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腌菜冻坏愁销路 包装师傅献良策-《静听风起时》

  1982 年 11 月 20 日的清晨,县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雪裹住了。路面结着层薄冰,脚踩上去发出 “咯吱咯吱” 的脆响,屋檐下悬着的冰棱像透明的尖刀,风裹着雪粒刮在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麦秋裹着件打了补丁的棉袄,领口塞着粗布围巾,还是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呼出的白气刚到嘴边就散了,在眉毛上结了层细霜。

  老灰驴的蹄子裹着草绳,踩在冰面上小心翼翼,车斗里的三十个腌菜礼盒用旧棉被盖着,却依旧能感觉到寒气透过棉被渗进来。麦秋时不时停下来,伸手摸一摸礼盒 —— 昨天晚上他特意把礼盒搬到灶房暖着,可凌晨装车时,还是能摸到纸箱边角的冰凉,当时他心里就隐隐发慌,没想到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再坚持会儿,到了食品公司就好了。” 麦秋轻声安慰着老灰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这次的货是给食品公司补的货架货,刘叔上周就催了好几次:“天冷了,腌菜好卖,你赶紧送过来,别断了货。” 要是货出了问题,不仅要损失货款,还可能丢了这个大客户,他不敢想后果。

  食品公司的卸货区积着薄雪,金属秤杆冻得冰凉,刘叔戴着棉手套,正站在秤旁等着。看到麦秋的驴车,他赶紧走过来:“可算来了,快卸下来,俺们货架都快空了。”

  麦秋掀开棉被,刚把第一个礼盒递过去,刘叔的脸色就变了。他解开礼盒外的麻绳,撕开油纸,里面的陶坛上结着层白霜,手指敲上去发出 “当当” 的脆响 —— 是冻硬了。刘叔拧开坛盖,一股带着冰碴的寒气冒出来,里面的腌菜冻得像块硬疙瘩,用筷子戳了戳,只留下个小印子。

  “麦秋,你这腌菜咋冻成这样?” 刘叔的声音带着怒气,把陶坛放在秤上,“化冻后肯定软烂,没法卖了!顾客买回去一看是坏的,还得找俺们退,你这不是砸俺们的招牌吗?”

  麦秋的心沉到了谷底,赶紧拿起另一个礼盒,拆开一看,情况一样,油纸都冻裂了细缝,腌菜冻得硬邦邦的。他的手攥紧了冻硬的纸箱,指节泛白,眼眶有点发热 —— 这些腌菜是李婶带着三个妇女,在冰冷的灶房里腌了三天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翻坛,生怕出半点差错,现在全冻坏了,怎么跟她们交代?

  “刘叔,对不起,俺没想到会这么冷,昨晚还放灶房暖着的……” 麦秋的声音带着愧疚,“俺们回去重新做,明天一早就给您送来,行吗?损失俺们承担,绝不耽误您上架。”

  “明天?明天货架就空了!” 刘叔把陶坛往地上一放,冰碴子溅了一地,“现在天这么冷,你就算重新做,路上还是会冻坏,不解决包装问题,送多少都没用!下次再这样,俺们就不订你的货了。”

  麦秋站在雪地里,寒风刮得耳朵生疼,心里满是焦急。他想起老周上次说的话:“县城东头有个私营包装厂,李师傅做包装三十年了,啥疑难问题都能解决,你要是遇到包装的事,找他准没错。”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叔,您再给俺一天时间,俺去找人解决包装问题,明天一定给您送完好的腌菜,要是再冻坏,俺们从此不做您的生意!” 麦秋的语气带着恳求,也带着坚定。

  刘叔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叹了口气:“行,就再给你一天,明天要是还不行,这订单就黄了。”

  麦秋谢过刘叔,赶紧赶着驴车往包装厂走。路上的雪越下越大,驴车在雪地里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老灰驴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麦秋只能下来牵着驴走,棉鞋很快就湿透了,冻得脚发麻。

  包装厂在县城东头的旧厂房里,门口堆着成捆的厚纸箱和棉絮,墙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 “李记包装坊”。厂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还传来裁纸刀划纸的 “沙沙” 声。

  麦秋推开门,一股带着浆糊味的暖意扑面而来。厂房里摆着几张木桌,上面放着裁纸刀、浆糊桶、麻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用磨旧的裁纸刀裁剪厚纸箱。他就是李师傅,手上贴着块胶布,显然是干活时不小心划到的,袖口沾着点浆糊,却依旧干净整齐。

  “小伙子,找谁?” 李师傅抬起头,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温和。

  “李师傅,俺是红星村的麦秋,老周跟俺提过您。” 麦秋赶紧走过去,把冻坏的礼盒递过去,“俺的腌菜在路上冻坏了,您看咋包装才能防冻?明天就得送货,实在没办法了。”

  李师傅放下裁纸刀,接过礼盒,仔细看了看冻裂的油纸,又摸了摸陶坛的温度,眉头皱了皱:“你这包装太单薄了,就一层油纸加纸箱,这么冷的天,不冻坏才怪。” 他转身走到货架旁,抱过来一捆厚纸箱和一卷棉絮,“得用双层防护:先在厚纸箱里铺一层棉絮,棉絮要铺匀,尤其是四角,得厚点;再把陶坛放进去,坛口用棉絮塞紧,防止晃动;最后在坛口盖一层油纸,再封紧纸箱,这样寒气就渗不进去了。”

  麦秋拿起棉絮摸了摸,又软又厚实,比家里的旧棉被还好:“这样真能防冻?昨晚俺放灶房暖着都冻了……”

  “俺去年给县食品厂包酱菜,用的就是这办法,零下五度都没冻坏。” 李师傅笑着说,从抽屉里拿出个旧笔记本,翻开里面的记录,“你看,这是当时的包装方案,棉絮厚度两厘米,纸箱厚度五毫米,保准没问题。” 笔记本上的字迹工工整整,还画着包装示意图,能看出李师傅的细致。

  他拿起一个厚纸箱,演示着怎么铺棉絮:“棉絮要扯松,不能成团,不然有空隙,寒气还是会进去。” 他用手把棉絮一点点铺展开,铺满纸箱内部,连边角都塞得严严实实,然后把一个空陶坛放进去,正好卡住,不会晃动。“你看,这样坛身不碰纸箱,棉絮能全方位保温,肯定冻不了。”

  麦秋看着李师傅熟练的动作,心里渐渐踏实了:“李师傅,俺要三十个这样的包装,您今天能赶制出来吗?明天一早俺来拿,多少钱俺都给。”

  “钱好说,一个包装加五分钱,三十个一块五。” 李师傅说着,喊来两个徒弟,“小王,小张,别歇着了,赶紧帮着赶制包装,明天一早要交货。” 两个年轻徒弟赶紧过来,一个裁剪纸箱,一个铺棉絮,厂房里顿时忙碌起来,裁纸刀的 “沙沙” 声、浆糊桶的 “咕嘟” 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麦秋心里满是感激,从驴车的干草堆里拿出一坛没冻坏的腌菜:“李师傅,这是俺们村腌的糖醋萝卜,您尝尝,不是啥值钱东西,就是俺的一点心意。”

  李师傅接过腌菜,打开坛盖闻了闻,眼睛亮了:“真香!比城里酱菜铺的还地道。” 他捏了块萝卜放进嘴里,嚼了嚼,笑着说,“好吃!脆得很,酸甜适中,俺老婆子就爱吃这口,谢谢你了小伙子。”

  “应该俺谢谢您才对,要是没有您,俺这订单就黄了。” 麦秋说着,掏出五块钱递给李师傅,“这是定金,剩下的明天拿货时给您。”

  李师傅只收了一块五:“定金不用多给,俺信你。你要是不放心,晚上可以过来看看,俺们加班赶制,保证明天一早能拿货。”

  麦秋谢过李师傅,赶着驴车往回走时,雪已经停了,太阳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泛着刺眼的光。他心里踏实多了,想起李师傅的细致和热心,还有老周的推荐,心里满是暖意 —— 在这么冷的天,能遇到这样的好心人,是他没想到的。

  晚上,麦秋特意绕到包装厂,厂房里的灯还亮着,李师傅和徒弟们还在赶制包装。看到麦秋,李师傅笑着说:“别担心,已经做好二十个了,剩下的一个小时就能做完,保准不耽误你明天送货。”

  第二天一早,麦秋赶到包装厂时,三十个包装整整齐齐地堆在地上,每个都用麻绳捆着,上面贴着 “防冻包装” 的小纸条。他付了剩下的钱,抱着包装往驴车走,李师傅还特意叮嘱:“路上别盖太厚的东西,透气就行,不然反而容易返潮。”

  到了食品公司,刘叔看到新包装,有点怀疑:“这包装真能防冻?别又冻坏了。” 他拆开一个包装,摸了摸陶坛,是温的,打开坛盖,腌菜还是脆的,没有半点冻过的痕迹。

  “真没冻坏!” 刘叔的脸色终于好了,笑着说,“这包装真管用,以后你就用这个包装,俺们再追加二十个礼盒,下周送来。”

  麦秋心里满是欢喜,也满是感激 —— 要是没有李师傅,他这次肯定要损失惨重。他想起老周说的 “多认识些实在人,路就好走了”,心里更明白了:进城的路,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是靠身边的好心人,一步步帮出来的。

  赶驴车往回走时,阳光暖洋洋的,雪开始融化,路面有点泥泞,却不再觉得难走。麦秋摸了摸兜里的货款,又想起李师傅的旧笔记本、老周的推荐,心里满是感慨 —— 从黑市的老周,到修车的王师傅,再到包装的李师傅,这些陌生人的善意,像一束束光,照亮了他进城的路,也让他更加坚定:只要真诚待人,踏实做事,就一定能遇到帮助自己的人,带着村民们的希望,在城乡贸易的路上,走得更远、更稳。

  回到村里,麦秋把包装改良的事告诉了李婶和村民们,大家都很开心。李婶笑着说:“还是城里的师傅有办法,下次俺们腌菜,也按这个包装来,再也不怕冻坏了。” 张大妈也说:“麦秋,你多跟李师傅联系,以后咱们开发新产品,还得请他帮忙设计包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