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残垣童影-《都市尸语者:从南洋降头开始》

  穿越石林之后,荒原的景象愈发苍凉死寂。大地仿佛被某种巨力犁过,沟壑纵横,裸露的岩层呈现出被高温灼烧过的琉璃质感。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中,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腥甜味,那是高度凝聚的星辰能量与死亡法则交织产生的异象。

  我如同一个行走的死亡标记,暗邃的躯壳与这片绝域完美融合。神识如同最警觉的猎犬,持续扫描着周围。地底那庞大阵法的脉动越来越清晰,如同无数根无形的管道,将某种“养分”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荒原深处。而那股强制召唤,此刻已不再是单纯的指引,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来自同源力量的吸引,让我核心深处的“门之气息”微微发烫,仿佛离家已久的游子嗅到了故土的味道。

  这感觉让我警惕,也让我更加冰冷。暗星阁的手段果然诡异,他们似乎能精准地利用我身上的特质。

  内心的波澜并未因环境的压迫而平息。石林中那五名修士临死前绝望的眼神,如同冰冷的浮雕,刻在我的记忆里。每一次动用【噬星指】,感受着生命与能量被强行吞噬、湮灭,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绝对力量感,与随之而来的空洞感,都在我灵魂的天平上增加着砝码。

  力量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我不断自问。是逐渐失去对生命的敬畏?是情感的麻木?还是最终彻底沦为这股寂灭力量的傀儡,成为一个只知吞噬与毁灭的、真正的“星蚀”?

  就在这纷乱的思绪中,前方一片巨大的、倾斜的残垣断壁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似乎是一座古老城镇的废墟,规模不小,但早已在岁月和某种未知力量下化为齑粉。只剩下一些断裂的、焦黑的墙体基座,以及零星散落的、刻着模糊花纹的巨石,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存在。

  我本打算绕行,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生命波动。

  不是修士,也不是妖兽。那波动……很弱小,很……纯净,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与……恐惧。

  心念微动,我悄无声息地靠近废墟,隐藏在一段巨大的断墙之后。

  只见在几块巨石形成的夹角下,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满脸污垢的小女孩,正蜷缩在那里,瘦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用枯草编织的小兔子,一双大眼睛盈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凡人小孩,如何能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荒原深处存活?

  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孩子,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我曾经拥有,却早已失去的某种东西——脆弱,却坚韧的生命力;对世界的恐惧,却依然怀抱着最原始的、对生存的渴望。

  我看着她那脏兮兮的小脸,那强忍泪水的模样,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晚晚小时候,因为练剑受伤,躲在我身后偷偷抹眼泪的画面。那时的我,会笨拙地安慰她,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这暗邃躯壳的冰冷外壳。那些被仇恨和死亡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被封存的火山,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细微的裂缝。

  我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想要做点什么。

  但就在我脚步微动的刹那,那小女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我藏身的方向。

  她的眼睛对上了我那平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暗邃“面部”。

  没有瞳孔,没有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啊——!”

  一声极度恐惧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废墟的死寂。

  小女孩如同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怀里的草编兔子也掉在了地上。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最纯粹的、对未知怪物的恐惧。

  这声尖叫,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丝柔软。

  我僵在原地。

  怪物……

  在她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恐惧的、非人的怪物。

  是啊,我早已不是那个会安慰妹妹的师兄林枫了。我是“星蚀”,是从死墟爬出的复仇之魂,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戮者。我这副模样,我这身气息,只会带来恐惧与死亡。

  一种深沉的悲哀与自嘲,如同藤蔓般缠绕住我的心脏。我连一丝善意,都无法正常传递了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破空之响!三道暗星阁修士的身影,如同猎鹰般从不同方向疾驰而来,显然是听到了小女孩的尖叫,被吸引了过来。

  “在那里!”

  “还有活口?不对……那是什么东西?!”

  三名修士瞬间发现了我和小女孩,他们脸上先是惊讶,随即转为凝重和杀意。为首一人目光锐利地锁定在我身上,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禁地?与这蝼蚁是何关系?”

  他们的出现,将我从那瞬间的情感漩涡中强行拉回现实。

  我看着那三名如临大敌的暗星阁修士,又看了一眼那蜷缩在角落、因极度恐惧而几乎要昏厥的小女孩。

  内心的挣扎在电光火石间达到顶峰。

  杀了这三名修士,易如反掌。但当着这孩子的面吗?让她亲眼目睹更残酷的杀戮?让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溃?

  放任不管?他们绝不会放过这小女孩,灭口是必然的。而我,也无法容忍暗星阁的人在我面前肆意妄为。

  救她?我又能以何种身份?我这怪物的模样,恐怕比暗星阁修士更让她恐惧。

  就在这犹豫的刹那,那名为首的暗星阁修士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认为我是更大的威胁,手中法诀一引,一道凌厉的星光刃便朝着我疾射而来!另外两人也同时出手,星光锁链与箭矢封住了我左右的闪避空间。

  攻击并非针对小女孩,但他们战斗的余波,足以将那个脆弱的角落连同里面的生命一同摧毁。

  没有时间多想了!

  一股无名火起,既是针对暗星阁的冷酷,也是针对这令人无奈的现实!

  我猛地踏前一步,暗邃的躯壳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场!不是攻击,而是防御与隔绝!

  一道无形的、由“星蚀”之力构成的屏障,以我为中心瞬间扩张,将那个角落连同小女孩牢牢护住!

  “轰!轰!轰!”

  星光刃、锁链、箭矢撞击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能量涟漪荡漾开来,却被牢牢阻挡在外,未能侵入分毫。

  三名暗星阁修士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我的防御如此强悍。

  而我,在展开屏障的瞬间,做出了决定。

  暗影一闪,我主动冲出了屏障范围,迎向了那三名修士。

  【噬星指】再次点出。

  这一次,我的目标是他们的丹田气海,而非眉心。

  黑暗的指风如同索命的无常,精准无比地穿透了他们的护体灵光,点在了他们的气海之上。

  “噗!噗!噗!”

  三声轻响。

  三名修士身体剧震,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的痛苦。他们苦修多年的星辰灵力,如同泄闸的洪水,被【噬星指】的力量强行抽取、湮灭!修为被废,但性命……暂且留下了。

  他们瘫软在地,如同三滩烂泥,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茫然。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三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屏障内,那个依旧蜷缩着、但似乎因为攻击停止而稍微放松了一点的女孩。

  我没有杀他们。

  不是仁慈。而是……我不想在那孩子面前,展现更彻底的杀戮。或许,在我内心深处,依然残留着一丝可笑的、不愿完全堕落的坚持。

  我挥手撤去了屏障。

  小女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地上失去修为、痛苦不堪的三人,小脸上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我无法与她交流。我的存在本身,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恐怖。

  深深地(尽管无需呼吸)看了一眼那孩子,我转身,暗影掠起,不再停留,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荒原深处而去。

  将身后的废墟、被废的修士、以及那个无助的孩子,全都抛在了渐起的风沙之中。

  这一次,内心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

  救与杀,人与非人,复仇与底线……这些问题如同乱麻,缠绕在心头。

  但我知道,我没有太多时间纠结。

  荒原的尽头,那座所谓的“祭坛”,那扇连接死亡的“门”,还有等待我的暗星阁强者,都在前方。

  我必须去。

  也必须……在彻底迷失之前,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的身影消失在风沙深处,只留下废墟中,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三个修为尽废的仇敌,以及一片愈发浓重的、山雨欲来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