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家门不幸-《我活多世,谁能有我体验多》

  玉清帝登基第二年,第一次围场之行,以刑部尚书史浩澈的叛乱草草收场。京城禁卫军与叛军交锋的痕迹,仿佛还在御花园的青砖上隐约可见。

  回到朝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一句话不敢说。一场叛乱,直接让原本的百官少了四分之一,大量职位空闲下来,却没有足够有资历的人接任。朝堂之上,面对慕容月云询问的目光,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现在的朝堂可以说都是对慕容月云忠心耿耿的人,但就是这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大规模职位空缺,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本来就人手奇缺,结果还出现了这个状况,叛乱分子一抓,就像是天漏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再不赶紧补起来,整个帝国就要决堤了!

  大家都不说话,慕容月云也有些无奈。她沉思了半天,最终缓缓开口道:“那就暂时这样吧,这些空缺的职位还是空着。你们要是觉得有合适的,可以推荐上来。暂时由各部侍郎先辛苦一下,比如刑部,就由刘绮音和周明两人负责。懂了吗?”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应道,如释重负般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总算是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而六大部的侍郎们,则一个个苦着脸,心中哀嚎不已。完了,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慕容月云看着他们苦涩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距离开岁(新年)还有几个月,有时间给你们熟悉。记住,开岁之后,新明玉律法就要全面实施了。”

  这句话,又像是一个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所有官员的心中:“是!”

  接下来的时光,表面上看着平静无波。所有官员正职都焕然一新,那些原本占据高位却被贬黜的官员,变成了他们的副手,辅助新上任的同僚。一切并未有大的动荡,各地也因为慕容月云推行的减免赋税政策,看起来国泰民安了一阵。国库充盈,百姓少了上交国库的那一部分赋税,生活压力也小了很多,只需要完成当地那一点点征收就好了。

  宴南郡在这一年多的恢复和新政扶持下,竟然成为了一个不错的“新星城市”,因为减免赋税的优惠政策,吸引了大量流民和商人,入住的人越来越多,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大龄未婚男青年孔安佑,也终于在孔家父母的连番“压迫”和“催促”下,老老实实地成亲了,为孔家冲喜。

  这个年,过得很舒心,慕容月云难得享受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大年初一刚到,慕容月云就直接下令了:给他们适应了这么久,新明玉律法在大年初一正式开始实施!刑部、大理寺、各地知府等作为重中之重,都必须要将律法落实到位,不容有丝毫懈怠。

  而钦差大臣孔安佑,也在这天出发了,他的第一站就是明玉朝的边疆之地,打算由远及近地巡查各地,确保新法顺利推行。

  这天,当慕容月云下午还在御书房批改奏折时,孔妈妈突然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手帕,哭得眼睛红肿,一走进来就是一声哀嚎:“允珠啊!这可怎么办啊?!”

  慕容月云吓得手一抖,狼毫上的墨滴直接落在了一份奏折上。她叹了口气,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孔妈妈没有走进御案,就在她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你表哥,姜严,他被人打了!腿都断了一条!现在正躺在床上呢!哎哟,你舅舅,舅母可伤心了,还有你外婆……她们都快哭死了!”

  说实话,不只是慕容月云,就是原主孔允珠对外家也没多少感情,毕竟前世今生,接触甚少。所以听见这个时,慕容月云半点波动都没有,内心甚至毫无波澜。她只是眉头微蹙,淡淡地问道:“哦,他……为什么被打啊?”

  孔妈妈一愣,放下手中的帕子,哀怨地看着慕容月云,眼中充满了指责:“允珠!你不应该关心一下你表哥吗?他腿都断了!你外婆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子……”

  慕容月云连连配合地敷衍点头,她可不想听这些家长里短的哭诉,于是干脆直接问道:“那……我去给他看看?”

  孔妈妈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体恤”地看着她,实际上是怕她亲临现场会坏事,她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已经够累了,就不用去了,不过你舅母说他是被一个平民给打了,结果……不小心下手重了……”

  慕容月云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心头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直接问道:“是将人给打死了?”

  “没有没有!”孔妈妈赶紧摆手,否认得斩钉截铁,但语气却透着心虚,“我也问了,你舅母说只是将人打吐血了。所以让我过来提前跟你说一下,你那个不是新明玉律法吗?上面说了,谁犯法都要受到惩罚,你舅母的意思是你表哥都已经受了这么大的罪,所以……”

  “这要看人家报不报官了。”慕容月云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自从登基以来,她一直是高强度工作,从未休息过。最近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结果又来这么一件事!

  她本以为新明玉律法的推行,受到的最大阻碍会是各地乡绅和一些侯爷等地方豪强。

  没想到,第一个触犯律法的,竟然是原身孔允珠舅舅的儿子——她的表哥!这真是……家门不幸!

  孔丞相身为一朝丞相,孔家本身也是世代书香门第,虽然人丁不旺,但在京城的名声却十分显赫。他娶的老婆也不是普通人,而是赫赫有名的姜家女儿。

  孔妈妈,也就是慕容月云的母亲,是个典型的温温柔柔的老好人,对谁都笑呵呵的,仿佛一团和气。姜家其他人看着也挺老实本分的,至少在慕容月云登基之后,也很少过来冒泡,最多偶尔进宫跟孔妈妈说说话,享受一下皇亲国戚的待遇。

  慕容月云有两个舅舅,他们都看着挺温和的。之前她登基后,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给了其中一个翰林院的闲散职位,另一个则封了个伯爷的爵位。这些职位都没有实权,但都能享受到一些好处,比如丰厚的钱财和尊贵的地位。虽然因为慕容月云抠门,这些贵勋享受到的俸禄已经下调了很多,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已经凌驾在许多人之上,怎么还要给她搞事情啊?!

  她心中烦躁,那份不悦不自觉地流露在脸上。孔妈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担忧地问道:“允珠,是不是……很为难啊?”

  慕容月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反问道:“您觉得呢?”

  孔妈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在女儿面前,娘家的面子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她立刻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别管了!”在她心里,永远是女儿最重要。娘家那边,她能帮就帮,帮不了,也只能算了,她不想女儿为难。

  慕容月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份烦躁也消散了几分,她看着母亲,认真地说道:“我不会管的,一切都看人家报不报官吧。事情没捅出来,对大家都好;事情一旦被捅出来,那就自作自受,也怨不得谁。”

  “嗯……你看着又瘦了,这阵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瞧这脸蛋,这下巴,一点肉都没有了……”孔妈妈立刻转移了话题,不再提娘家的事,开始心疼起女儿来。

  慕容月云也轻松了一点,难得地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家常。

  一直到晚间睡前,慕容月云才恍然想起,姜严的事情,竟然没有爆发出来?她心中一松,以为事情就此平息,不禁有些庆幸。

  然而显然她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一大早,早朝都还没有下,就隐隐响起了震天的擂鼓声,那声音如同惊雷,在沉寂的皇宫上空炸开!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地禀报:“拜见陛下!”

  “外面是什么事?”慕容月云心中一跳,她摸了摸眼皮,刚刚连续跳了两下,直觉不是好事。

  果然,就听侍卫拱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陛下!鸣冤鼓被敲响了!现在大批量的百姓都聚集在御门外,情绪激动!”

  慕容月云嘴角一抽,她知道,这下麻烦大了。朝堂上,其他官员也都下意识地看向慕容月云,显然昨天宫外发生的事情,他们也看见了,不过是顾忌着对方的身份,没敢多嘴而已。

  “好了,将人请进来吧。”慕容月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侍卫领命退下。金銮殿上,气氛瞬间凝重到极点,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在回荡。

  慕容月云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她扫视了一眼殿中众人,问道:“各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吗?”

  刘绮音眼珠子转了半天,然而此时气氛过于紧张,她的脑袋竟然一片空白,啥也想不起来,顿时苦着脸,用手肘悄悄捅了捅身旁的人。

  周明脸色也不好,他虽然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利索,平日里与群臣舌战毫不示弱,但此时此刻,他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闭着嘴巴,脸色发白。

  慕容月云抿了口茶,也不催促,就这么安静地等着。她知道,这击鼓鸣冤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尝试的。为了防止有人恶意骚扰皇帝,根据律法,每个击鼓鸣冤的人,都需要先挨六十大板才能面见皇帝。

  没过多久,金銮殿外便响起了“啪!啪!”的板子声,接着,凄厉的惨叫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听声音,竟然还是个女子?!

  慕容月云终究是心软了一些,她眉头微蹙,开口道:“算了,就减半吧,三十板子。”

  静嘉点点头,立刻下去通知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面色惨白,浑身冷汗淋漓,屁股上隐隐有血迹的女子,在侍卫的搀扶下,艰难地出现在金銮殿上。她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不甘。

  面对高高在上的慕容月云,女子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畏惧,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金銮殿上,字字带血,句句泣泪:

  “陛下!民女告姜家姜严,当街强抢民女不成,事后恶意报复,将我未婚夫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文武百官虎躯一震,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全都默默地为这彪悍的女子让了个道。金銮殿中间,顿时空出了一大块位置,仿佛为即将上演的“好戏”留足了舞台。

  慕容月云也是嘴角一抽,看着那凄厉得仿佛说完这句话就会当场断气的女子,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安抚:“慢慢来,不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被人扶着,缓了缓身上的剧痛,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慕容月云。她心中既有对皇权的畏惧,又有几分因丧夫之痛而生的孤注一掷的慌张。她努力平复呼吸,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陛下,民女名叫田玉芬。我未婚夫如今已经死了,尸体……尸体就在城门口,还请陛下明察!”

  慕容月云结合女子的话语,再联想起孔妈妈昨天吞吞吐吐的抱怨,心中瞬间了然。姜严这个人渣!强抢民女不成,结果被人打断了腿,事后不甘心,竟然命人报复,没想到下手太重,对方不治身亡!

  很好。

  她心中的怒火开始升腾,但面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声音却依旧温和:“好,如果情况属实,我定为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

  田玉芬还有些懵。她其实到现在脑子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击鼓鸣冤不过是凭着一腔悲愤和绝望,却不想这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承诺?这可是当朝皇帝的表哥啊!是陛下的亲舅舅的儿子,而且还是独子!这种身份,难道不应该被包庇吗?!

  扶着她的侍卫低声道:“还不快谢陛下!”

  女子这才如梦初醒般,懵懵地磕头道:“谢陛下为民女做主!谢陛下恩典!”

  慕容月云扬声道:“你将相关人证都说出来,朕就在这里,为你将这案子彻底断了!”

  “有我爹娘,还有我未婚夫的爹娘……以及当日镇上客栈的掌柜和伙计!”田玉芬立马说着,一口气数了十几个人名。静嘉在一旁,将所有名字都一一记在心里,随后便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金銮殿,去传召人证。

  慕容月云见田玉芬伤势不轻,还好心地让太医过去帮忙诊治一下。

  半个时辰后,该来的人都来了。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女,神情拘谨地跪在朝堂之上,颤颤巍巍的,从慕容月云的视角看过去,他们的背脊都还在发抖,显然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庄严的场面。

  而另一边,姜家人则显得镇定多了,虽然脸色也不怎么好,但比起田玉芬一家,他们显得从容不迫。毕竟,在这朝堂之上,高高在上、万人之上的那个,是他们的外孙女啊!

  姜家表哥姜严,此刻坐在一个轮椅上,脸色看着也不太好,全程都不敢抬头看人,身上还盖着个毯子,一副病弱的模样。姜家舅母则是一脸愤恨地瞪着田玉芬,眼中泪光闪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田玉芬,不过是一个小村庄村长的女儿,家境尚可,也读过两年书,没怎么做过家务,长得秀秀气气的。她自小就与同村的一个读书人定亲,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不过,对方一直想要考中功名再成家。于是,田玉芬便一直默默地等着。

  然而去年,她的未婚夫再次科举失利。双方父母都等不及了,便决定让两人在来年三月完婚。距离三月份时间也不多了,他们便一起来镇上采购置办年货和婚庆用品。

  正是这次采购,两人不幸碰上了姜严!这个混账!他精虫上脑,对田玉芬可谓是“一见钟情”,竟然硬是要人家回去给他做妾!田玉芬自然不肯,不停地躲闪。姜严见她不从,便开始动手动脚,试图占人家便宜,他坚信只要有了肌肤之亲,对方就是自己的了!

  结果,这一幕正好被田玉芬的未婚夫看见!他怒不可遏,直接拖起旁边一家店铺的凳子,狠狠地砸了过去!因为太过愤怒,一凳子正中姜严的腿上!

  姜家家丁见此,赶紧将姜严抬回府邸。当发现姜严的腿断了之后,姜严不甘心,便让人推着他的轮椅,带着家丁,将田玉芬的未婚夫狠狠打了一顿!结果下手太重,对方竟然被打得吐血不止!姜严这才有些怕了,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还没真的杀过人。于是,他赶紧跑回府里,跟爹娘以及奶奶说了这事。

  于是,慕容月云的外婆就进了宫,找到孔妈妈,让她跟慕容月云说说好话,想把这件草菅人命的事情给“圆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田玉芬的未婚夫,最终还是死了!她自然不甘心!凭什么皇亲国戚就可以草菅人命?!新律法上也说得清清楚楚,谁犯法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律法,可能就是她此刻的底气吧!她直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往城里冲,紧赶慢赶,终于在早朝结束之前,成功地敲响了鸣冤鼓!

  也就造成了现在金銮殿上,这场前所未有的“公审”场景。

  慕容月云看向姜家人,目光最终落在坐在轮椅上瑟瑟发抖的姜严身上,声音威严,却又带着一丝质问:“姜严,那你认罪吗?虽然你本意只是想教训他,甚至报复,也没想着杀人,但他最终还是死了。这个罪名,也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姜严这才慌张地抬起头,眼神闪烁,语无伦次地辩解道:“我……我这不是想要报复一下他吗?!真的没想着杀他!而且……而且我腿也断了啊!我才是受害者!”

  慕容月云冷笑一声,看向身旁的太医,吩咐道:“帮忙检查一下他的伤,是不是真的。”在古代,腿断了还能这么精气神十足的,实属少见。她倒要看看,这姜严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太医有些为难,这简直是让他里外不是人啊!一边是皇亲国戚,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他得罪不起任何一方。不过,皇帝的命令,他还是得执行。在姜严刷白的脸色下,太医掀开他腿上的毯子,动手开始检查。

  几分钟后,太医恭恭敬敬地禀报道:“陛下,他的腿……是骨折了,但只是轻微骨裂,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并无大碍。”

  “扑通——!”几声响亮的跪地声同时出现。

  姜家所有人,包括姜严本人,他龇牙咧嘴地忍着剧痛,从轮椅上摔下来,狼狈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着头:“臣有罪!请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

  “珠珠!是我老婆子的错!是我说的,让他……让他装腿断了的!”姜家外婆也捂着心口,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试图替孙子揽下一些罪责。

  慕容月云看向旁边的太监们,语气平静地吩咐道:“将他们扶起来。”

  “是!”几个太监立刻上前,想要扶起姜家人。然而,他们却都被拒绝了,姜家人硬是要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仿佛这样才能表达他们的“悔过”和“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