,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妈的……这玩意儿是来真的……”他喃喃自语,之前的吐槽和侥幸心理被现实击得粉碎。

  王雷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混蛋!明明有预警,明明知道危险……!”他是在愤怒官方的迟缓,也是在愤怒自己的无能为力。罗勇的失踪,现在又加上一条鲜活的人命,这让他胸腔里憋着一团火。

  苏小婉强迫自己从震惊和不适中冷静下来。她关闭了令人不安的录屏画面,调出了自己分析出的时间频率图。

  “下一个高概率活动期,就在今晚。”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喵小蕊’的死,证实了邮件的危险性,也证实了我们的判断。我们不能等了。”

  她看向其他三人:“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那个直播再次开始的时候,找到它,阻止它。至少,要弄清楚它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它的本体在哪里!”

  陈定一点头:“清心符和护身牌只能提供基础防护。要对抗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我们需要更周密的准备,以及……在关键时刻,坚定的意志。”他的目光扫过林天明和王雷。

  王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我负责外围警戒和情报支持。如果需要动用一些非常规的‘装备’,我或许有渠道。”他指的是他之前在执行特殊任务时积累的一些人脉和资源。

  林天明看着眼前三位神色凝重的同伴,又想到新闻里“喵小蕊”那张扭曲的笑脸,用力咽了口唾沫。恐惧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开始涌现——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他挺了挺腰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行……干他娘的!不就是个放电视的小丑吗?老子连平台客服的太极神功都能扛住,还怕它?”

  他的吐槽依旧带着颤音,但这一次,没有人觉得好笑。这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给自己打气的战吼。

  第一个受害者的出现,像一记警钟,彻底驱散了团队内最后一丝犹豫。恐惧化为了燃料,推动着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个隐藏在午夜电波中的、哭泣的深渊。

  对抗“哭泣小丑”的战役,因为一条生命的消逝,从预防性的调查,变成了迫在眉睫、不容失败的生死之战。夜幕,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