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团队的磨合-《笑诡人间》

  事件过去一周后,城市仿佛已然忘却了那场短暂而诡异的网络风暴。但在城市阴影面的一处秘密医疗点内,参与并改变了这场事件的人们,正在默默地舔舐伤口,并重新审视彼此。

  医疗点的环境洁净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淡淡气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定一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但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呼吸平稳悠长,如同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龟息状态进行自我修复。那面古老的铜镜被小心地放在他床头柜上,依旧散发着温润平和的气息,似乎也在滋养着他的身体。一位沉默寡言、身着便服但动作精准利落的护理人员刚刚为他做完检查,对守在一旁的王雷点了点头,示意情况稳定。

  苏小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尚可。她正小心翼翼地用湿棉签沾水湿润陈定一有些干裂的嘴唇。这几天,她几乎寸步不离,一方面照顾陈定一,另一方面也在整理和消化这次事件的庞大信息——从云霓裳的悲剧到镜怪的成因,再到那惊心动魄的最终净化。民俗学的理论知识第一次以如此惨烈而真实的方式与实践结合,让她心有余悸,也让她更加坚定。

  门被轻轻推开,林天明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刮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只是眼神偶尔还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是灵视后遗症的残留,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他手里拎着一个水果篮,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

  “陈哥还没醒啊?”他压低声音,把水果篮放在角落,挠了挠头,“这次真是多亏了他。” 他看向陈定一的目光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那个在镜怪狂怒、空间崩溃时挡在他们身前的身影,已经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王雷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观,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他的情况稳定,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他看向林天明和苏小婉,“你们恢复得怎么样?”

  “我没事了,王哥。”林天明拍了拍胸脯,“就是偶尔脑子里还会闪点怪东西,不过比以前强多了,能扛住!” 他这“能扛住”说得轻松,但经历过那场恐怖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分量。

  苏小婉也轻轻点头:“我也还好,只是需要点时间……消化。”

  王雷走到房间中央,目光扫过三人。“既然大家都在,有些事,我们需要谈谈。”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星梦公寓事件已经结束,官方层面的善后也在进行。苏莉莉开始了新生活,云霓裳的怨念得到净化。从表面看,我们成功了。”

  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带着更深的凝重。“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只是解决了一个‘症状’。”他操作随身携带的平板,调出了那张熟悉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无限楼梯间、华彩剧院和星梦公寓形成的能量弧线,以及最终指向的地下深处那片令人不安的黑暗区域。

  “这个,‘根源’,还在下面。”王雷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片黑暗上,“它拥有意志,会干预,会保护它的‘触手’。镜怪只是它利用‘虚荣’执念培育出的一个比较强大的分支。罗勇在无限楼梯间的失踪,也极可能与它有关。”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总局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更倾向于掩盖和‘冷处理’,甚至可能……修改知情者的记忆。”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但听在林天明和苏小婉耳中,却如同惊雷。他们之前关于王雷记忆的猜测,似乎被间接证实了。

  “我提交的关于能量关联和‘墟纹’破坏的详细报告,被搁置了。他们不希望深入调查。”王雷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但罗勇是我的搭档,我不能放弃。而且,这个‘根源’的存在,是对整个城市,乃至更广范围的潜在威胁。我们不能假装看不见。”

  他看向三人,眼神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平等的、甚至带有一丝请求的意味:“我决定,以个人身份,继续追查下去。不再完全依赖总局的渠道。”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最关键的话:“我需要盟友。需要……在体制之外的‘眼睛’和力量。你们经历过这一切,了解部分真相,拥有独特的能力和视角。我请求你们,与我共享信息,共同调查。我们之间,建立一个非正式的、目标导向的同盟。”

  这番话,无疑是王雷对他们最大的信任,也是他将自己置于更大风险之中的宣告。

  安全屋内(医疗点也算临时安全屋)一片寂静。林天明、苏小婉、陈定一(虽然昏迷,但他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表态)都在消化着这番话里的巨大信息量和王雷的决心。

  林天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走到王雷面前,虽然个子比王雷稍矮,却努力挺直了腰板,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和义气:“王哥,没说的!你信得过我们,我们自然也信得过你!什么总局不总局的,磨磨唧唧的,听着就憋屈!罗大哥也是条汉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这事儿,算我一个!”

  苏小婉也站起身,眼神清澈而坚定:“王调查员,追寻真相,阻止更大的灾难,这也是我的选择。我们拥有的知识和视角,结合在一起,才能看得更远。我愿意加入这个同盟。”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陈定一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还有些涣散,但那份洞悉世事的清明正在逐渐恢复。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他看向王雷,声音微弱却清晰:“王居士……心怀苍生,不忘故友……此乃大义。邪祟未除,根源未明……贫道……义不容辞。”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算是表达了同意。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过多的仪式,但在这一刻,一种基于共同目标、相互需要和生死考验中建立的信任的同盟关系,正式确立了。它脆弱,因为它游离于官方体系之外;但它也坚韧,因为它源于最真实的经历和最执着的追求。

  王雷看着三人,一直紧绷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释然的松动。他点了点头:“谢谢。”

  他重新坐回位置,打开了城市地图,手指点在代表无限楼梯间的那个标记上。

  “那么,作为同盟的第一次信息共享和行动规划——我们的下一个突破口,就是罗勇的失踪。楼梯间是已知的、与地下根源直接相关的异常空间。罗勇在那里消失,绝非偶然。那里,一定还隐藏着我们未曾发现的线索。”

  “而且,”王雷的目光变得深邃,“我怀疑,罗勇的失踪,或许不仅仅是被‘吞噬’那么简单。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一些,连‘记忆模糊处理’都无法完全掩盖,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让他彻底消失的东西。”

  这个推断,让寻找罗勇的意义,变得更加重大和紧迫。

  “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再次探索那个楼梯间。”王雷看向气息微弱的陈定一,“陈先生,这次我们需要更充分的准备,尤其是针对那种空间扭曲和精神压迫的防护。”

  陈定一微微颔首,声音依旧虚弱但坚定:“贫道……需准备一些特殊的定神符与破障法器……还需一些时日。”

  “好。”王雷又看向林天明和苏小婉,“林天明,你的‘灵视’是关键,需要进一步适应和掌控。苏小姐,请协助陈先生,并继续深挖所有与‘墟纹’及类似古老封印相关的民俗记载。”

  分工明确,目标清晰。非正式的同盟,开始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悄然运转起来。

  他们是游走在光影边缘的调查者,是为了真相与同伴而战的非正式同盟。他们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吞噬了罗勇的、无限延伸的诡异楼梯间,以及其背后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根源。短暂的休整已经结束,下一段更加危险的旅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