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绩效的“副作用”与皇家暗流2-《我给洪武朝卷绩效》

  乾清宫那场惊心动魄的“御前绩效评议会”后,李鲤感觉自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又被人一脚踹回了油锅。老板朱元璋拿他当枪使,逼着他在三位实权王爷面前“评功论过”,虽然最后他靠着装怂卖惨、拼命踢皮球勉强过关,但梁子算是结下了。秦王朱樉临走前那阴鸷的一瞥,让李鲤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凉。

  他本以为,经过这番“敲打”,几位王爷会对绩效考核收敛些,至少不会明着跟他这个小郎中过不去。可他万万没想到,藩王们的“绩效内卷”,非但没有降温,反而以一种更隐蔽、更激烈的方式,变本加厉地展开了!而这股卷动的暗流,正悄无声息地将李鲤和他那小小的考功司,推向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事情的导火索,是一份看似寻常的公文——工部核验司报送的《洪武十一年各藩王府邸修缮及营造物料拨付核销汇总》。这类文书以往都是走个过场,只要数目大致对得上,没人会深究。但如今有了绩效考核这把尺子,李鲤手下的员外郎按例进行了抽查核验。

  这一核,就核出了大问题。

  核验的主事发现,秦王朱樉西安府的王府修缮项下,有一笔巨额木石采购款,来源标注为“秦藩自筹”,但核验人员比对陕西布政使司的物料采买记录时,却发现同一时期,官营的南山木场有一批上等楠木“折价调拨”给了西安府,价格低得离谱,近乎白送!而经手此事的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一位参议,正是秦王侧妃的族叔!

  几乎同时,另一路核验晋王朱棡太原府用度的书吏也报来蹊跷:晋王府上报的“鼓励农桑、推广新种”成效卓着,但暗访的胥吏却发现,太原府为完成“新种推广亩数”的指标,竟强行要求农户铲除已播种的麦苗改种官府发放的(未必高产的)“新种”,引得怨声载道。而负责此事的太原府通判,是晋王一位老师的门生!

  更让李鲤头皮炸裂的是,核查燕王朱棣北平军需物资的书吏带回消息:北平行都司上报的军械损耗更新数量巨大,但核验其从工部军器局领取的制式装备数量却对不上账,差额部分,疑似由燕王府下属的几个“匠作营”自行打造补充了。而这几个“匠作营”的规模和技术水平,似乎远超王府护卫的常规需求……

  三份核验报告,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李鲤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完了!出大事了!

  这已不仅仅是绩效数据好不好看的问题了!这是捅了马蜂窝,直接戳到了藩王们最敏感的核心利益区——人事安排、资源调配、甚至……军备动向!

  秦王可能利用影响力,低价攫取国家资源,安插亲信;晋王可能为追求政绩,不惜损害民生,构建私人关系网;燕王则可能……可能在悄悄扩充超出规制的军工生产能力!

  这些事,往小了说是“违规操作”,往大了说,每一条都踩在了朱元璋设定的藩王行为红线上!尤其是燕王那边,涉及军械,更是敏感中的敏感!

  李鲤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这些核验结果绝不能按常规流程报上去!一旦公开,等于同时向三位实权藩王宣战!他李鲤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考功司立马就会被碾成齑粉!

  但隐瞒不报?那就是欺君之罪!一旦被朱元璋或者(更可怕的)锦衣卫查出来,他李鲤的下场会比被藩王弄死更惨!

  怎么办?!李鲤在签押房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人,此事……此事千钧一发啊!”王司吏也吓得面无人色,“三位王爷……咱们哪边都得罪不起!可……可陛下那边……”

  李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硬扛是死路一条,必须找一条能同时向老板和王爷们交代的“活路”!

  有了!李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抓起笔,铺开纸,开始起草一份特殊的文书。这不是常规的核验报告,而是一份直接呈送皇帝朱元璋的《密奏》。

  在密奏中,他首先以最谦卑的语气,陈述了核验中发现的三处“数据存疑及流程待优化之处”,用词极其谨慎委婉,将“低价攫取资源”说成“物料来源记录需完善”,将“强行推广新种”说成“政策执行方式可商榷”,将“超规制造军械”说成“军械补充渠道需规范”。绝口不提任何“违规”、“逾制”的字眼,更不牵扯任何具体人事。

  然后,他笔锋一转,重点强调:此三处疑点,或因“各地情形特殊,现行考核细则未能完全覆盖”,或因“地方有司对朝廷规章理解或有偏差”,并“恳请陛下圣裁,是否需对相关考核条目予以细化明确,或特旨示下,以杜后患”。

  最后,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在奏折里),表明心迹:“臣才疏学浅,唯知依章核验,然事涉藩国,干系重大,臣诚惶诚恐,不敢专断,伏乞陛下天威明断!”

  写完这份字字惊心、句句甩锅的密奏,李鲤感觉自己快虚脱了。他让王司吏找来绝对可靠的心腹,以最快速度、最隐秘的渠道,直接将密奏递入通政司直达御前,绕开所有可能泄密的环节。

  密奏送走后,李鲤开始了度秒如年的等待。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赌。赌老板朱元璋能明白他的难处和苦心,赌老板会亲自出手处理这些烫手山芋,而不是把他李鲤扔出去当替罪羊。

  等待的日子里,考功司风平浪静,但李鲤却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自三位王爷辖地的寻常公文似乎变少了,而一些与藩王府关系密切的京官,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深意。

  终于,在第七天,宫里来了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无声无息地交给李鲤一封没有落款的普通信函。李鲤颤抖着打开,里面只有朱元璋亲笔写的三个字,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知道了。”

  没有批示,没有训斥,更没有嘉奖。就这简单的三个字。

  李鲤捧着这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若千钧。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在椅子上。

  老板收到了!老板明白了!老板把这事接过去了!

  这意味着,最大的雷,暂时不会炸在他头上了。至于老板会如何“圣裁”,如何敲打那三位王爷,那就不是他李鲤该操心,也操心不了的了。

  “腰子兄啊……”当晚,李鲤有气无力地翻动着烤焦的肉串,对着空签子喃喃道,“咱们这绩效,真是挖坑自己跳啊!差点就把三位阎王都给得罪了!这次要不是老板开恩,咱们就得去诏狱里烤腰子了……”

  他心有余悸,但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绩效考核这把火,烧到深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管理工具,而是搅动帝国权力格局的杠杆。他李鲤,就是那个站在杠杆支点上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两边巨大的力量碾碎。

  未来的路,必须更加如履薄冰,步步惊心。这大明第一HR的宝座,真是越来越像坐在火山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