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相濡以沫-《我在东莞送外卖》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城市的天际线,华灯初上,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菜市场入口处人来人往,投来或好奇或善意的目光,但他们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抱着对方,仿佛要将这几个小时分离所带来的恐慌和绝望,全都从彼此的身体里挤压出去。

  最终还是陈默先稍微松开了力道,他双手捧住苏晴雪的脸颊,拇指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自己的眼眶也依旧通红。“你……你去见你爸了?”他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

  苏晴雪用力点头,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我把卡还给他了。我跟他说,我不会回去。我的路,我自己选。”

  陈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既疼又暖。他想象不到,这个曾经连菜市场都不知如何踏足的女孩,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站在那位权势滔天的父亲面前,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而他,却在她为他奋不顾身的时候,因为一条辞退短信就醉得不省人事,让她担心,让她寻找。

  “对不起……”无尽的愧疚涌上心头,他低下头,“是我没用,让你……”

  “不关你的事!”苏晴雪急切地打断他,双手抓住他捧着自己脸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是我自己要去的。陈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面对。你不能再什么都自己扛着。”

  她看着他憔悴不堪的脸,心疼地抚摸着他下巴上扎手的胡茬:“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她的话语像一股温润的泉水,缓缓流入陈默干涸龟裂的心田。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坚定,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绝望和自责,奇迹般地开始消融。是啊,他不是一个人了。他还有她。这个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与他共同承担风雨的女人。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她重新搂进怀里,这一次,手臂不再是因为恐慌而紧绷,而是充满了沉甸甸的、相互扶持的力量,“我们一起面对。”

  两人手牵着手,像是怕再次丢失彼此一般,紧紧握着,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出租屋。屋内的景象依旧,冰冷的饭菜,滑落的薄毯,无声地诉说着早上的混乱与分离。

  但这一次,气氛截然不同。

  陈默主动收拾了碗筷,苏晴雪则拿起扫帚,默默地将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一种默契在无声中流淌。他们都在用行动,试图抹去那几个小时分离带来的阴影,重新构筑这个虽然简陋、却是他们共同选择的“家”。

  晚上,两人挤在那张狭小的旧沙发上,分享着同一碗苏晴雪重新热过的、味道依旧普通的番茄蛋汤。灯光昏黄,映照着他们依偎的身影。

  “我明天就去重新找工作的。”陈默喝了一口汤,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送外卖也好,别的什么都行,先稳定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苏晴雪立刻说,“多一个人找,机会也多一些。我可以去做店员,做文员,做什么都行。”

  陈默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被保护在羽翼之下,而是并肩作战的资格和尊重。

  “还有这个房子,”苏晴雪环顾了一下四周,“等我们找到工作,有点积蓄,就换个好一点的。至少……隔音好一点。”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陈默也笑了,笑容里带着疲惫,却更有了一种踏实的力量。他握住她的手:“好,都听你的。”

  窗外,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霓虹闪烁,车流不息。这间破旧的出租屋,像是惊涛骇浪中一艘刚刚经历过颠簸、船体有些破损却依旧顽强浮在水面上的小船。

  船上的两个人,曾经迷失,曾经恐慌,曾经在巨大的压力下几乎崩溃。

  但此刻,他们紧紧依靠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体温和力量。

  前路依旧未知,风雨或许还会再来。

  但至少,他们学会了不再独自面对惊涛骇浪。他们选择了相濡以沫,在这冰冷而庞大的城市里,用彼此微弱的体温,互相取暖,共同对抗整个世界的寒意。

  夜色渐深,星光黯淡。

  但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却亮起了一盏名为“我们”的,微弱却坚定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