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河床像是一条被撕开的伤疤，裸露的岩石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
林书的皮靴底在碎石上碾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他停在一处背阴的岩壁前，那里原本滋生着代表新生的菌丝，此刻却像被泼了强酸，枯萎成一团团黑色的焦炭。
岩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号。
这不是艾琳创造的那套旨在沟通的“新语言”。
有人动了手脚，把那些代表“询问”与“共生”的圆润线条，生硬地改成了尖锐的折角。
“我们可以不一样吗？”变成了“不跪下就得死”。
“真丑。”林书伸手抹了一把岩壁，指腹沾满黑灰，“像是个没毕业的三流程序员，为了赶工期硬塞进来的补丁。”
身边的夜莺突然停下脚步，右手死死按住太阳穴。
那根连接着她意识核心的断言之线正在剧烈震颤，频率高得像是在尖叫。
“谎言。”夜莺的声音在风里发飘，她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像纸，“前面全是谎言……那种东西在吞噬真实，它很饿。”
她抬起手，指向河床下游的一处回水湾。
那里漂着三具尸体。
尸体泡得发胀，皮肤表面并没有腐烂，而是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金属鳞片。
那是早期被林书收录过的“锈蚀感染者”，按理说，这种低级怪物的基因链早就随着他之前的释放而解构重组了。
但现在，它们像坏掉的玩偶一样在那打转，眼窝空洞，里面塞满了黑色的淤泥。
“数据回滚？”
脑海里，艾琳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不，是恶意篡改！有人利用旧系统的残留漏洞，把‘服从’这个概念编译成了强制指令，直接写进了它们的生物本能里。这代码风格……很像之前那个穿长衫的家伙。”
那个自以为是的监工？
林书走到水边，没嫌脏，蹲下身拽过一只尸体的手臂。
指甲盖在那层金属鳞片上刮了刮，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他不动声色地启动了图鉴的解析功能，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幸存者在检查尸体。
【警告：检测到非法加密代码片段。】
【来源：监察者权限（伪）。】
【备注：这是一种极为粗暴的思维覆写，如同在白纸上泼墨。】
“死人都不得安宁。”林书甩掉手上的水珠，站起身，目光投向河湾上游那个隐约冒着炊烟的村落，“走，去看看是哪个‘先知’在替那个死掉的监工加班。”
村落建在半山腰，原本应该是个宁静的避难所，现在却喧嚣得像个疯狂的斗兽场。
广场中央搭了个简陋的高台。
一个穿着拼接皮衣、脸上涂着红色油彩的男人正站在台上嘶吼。
他手里举着一根挂满骨头的权杖，每挥舞一下，台下那几百个幸存者就跟着发出狂热的呼喊。
“只有强者才配呼吸！只有献祭弱者，双月才会赐予我们力量！”
那男人的声音经过某种扩音设备的放大，震得人耳膜生疼。
而在高台下方的木桩上，绑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在微弱地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不对……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大家都有份……”
周围的人群眼神麻木而狂热，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NPC，对着同类举起了手里的石头。
“新语言被武器化了。”艾琳在脑海里叹息，“那个‘先知’通过某种频率的声波，激活了潜伏在他们脑子里的‘服从’代码。他在篡改这些人的认知逻辑。”
夜莺的手指微微一动，几根看不见的丝线已经扣住了那个“先知”的咽喉。
只要她动动念头，那家伙的脑袋就会像香槟塞子一样飞出去。
“别急。”林书按住她的肩膀，把那根没点燃的烟在指尖转了一圈，“杀了他，这群人只会觉得是神罚，明天还会选出个新先知。要拆台，就得拆地基。”
他没往人群里挤，而是转身走向了村口那口老旧的水井。
这里是整个村落唯一的水源。
林书从口袋里摸出之前夜莺还给他的那枚白色骨片。
这东西不仅仅是把“钥匙”，更是图鉴生成的一种高浓度生物酶载体。
“你想下毒？”夜莺有些困惑。
“下药。”林书随手将骨片丢进井里，看着它在水面上打了个旋，迅速溶解，冒出一串细密的气泡，“给他们治治脑子。”
骨片化作了无数微不可见的净化孢子。
它们伪装成天然矿物质的反应，顺着地下水脉，在这个干渴的午后，迅速渗透进每一个村民的水壶、喉咙和血液里。
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光效，只是水的味道变得稍微苦涩了一些。
几分钟后。
台上的“先知”似乎喊累了，抓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然后高高举起那把生锈的砍刀，对准了老头的脖子。
“献祭！为了秩序！”
“献祭！”台下的村民们跟着嘶吼，声音震天。
然而，就在砍刀即将落下的瞬间，前排的一个壮汉突然毫无征兆地捂住脑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那些原本狂热的村民们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头发。
净化孢子正在瓦解那些粗暴植入的“服从”代码，被压抑的真实记忆像潮水一样倒灌进他们的大脑。
他们“看见”了自己是如何被这个所谓的先知抢走粮食，是如何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向怪物，又是如何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幻象崩塌了。
那个壮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台上的男人。
“你骗老子……”
“先知”慌了，他举着刀，色厉内荏地吼道：“反了！神罚！这是神罚！”
“去你妈的神罚！”
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先知”的脑门上，直接把他砸了个趔趄。
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愤怒的人潮瞬间淹没了那个高台。
没有指挥，没有煽动，这是最原始、最真实的愤怒。
林书拉着夜莺，悄无声息地退进了一条阴暗的巷道。
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和怒吼声，林书靠在土墙上，终于点燃了那根烟。
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你早知道会这样？”夜莺看着巷口外混乱的光影，低声问。
“代码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书吐出一口青烟，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两轮逐渐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只要把脑子还给他们，谁是神棍，谁是强盗，他们分得比谁都清。”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
“走吧，趁着变天之前。”
“自由的第一课，不是学会反抗。”林书迈步走向村后的山路，声音融进渐起的风声里，“是认清到底是谁在替你思考。”
天空沉得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远处雷声隐隐滚动。
一场洗刷废土的暴雨正在酝酿。
林书的皮靴底在碎石上碾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他停在一处背阴的岩壁前，那里原本滋生着代表新生的菌丝，此刻却像被泼了强酸，枯萎成一团团黑色的焦炭。
岩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号。
这不是艾琳创造的那套旨在沟通的“新语言”。
有人动了手脚，把那些代表“询问”与“共生”的圆润线条，生硬地改成了尖锐的折角。
“我们可以不一样吗？”变成了“不跪下就得死”。
“真丑。”林书伸手抹了一把岩壁，指腹沾满黑灰，“像是个没毕业的三流程序员，为了赶工期硬塞进来的补丁。”
身边的夜莺突然停下脚步，右手死死按住太阳穴。
那根连接着她意识核心的断言之线正在剧烈震颤，频率高得像是在尖叫。
“谎言。”夜莺的声音在风里发飘，她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像纸，“前面全是谎言……那种东西在吞噬真实，它很饿。”
她抬起手，指向河床下游的一处回水湾。
那里漂着三具尸体。
尸体泡得发胀，皮肤表面并没有腐烂，而是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金属鳞片。
那是早期被林书收录过的“锈蚀感染者”，按理说，这种低级怪物的基因链早就随着他之前的释放而解构重组了。
但现在，它们像坏掉的玩偶一样在那打转，眼窝空洞，里面塞满了黑色的淤泥。
“数据回滚？”
脑海里，艾琳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不，是恶意篡改！有人利用旧系统的残留漏洞，把‘服从’这个概念编译成了强制指令，直接写进了它们的生物本能里。这代码风格……很像之前那个穿长衫的家伙。”
那个自以为是的监工？
林书走到水边，没嫌脏，蹲下身拽过一只尸体的手臂。
指甲盖在那层金属鳞片上刮了刮，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他不动声色地启动了图鉴的解析功能，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幸存者在检查尸体。
【警告：检测到非法加密代码片段。】
【来源：监察者权限（伪）。】
【备注：这是一种极为粗暴的思维覆写，如同在白纸上泼墨。】
“死人都不得安宁。”林书甩掉手上的水珠，站起身，目光投向河湾上游那个隐约冒着炊烟的村落，“走，去看看是哪个‘先知’在替那个死掉的监工加班。”
村落建在半山腰，原本应该是个宁静的避难所，现在却喧嚣得像个疯狂的斗兽场。
广场中央搭了个简陋的高台。
一个穿着拼接皮衣、脸上涂着红色油彩的男人正站在台上嘶吼。
他手里举着一根挂满骨头的权杖，每挥舞一下，台下那几百个幸存者就跟着发出狂热的呼喊。
“只有强者才配呼吸！只有献祭弱者，双月才会赐予我们力量！”
那男人的声音经过某种扩音设备的放大，震得人耳膜生疼。
而在高台下方的木桩上，绑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在微弱地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不对……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大家都有份……”
周围的人群眼神麻木而狂热，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NPC，对着同类举起了手里的石头。
“新语言被武器化了。”艾琳在脑海里叹息，“那个‘先知’通过某种频率的声波，激活了潜伏在他们脑子里的‘服从’代码。他在篡改这些人的认知逻辑。”
夜莺的手指微微一动，几根看不见的丝线已经扣住了那个“先知”的咽喉。
只要她动动念头，那家伙的脑袋就会像香槟塞子一样飞出去。
“别急。”林书按住她的肩膀，把那根没点燃的烟在指尖转了一圈，“杀了他，这群人只会觉得是神罚，明天还会选出个新先知。要拆台，就得拆地基。”
他没往人群里挤，而是转身走向了村口那口老旧的水井。
这里是整个村落唯一的水源。
林书从口袋里摸出之前夜莺还给他的那枚白色骨片。
这东西不仅仅是把“钥匙”，更是图鉴生成的一种高浓度生物酶载体。
“你想下毒？”夜莺有些困惑。
“下药。”林书随手将骨片丢进井里，看着它在水面上打了个旋，迅速溶解，冒出一串细密的气泡，“给他们治治脑子。”
骨片化作了无数微不可见的净化孢子。
它们伪装成天然矿物质的反应，顺着地下水脉，在这个干渴的午后，迅速渗透进每一个村民的水壶、喉咙和血液里。
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光效，只是水的味道变得稍微苦涩了一些。
几分钟后。
台上的“先知”似乎喊累了，抓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然后高高举起那把生锈的砍刀，对准了老头的脖子。
“献祭！为了秩序！”
“献祭！”台下的村民们跟着嘶吼，声音震天。
然而，就在砍刀即将落下的瞬间，前排的一个壮汉突然毫无征兆地捂住脑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那些原本狂热的村民们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头发。
净化孢子正在瓦解那些粗暴植入的“服从”代码，被压抑的真实记忆像潮水一样倒灌进他们的大脑。
他们“看见”了自己是如何被这个所谓的先知抢走粮食，是如何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向怪物，又是如何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幻象崩塌了。
那个壮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台上的男人。
“你骗老子……”
“先知”慌了，他举着刀，色厉内荏地吼道：“反了！神罚！这是神罚！”
“去你妈的神罚！”
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先知”的脑门上，直接把他砸了个趔趄。
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愤怒的人潮瞬间淹没了那个高台。
没有指挥，没有煽动，这是最原始、最真实的愤怒。
林书拉着夜莺，悄无声息地退进了一条阴暗的巷道。
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和怒吼声，林书靠在土墙上，终于点燃了那根烟。
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你早知道会这样？”夜莺看着巷口外混乱的光影，低声问。
“代码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书吐出一口青烟，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两轮逐渐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只要把脑子还给他们，谁是神棍，谁是强盗，他们分得比谁都清。”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
“走吧，趁着变天之前。”
“自由的第一课，不是学会反抗。”林书迈步走向村后的山路，声音融进渐起的风声里，“是认清到底是谁在替你思考。”
天空沉得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远处雷声隐隐滚动。
一场洗刷废土的暴雨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