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祭婆辞世-《诛邪斩妖的那些年》

  祭婆那句没头没尾的“果然是他……”如同一道惊雷,在陈锋心湖中炸开,余音滚滚,却摸不着头绪。他是谁?是指定的人?还是与某个古老的预言或使命相关?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冲垮他刚刚经历激战、尚未平复的心神。

  然而,不等他开口询问,祭婆那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似乎已然耗尽。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出,佝偻的身形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脸上那抹异常的潮红迅速褪去,化为死灰般的惨白。她紧握着青铜安魂铃的手无力地垂下,铃铛在岩石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哀伤的撞击声。

  “婆婆!”陈锋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追问,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欲扶。触手之处,只觉老人家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骨架,而且冰冷得吓人,生命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显然,方才强行引动“安魂引”召唤龙魂,已彻底耗尽了她本就油尽灯枯的本源。

  “没……没时间了……”祭婆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中光芒急速黯淡,她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只冰冷的、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颤抖着抬起,紧紧抓住了陈锋扶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垂死之人,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皮肉。

  “听……听着……”她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与托付,“铃……铃归……水府……人……人归……祖祠……切记……切记……”

  “铃归水府?人归祖祠?”陈锋急忙俯下身,将耳朵凑近,生怕漏掉一个字,“婆婆,什么是水府?祖祠又在哪里?”

  “咳咳……螺……螺女祠……? 洞……眼……”祭婆的呼吸愈发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三……三更……潮……涨时……? 以……以铃……叩……叩……”

  话音戛然而止。祭婆抓住陈锋的手猛地一紧,随即彻底松脱,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瞳孔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涣散。只有那青铜安魂铃,依旧被她死死攥在掌心,仿佛与她的生命融为了一体。

  这位神秘的疍民祭婆,在留下几句的遗言后,溘然长逝。

  陈锋半跪在地,扶着祭婆尚且温软的遗体,心中五味杂陈。有救人不成的挫败,有对谜团的困惑,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上心头。这铃铛,这遗言,显然关乎重大。

  “锋儿!” “陈小友!”

  就在这时,墨渊先生与柳先生的身影如大鸟般从夜色中疾掠而至,稳稳落在礁石上。两人皆是气息微喘,显然是一路急赶而来。墨渊先生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场中:祭婆已然气绝,陈锋嘴角带血、气息虚浮,林飞月道长亦是脸色苍白,正在调息,四周一片狼藉,江水尚存激荡余波。

  “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墨渊先生叹了口气,蹲下身,二指搭在祭婆颈侧,确认已无生机,又仔细查看了她手中的青铜铃铛,面色凝重,“安魂铃……果然是疍民圣物。她临终前可曾说了什么?”

  陈锋将祭婆的遗体轻轻放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将那句残缺的遗言复述了一遍:“‘铃归水府,人归祖祠。’还提到了‘螺女祠’、‘洞眼’,以及‘三更潮涨时’,说要以铃‘叩’什么……后面就没说完了。”

  “螺女祠?洞眼?”柳先生捻须沉吟,“螺女祠便在左近,香火早已稀疏。至于洞眼……莫非指的是祠后临江石壁上那个常年被江水冲刷形成的天然石洞?老朽记得,那洞甚是奇异,潮涨则没,潮落则现,当地疍民称之为‘圣姑洞’,传言是螺女升天之处,颇有些神异。”

  墨渊先生眼中精光一闪:“三更潮涨时……以铃叩之……‘铃归水府,人归祖祠’……这分明是开启某种秘境或传承的口诀与仪式!看来,这祭婆拼死留下的,不仅是遗言,更是一把钥匙!她或许早已算到自己大限将至,特意在此等候,将圣物与使命,托付于你!”

  他看向陈锋,目光深邃:“锋儿,你身负亚特兰蒂斯火种,又得太极真传,更能引动龙魂平息,或许正是她口中那个‘他’。此事,恐怕已非你个人之事,而是牵扯到疍民一脉的存续,乃至可能与阿槿姑娘的身世密切相关!”

  陈锋握紧了手中的火种水晶,又看了看祭婆遗留下的青铜安魂铃,重重点头:“我明白。无论如何,我必须去螺女祠走一遭,弄明白这一切。” 这不仅是为了承诺,更是为了阿槿。

  “此事需从长计议。”林飞月道长调息完毕,走了过来,面色凝重地提醒,“幽冥殿残党虽退,但定然不会死心。那‘鬼龙’见识了安魂铃与龙魂之威,必会卷土重来。螺女祠此刻恐已成是非之地,需小心布置,以免中了埋伏。”

  “林道长所言极是。”墨渊先生颔首,“我等需先行处理此地手尾,将祭婆遗体妥善安葬,并放出风声,混淆视听。然后秘密布置,待三更时分,再往螺女祠一探。锋儿,你伤势如何?”

  陈锋内视一番,识海中心灯虽光芒黯淡,但根基未损,只是灵力消耗过巨,经脉有些震荡。“无妨,调息几个时辰便可恢复七八。”

  “好!事不宜迟,我们先行回草堂再作计较。此地不宜久留。”墨渊先生当机立断。

  此时此刻,只见那位柳先生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断掐诀,一道神秘而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涌起。随着咒语声越来越响亮,他手中的法诀也变得越发复杂起来。突然间,那股气息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开来,眨眼之间便覆盖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庞大无比的祭婆遗体竟然开始迅速缩小!眨眼之间,它就变成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物体,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柳先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将这个小巧玲珑的东西放入了一只精美的玉匣之中。

  与此同时,一旁的墨渊先生也毫不示弱。他轻喝一声,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随后,他双手一挥,无数道晶莹剔透的水线如同一群灵动的鱼儿般从他指尖飞出,迅速没入地面和墙壁之中。这些水线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所过之处,所有的战斗痕迹都被悄然抹去。不仅如此,墨渊先生还顺手布置下了一个小型迷阵,用以扰乱那些可能会前来调查的人视线。

  最后,轮到林飞月道长登场了。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以惊人的速度在场地上空盘旋而过。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后,林飞月终于确定“鬼龙”等人已经逃之夭夭,而且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陷阱或伏兵。

  一行人趁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寡妇礁,向着柳氏草堂疾行而去。

  回到草堂,已是子夜时分。草堂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肃杀与紧迫的气氛。

  陈锋顾不上休息,立刻进入静斋,盘膝调息,全力恢复。此次寡妇礁之战,虽凶险万分,却也让他对太极心灯的运用,尤其是以柔克刚、引导安抚的“水性”一面,有了突破性的领悟。而最后关头,引动火种水晶安抚龙魂的经历,更让他触摸到了一丝沟通、影响天地精灵的玄妙境界。他隐隐感觉,自己的道境,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墨渊先生与柳先生、林飞月则在外间密室,对着福州古城地图与相关古籍,紧张地商议着。

  “螺女祠临江而建,地形开阔,若对方设伏,极易被发现。关键在于那‘圣姑洞’,潮汐涨落,通道时隐时现,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墨渊先生指着地图上螺女祠的位置。

  “祭婆所言‘人归祖祠’,恐怕并非单指安葬,或许疍民一脉的真正祖地或传承密窟,就与那洞眼有关。”柳先生沉吟,“需做好万全准备,既要应对可能存在的机关阵法,也要防备幽冥殿的黄雀在后。”

  “我可提前在螺女祠周围布下雷法感应结界,并暗中潜伏策应。”林飞月道长主动请缨。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飞速流逝。窗外,更夫敲响了二更的梆子。

  陈锋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虽未至巅峰,但一身灵力已恢复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心境界圆融通透,对即将到来的探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阿槿沉睡的静室方向,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青铜安魂铃。

  “阿槿,等我。答案,或许就在今夜了。”

  夜色深沉,江潮渐起。三更时分,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