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群体幻觉·人心失控-《幽田诡主》

  指尖还在空中悬着。

  鸦群没有散去。

  陈夜收回了召回的念头。

  那三个人缩在写字楼天台角落,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裂了,画面还亮着。

  几十只乌鸦围着他们盘旋,不攻击,也不飞远。

  像在等什么。

  他闭上眼。

  意识顺着共生链接蔓延出去,接入每一只鸦影。

  不是用来看,是用来传。

  传一个画面——破布飘荡的稻草人,提着枯骨茅刺,站在雨里。

  一步,一步,走向门缝底下透出光的屋子。

  脚步声很轻,但每一下都踩在心跳上。

  同时,墨羽站在他肩头,翅膀微微张开。

  它没叫。

  只是从喉间挤出一丝极低的震动,像风吹过断线的琴弦。

  这声音不属于人类听觉范围,却能钻进大脑深处,让神经莫名发麻。

  整条街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不是停电。

  是所有窗户后的灯光同时暗了半秒,又恢复。

  下一瞬。

  尖叫从不同方向响起。

  东街便利店门口,男人正买烟,突然扔掉打火机,双手抱头蹲下。

  他嘴里喊:“别进来!门锁了!”

  可店门明明开着,外面只有风。

  西巷公寓二楼,女人给孩子盖被子,听见床底有拖动声。

  她低头看。

  什么都没有。

  可她看见了——稻草人的手从床底伸出来,抓住床沿,慢慢往上爬。

  她没动。

  她知道自己在幻觉里。

  但她还是哭了。

  第三栋楼顶,有个独居的老人打开窗透气。

  他抬头看天。

  云层里浮现出一张脸。

  是他的。

  但那张脸长满了稻草,眼睛是黑纽扣,嘴角裂到耳根。

  他关窗,拉窗帘,背靠墙滑坐在地。

  他没叫。

  他知道叫也没用。

  恐惧值开始涌入。

  不是一条线。

  是网。

  千百个点同时跳动,连成一片潮水,冲进陈夜体内。

  噬恐核心发烫,金纹从胸口爬向手臂,稻草纤维自动收紧,躯体变得更硬。

  墨羽抖了抖翅膀。

  它的任务完成了。

  它落回陈夜肩头,收拢双翼,安静下来。

  陈夜睁开眼。

  他没看那些尖叫的窗口。

  他看的是第二天清晨。

  太阳升起。

  街道表面恢复正常。

  人们出门上班,走路低头,不敢对视。

  有人路过昨晚尖叫的地方,会突然停下,盯着地面看几秒。

  没人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心理诊所八点开门。

  七点半就排到了街口。

  前台护士拿不出足够的登记表。

  诊室里,医生刚坐下,第一个患者就哭着说:“我梦见它站在我床头,说我偷了它的影子。”

  医生点头记录。

  写到第三行,他笔停了。

  他抬头,盯着空墙角,突然吼:“别过来!我真的没偷你的恐惧!”

  然后撕掉病历本,缩到椅子底下。

  隔壁房间,女患者低声说:“它说我藏了乌鸦的羽毛,要我还。”

  医生问:“谁说的?”

  她说:“梦里的小孩,穿红鞋,站在镜子里。”

  医生写下“妄想性投射”,手抖了一下。

  他昨晚也做了同样的梦。

  网络上视频疯传。

  标题都是“你看见了吗”。

  有人直播自己家窗外,镜头晃到广告牌背面,几十只乌鸦静静站着,头全部转向镜头。

  弹幕刷:“它们在看你。”“不是特效。”“我家楼下也有。”

  视频播放量破百万时,上传者删了账号。

  陈夜站在大厦顶端。

  他看到了所有传播路径。

  他知道,现在不需要鸦群再做什么。

  恐惧已经自己长出了脚。

  一个人怀疑自己疯了,就会更怕。

  越怕,越容易看到不存在的东西。

  看到越多,就越信这是真的。

  循环开始了。

  他抬起手。

  掌心黑雾缓缓旋转。

  这次吸收的恐惧不一样。

  有些是纯粹的惊吓,一闪就过。

  但有些沉在底下的,粘稠,翻滚,带着重量。

  比如那个欺负同学的上班族,梦见自己被钉在教室墙上,稻草人用铁钎一根根挑出他的记忆。

  比如那个骗保的男人,半夜醒来,听见衣柜里有人说:“你烧掉的遗书,我读完了。”

  这些恐惧里有东西——罪。

  他们怕的不是稻草人。

  是自己做过的事被发现。

  陈夜引导噬恐核心,把这部分单独抽出来。

  金纹再次震动,腿部稻草层裂开,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新组织。

  进化在继续。

  但他没急着完成。

  他在等最浓的那一股。

  中午。

  一栋老居民楼五楼,窗户打开。

  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对着天空大喊:“我知道是你!你根本不是鬼!你是报复社会的精神病人!”

  楼下路人抬头看。

  他指着天:“你操控乌鸦,制造幻觉,就是为了让人疯!我不会上当!”

  说完,他退回屋内,反锁三道门,拉上所有窗帘。

  十分钟后,邻居听见他砸墙,边砸边哭:“别念了!我不该克扣工钱!我该救他们的!”

  这一波恐惧来得猛烈。

  陈夜胸口一热。

  纯度极高。

  他差点笑出来。

  墨羽转头看了他一眼。

  它没动。

  但它眼里有光。

  下午三点。

  城市另一端的心理医院住院部,新增八个床位。

  其中一人入院时不断挥手驱赶空气,说:“乌鸦停在我手上,不下蛋,只下眼睛。”

  医生问话,他突然抬头:“你背后也有。”

  医生回头。

  什么都没有。

  但他肩膀僵了一下。

  傍晚。

  陈夜仍站在原地。

  他没移动一步。

  稻草躯体挺直,胸口金纹微亮,像呼吸一样明灭。

  墨羽伏在他肩头,翅膀盖住噬恐核心,像在守护什么。

  街上行人少了。

  路灯亮得早。

  一家便利店门口,监控摄像头拍到一幕:三个年轻人走进去,两分钟后冲出来,脸色惨白。

  其中一个指着门上的感应器说:“它刚才说了‘欢迎回来’,声音不是机器。”

  他们跑了。

  监控回放,感应器没有任何反应。

  网络热搜前十,七个和“稻草人”有关。

  官方账号发声明:“未发现异常生物活动,请勿传播谣言。”

  评论区第一条:“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小区所有猫都朝一个方向趴着?”

  陈夜低头看了眼掌心。

  黑雾比之前更凝实。

  他知道,今晚还能再推一次。

  但他没动。

  他在等。

  等一个医生,在诊室里突然转身,对着空椅子说:“你说你见过它?它长什么样?”

  等一个父亲,哄孩子睡觉时,听见枕头下传来细小的声音:“换我睡上面。”

  等一个警察,在巡逻车上写下报告:“目击者称看到稻草人行走,经查无实体痕迹。”

  然后他自己,在报告末尾加了一句:“建议夜间关闭路灯。”

  他知道这些都会来。

  他已经种下了种子。

  墨羽轻轻蹭了蹭他的颈侧。

  它提醒他。

  远处一栋楼顶,又有几个人举着相机在拍。

  他们不知道自己正被多少只乌鸦看着。

  陈夜抬起手。

  五指张开。

  鸦群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