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老秃头的远见与大明的脉动-《我给洪武朝卷绩效》

  “对了。”李鲤趁着和朱棣喝酒的间隙,装作不经意地问,“燕王殿下,您身边那位…呃,老秃头,最近怎么没见着?”

  朱棣正端着一碗烧刀子往嘴里灌,闻言“噗”地喷出半口酒,呛得直咳嗽:“咳咳…你说道衍?”

  “对对,就是那个总爱穿黑袈裟的大师。”李鲤给他满上,“臣记得去年在北镇抚司,他还跟臣辩论什么‘天道循环’呢。”

  朱棣抹了把嘴角,眼神突然变得深远。他放下酒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上的缺口:“他走了。”

  “走了?”

  “嗯,云游四方去了。”朱棣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复杂,像是既有些不舍,又带着点释然,“三个月前辞行的,说是要去看遍大明的山山水水。”

  李鲤想起那个总是眯着眼睛、说话慢条斯理却总能切中要害的和尚,心里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这位历史上的“黑衣宰相”,居然在局势刚有好转时选择离开?

  “他说…”朱棣的声音把李鲤的思绪拉了回来,“现在的大明,已经不一样了。”

  朱棣给自己又倒了碗酒,却没急着喝:“道衍临走前那天晚上,跟我在北平城墙上站了一夜。他看着城里的灯火,说‘王爷,您看,这才几年光景’。”

  李鲤静静听着。

  “他说,洪武初年,北平夜里除了军营就是衙门有亮光。现在呢?”朱棣笑了笑,“客栈、酒楼、作坊…连寻常百姓家都舍得点灯了。秦淮河岸的灯火,从应天一路亮到了北平。”

  这话说得李鲤心头一动。

  “道衍还说,”朱棣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陛下当年打天下,靠的是刀马。如今治天下,靠的是‘气数’。”

  “气数?”

  “就是那股子劲儿。”朱棣比划着,“老百姓觉得日子有奔头的劲儿,官员们想着干实事的劲儿,商贾们敢投钱的劲儿…”他顿了顿,看向李鲤,“道衍说,这股劲儿是你折腾出来的。”

  李鲤吓了一跳:“臣不敢当…”

  “你当得起。”朱棣一摆手,“道衍原话是:‘那李鲤,表面看是个只会弄钱的憨货,实则…’”

  “实则什么?”

  朱棣憋着笑:“实则就是个憨货。”

  “……”

  “但他后面又说,”朱棣正色道,“可就是这样的憨货,硬生生把大明这条破船,推得顺风顺水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酒馆外的街道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远处还有工匠修葺房屋的敲打声。

  “道衍最后说,”朱棣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要去看看,这股劲儿到底传到了多远的地方。是只在应天、北平这样的大城,还是真的已经到了边关,到了乡野。”

  李鲤听得心头发热。

  “他还说,”朱棣突然笑了,“等他回来,要跟你再辩一次。他说上次论‘绩效’,输给你半招,下次要讨回来。”

  “臣随时恭候。”

  朱棣盯着李鲤看了半晌,忽然问:“你知道道衍临走前,最担心什么吗?”

  “请殿下明示。”

  “他担心…”朱棣一字一顿,“这股劲儿,能不能传下去。”

  酒馆里安静下来,只有炉火上水壶“咕嘟咕嘟”的声响。

  “道衍说,改革这种事,最难的不是开头,是坚持。”朱棣倒了最后一碗酒,“陛下有魄力,太子有仁心,你有歪点子…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等咱们这些人都不在了,还会有人继续往前推吗?”

  这个问题太沉重,李鲤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他走了。”朱棣一口饮尽碗中酒,“他说要去看清楚,看明白了,等回来的时候…才能告诉你答案。”

  两人从酒馆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应天城的街道上,灯笼一串串亮起,像一条条光的河流。

  “你知道道衍为什么叫你‘憨货’吗?”朱棣忽然问。

  “臣不知。”

  “因为你做事不看退路。”朱棣看着他,“当年我打仗,也得留条后路。你呢?搞银行、改税制、弄绩效…哪件事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李鲤苦笑:“臣没想那么多…”

  “就是没想,才可怕。”朱棣拍拍他肩膀,“但也正是这样,才成了事。”

  前方是岔路口,朱棣要回燕王府的临时住处。

  “大妹夫,”临别时,朱棣回头说了一句话,“道衍留了件东西给你,在我那儿。明天你过来取。”

  “什么东西?”

  “他说…”朱棣神秘一笑,“是治你心病的药。”

  当晚,李鲤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老秃头云游四方去了。

  这个历史上本该搅动风云的人物,居然在这样的时间点选择了离开。是因为大明真的走上了更好的轨道?还是…他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李鲤去了燕王府。

  朱棣递给他一本手抄的册子,封面上无字。翻开第一页,只有一行蝇头小楷:

  “为而不恃,功成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道衍临行录”

  再往后翻,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有对各地风土人情的记录,有对民间生计的观察,还有…对一些潜在问题的分析。

  江南水患频发,水利失修;北疆屯田效率低下;西南土司渐生异心;沿海倭患暗流涌动…

  每一页,都是大明的脉搏。

  册子的最后一页,是一幅简笔画——一条大河,有无数支流汇入。旁边题了一行字:

  “天下之势,如江河奔流。顺势者昌,逆势者亡。顺势非守旧,乃知变通。李施主,汝可知‘变’在何处?”

  李鲤捧着册子,手在微微发抖。

  这是老秃头留给他的考题,也是留给大明的考题。

  “看懂了吗?”朱棣在一旁问。

  “臣…还在看。”

  “慢慢看吧。”朱棣说,“道衍说,这本册子,是给你一个人看的。等你看明白了…他也就该回来了。”

  走出燕王府时,阳光正好。

  李鲤深吸一口气,将册子仔细收进怀中。

  老秃头虽然走了,却留下了一面镜子,照出了大明的现在,也隐约照出了未来的路。

  而他,还要继续往前走。

  毕竟,那股“劲儿”才刚刚开始。

  后面还有那么多不省心的大舅哥要应付呢。

  李鲤摸摸怀里的册子,忽然笑了起来。

  有老秃头这样的人在看着,有朱标那样的老大撑着,还有身边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四舅哥帮衬着…

  这大明的路,或许真的能越走越宽。

  至于那些烦恼…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谁让他是他们的妹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