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根源的干扰-《笑诡人间》

  剧院之内,陈定一分身的超度仪式已至最关键处。他以身作筏,以心为引,那温和而坚定的引导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冲刷着云霓裳怨念核心外那层厚重冰冷的怨恨外壳。破镜之中,那疯狂闪烁的星梦公寓恐怖景象出现的频率在降低,而属于云霓裳个人的、那些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细微记忆碎片,浮现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有她幼时在班主严厉督促下,含着泪一遍遍练习走台步的倔强身影;有她第一次正式登台,于侧幕偷看台下观众时,那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清澈眼神;有某个深夜练功后,独自坐在空旷的舞台上,对着月光轻轻哼唱家乡小调的静谧时刻;甚至还有她偷偷将舍不得吃的糕点,分给街边小乞丐时,那瞬间流露出的、未经雕琢的善良……

  这些被极端虚荣和刻骨怨恨所掩埋的、“人”的情感碎片,在陈定一不惜损耗自身修为的共情引导下,正一点点被唤醒,一点点汇聚,如同星星之火,试图照亮那被黑暗笼罩了百年的灵魂深处。

  苏小婉的心灵安抚咒文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的声音如同温暖的纱幔,包裹着那些脆弱的、正在苏醒的灵光,给予它们安全感。化妆间那边被紫符封印的反光面也暂时遏制了能量的疯狂外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云霓裳那扭曲的怨灵,仿佛真的看到了解脱的曙光,挣扎的幅度在减小,那空洞白翳的双眼中,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性”的迷茫波动。

  陈定一能感觉到,只差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股力量,或许就能彻底瓦解这百年怨念的执拗,引导其自我消散,重归天地。

  然而,就在这决定成败的、间不容发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完全不同于云霓裳怨念的、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意志,毫无征兆地,如同潜伏于九幽之下的巨兽猛然睁开了眼睛,强行介入了!

  它不是从剧院的某个角落袭来,而是仿佛直接从地底深处,顺着那条连接着镜怪与源头的、原本用于输送“养料”的隐形能量通道,逆流而上!

  “轰隆隆——!!!”

  整个华彩剧院,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不是地震那种来自四面八方的摇晃,而是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剧院的地基之下苏醒、翻身!墙壁上本就松动的石灰和装饰哗啦啦地往下掉,残破的座椅东倒西歪,舞台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陈定一脸色骤变,他感受到的那股意志,冰冷、混乱、充满了对一切生命与秩序的纯粹恶意,与他在无限楼梯间中感受到的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根源,同出一辙!甚至更为清晰,更为强大!

  这股意志的目标明确无比——它不允许云霓裳的怨念被超度,不允许这条重要的“触手”被斩断!

  “嗡——!”

  舞台上那面作为主要出口的破镜,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黑色的暗红光芒!镜面不再是闪烁影像,而是彻底变成了一片翻涌的、粘稠的、如同活体组织般的黑暗!云霓裳那些刚刚被唤醒的、脆弱的美好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雪花,瞬间消融、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强行灌注、放大了十倍、百倍的极致怨恨与毁灭欲望!

  “不——!!!”云霓裳(镜灵)那原本已趋于平和的意识,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哀嚎。但那哀嚎瞬间就被那股冰冷的黑暗意志所覆盖、扭曲、吞噬!

  她的灵体,在那破镜的黑暗漩涡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恐怖的畸变!原本只是惨白怨毒的面容,开始浮现出漆黑的、如同裂纹般的纹路;空洞的白翳双眼,被两团跳跃的、深紫色的邪恶火焰所取代;那身破旧的大红戏服,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某种怪物的触须般蠕动、扩张;她探出镜面的半个身体,手臂开始拉长、扭曲,指甲变得乌黑尖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她不再仅仅是云霓裳的怨灵,更像是一个被那地下“根源”强行改造、控制的恐怖傀儡!其散发出的能量层级,瞬间突破了之前的峰值,并且还在疯狂飙升!充满了混乱、暴虐与纯粹的破坏欲!

  “吼——!!!”

  畸变的镜灵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混合着云霓裳的悲鸣与根源的冰冷恶意。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腐蚀性的黑暗能量冲击,如同海啸般从破镜中喷涌而出,首当其冲地轰向了近在咫尺的陈定一!

  陈定一如遭重击,他撑起的护身清光瞬间明灭不定,胸口如被巨锤砸中,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了出来,身形踉跄后退,手中的法印几乎维持不住。超度仪式被强行中断,带来的反噬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击,让他瞬间身受重伤!

  “陈先生!”苏小婉在台下看到这一幕,惊骇欲绝。她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屏幕瞬间过载黑屏,那实质般的恶意让她浑身冰冷,几乎无法呼吸。

  而这股来自根源的干扰,并不仅仅局限于剧院!

  星梦公寓B座2801室内,异变同步发生!

  那面复古梳妆镜剧烈震颤,镜中爬出的镜灵本体,同样开始发生恐怖的畸变,漆黑纹路蔓延,紫火取代白翳,气息变得无比凶戾!原本因“社死”和剧院超度而削弱的力量,此刻被根源强行灌注,不仅瞬间恢复,更是暴涨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程度!

  林天明那“真诚的搞笑”在这绝对的、混乱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苏小婉的心灵安抚咒文如同投入狂风中的一片羽毛,瞬间被撕碎。房间内的空间扭曲加剧,墙壁仿佛融化般流淌,家具如同蜡像般软化变形,整个空间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脱离现实的锚点,坠入无尽的镜中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