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部署3-《穿成西汉小医徒,我卷着战神跑路》

  第一次见到霍勇的情景,苏沐禾至今回想起来,仍觉脊背窜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凉气,那是一种被纯粹、未经任何掩饰的杀意所笼罩的窒息感——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当时在内心疯狂刷屏:‘娘诶!这位好汉是刚从阎王爷的比武大会拿了头名回来吗?这脸上的疤够写一本兵法了!’地点约在府邸西北角一处早已废弃的柴房后。这里堆满了朽坏的木料和破烂的杂物,平日里连野猫都很少光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霉味。

  那时天色已近黄昏,雨虽暂歇,但乌云压顶,光线极其晦暗。

  霍勇就如同从阴影本身中凝结出来的一座铁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他

  比苏沐禾高出将近一个头,肩膀宽厚,将身上的暗青色劲装撑得紧绷。

  脸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狰狞可怖,仿佛记录着无数次惨烈的搏杀。

  他的眼神,是苏沐禾从未见过的锐利和冰冷,像两把淬了剧毒、刚从冰窟中取出的匕首,瞬间就锁定了苏沐禾,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钉死在身后长满苔藓的土墙上。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无声却足以让人心跳停止的浓烈杀意。

  苏沐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和后退的本能,脑子里却有个小人在尖叫:‘冷静!苏沐禾!拿出你当年跟村头大鹅对峙的气势来!虽然这比大鹅可怕了一万倍不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依靠那一点刺痛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他记起将军虚弱却清晰的嘱咐,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用一种尽可能平稳却低若蚊蚋的声音,道出了那句关乎生死的暗语:“漠北风沙起,将军曾言,雪夜弓弦易断。”——那是将军提及的,漠北之战一次极其隐秘的夜间突袭中遇到的真实困境,寒冷让弓弦变得脆弱易折,若非亲身经历者,绝无可能知晓此等细节。

  霍勇的眼神猛地一凝,那逼人的杀意稍稍收敛了半分,但按在环首刀那粗糙刀柄上的大手并未松开,反而握得更紧,指节泛白。

  他粗粝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粗糙的砂石在相互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威胁:“小子,话是没错。但这等大事,光凭一句话不够。将军的性命,比整个长安城还金贵。

  你若敢在这药上动半点歪心思,或是出了半分差池……”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铁刷子刮过苏沐禾的脖颈,“我霍勇,对天起誓,绝对第一个用这把刀,把你从头到脚,慢慢剐了,让你求死都不能!”那话语中的铁血与冷酷,是百战余生老兵才有的煞气,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只是一种简单直接的陈述。

  苏沐禾毫不怀疑,如果计划因自己失败,霍勇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千刀万剐。

  他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甚至试图挤出一个表示‘我很可靠’的笑容(结果可能更像牙疼):“壮士放心,我……我胆子小,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

  内心OS:‘呜呜呜,师父救命,这人好凶,比您骂我的时候凶多了!’

  信任,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绝非凭空而来,而是在刀锋边缘,用胆识、细节和绝对的谨慎,一点点艰难建立起来的。

  初步接上头后,真正危险的操作便开始了。

  利用每日清晨向府内运送新鲜菜蔬的板车,成了运送那具“替身”尸首的首选方案。赵破虏寻来的那具尸体,经由懂些粗浅医理的老兵进行了初步处理。

  大量生石灰被撒在尸身周围和主要腔隙内,用以吸湿和抑制腐败,同时混合了一些气味浓烈刺鼻的草药粗略掩盖可能产生的异味。

  尸体被强行蜷缩成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塞进板车最底层特意加厚了隔水油布的菜筐中。

  上面则重重覆盖着刚刚从泥地里拔出、还沾满湿冷泥浆的菜叶、根茎和些许腐烂的菜帮子,那股浓烈的土腥味和植物腐败气息,有效地冲淡了其他可疑的味道。

  苏沐禾第一次靠近那板车时,差点没被那混合气味送走,内心哀嚎:‘这味儿……真是上头!比师父那放了三个月的药渣桶还冲!为了将军,我忍!’

  行动的日子,苏沐禾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就起身。

  他换上一套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沾满污渍、散发着汗酸和馊味的粗布衣裤,脚踩一双露趾的破草鞋,脸上甚至被刻意抹了些锅底灰和泥印。

  他低着头,含胸驼背,努力模仿着那些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杂役的麻木姿态,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想我苏小神医一世英名(并没有),如今形象全无,这要是被熟人看见,可以直接社死,都不用等霍勇动手了。’他混在几名真正的、睡眼惺忪的杂役中间,和其他人一起,推动着那辆装载着“特殊货物”而显得异常沉重的板车,吱呀作响地走向冠军侯府的侧后方角门。

  角门的守卫看似寻常,但苏沐禾知道,那是赵破虏提前安排好的自己人。

  检查流程流于形式,守卫只是随意地用矛杆拨弄了几下最上面的菜叶,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

  然而,就在板车通过门洞的那短短几息之间,苏沐禾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远处廊下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又仿佛感觉到侧后方某扇紧闭的窗户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板车和自己。

  他的心跳声大得如同擂鼓,撞击着耳膜,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水,紧紧握着车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只能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我是木头,我是背景板,我啥也不知道,我就是个送菜的……阿弥陀佛,三清祖师,保佑这车菜安然过关吧……’终于进入府内,板车被推至一处偏僻的、堆放园艺工具的院落。

  霍勇如同幽灵般带着两个人悄然出现。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多看苏沐禾一眼,他们三人极其默契而迅速地将上层真正的菜筐抬起,露出底层的“货物”,然后用一块巨大的肮脏麻布迅速将其包裹、抬起,动作快如闪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假山之后。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院子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下那车蔬菜和站在原地、心脏仍在狂跳的苏沐禾。

  他不敢久留,立刻推起瞬间轻快很多的板车,像其他杂役一样,送往厨房方向,完成他“运送菜蔬”的差事,内心长舒一口气:‘第一阶段,成功!感觉自己可以去梨园客串演出了,演技逼真!’

  那口特制的“运粮棺木”,来源更是隐秘而周折。它是由卫平通过军中极其可靠的旧部关系,从武库的损耗名录中巧妙“调换”出来的。

  其外观被刻意做旧,木质普通,甚至模仿了常年使用后的磨损痕迹,看起来就是一具朴素无华、甚至有些寒酸的薄棺。

  但其内部结构却暗藏玄机:底板之下设有夹层,留有数个极其隐蔽、被做成木纹瑕疵状的气孔,若非事先知晓且一寸寸仔细摸索探查,绝难发现。

  这口空棺被伪装成装载陈旧霉变军粮的箱子,由一辆没有任何家族标识、如同城里随处可见的货运马车,在一个雨夜运抵府外隔了两条街的一处废弃车马店后院。

  随后,霍勇亲自带着四名绝对心腹,如同执行一场无声的战斗,利用夜色和雨声的掩护,穿行在小巷阴影中。

  他们到达地点后,四人分站棺木四角,动作统一而轻盈,如同抬起一件易碎的珍宝,悄无声息地将其抬起。

  他们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经过的道路,凭借对府邸周边环境的极致熟悉,以及将军府内部地图的指引,找到密道在府外的隐蔽出口,如同抬着一口真正的空棺般,将其秘密运入府中,藏匿于早已准备好的、一间地下密室之内。

  苏沐禾后来才知道这事,当时就惊了:‘好家伙,连棺材都备好了,还是定制款!这服务也太周到了吧?就是这体验项目有点过于硬核了……’

  至于传递消息,每一次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最细的钢丝。

  苏沐禾的角色需要随时变换。

  有时,他是捧着温热药盒、低头匆匆送往内室的低等仆役。药盒是特制的双层底,那薄如蝉翼、写满了蝇头小字的密信就藏在夹层之中。每一次递送,他都要经受沿途可能遇到的任何人的目光洗礼,无论是巡逻的卫兵、其他房的侍女、还是管家模样的人。他必须表现得谦卑、惶恐,甚至带着一丝笨拙,不能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药盒的重量和手感都不能有丝毫异常。

  内心疯狂吐槽:‘这玩意儿比捧个祖宗牌位还累心!手抖一下都可能掉脑袋!’

  有时,他又化身奉命外出“采购”特殊药材的太医署学徒。他需要拿着师父开具的、看起来毫无问题的清单,前往喧闹的东西市。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他要与扮作行脚商人的亲兵接头。对方可能在一个卖山货的摊位前,与摊主大声讨价还价,而苏沐禾则假装被旁边的药材摊吸引。两人身体靠近的瞬间,袖口极快地接触,卷成细卷的密信便在宽大袖袍的掩护下完成了交接。或者是在一家嘈杂的食肆,对方坐在邻桌,吃完离开时,看似不小心碰掉了苏沐禾放在凳上的包袱,道歉、帮忙拾取的瞬间,信息已然传递。整个过程必须自然流畅,不能有眼神的过多交流,不能有任何可疑的停顿。苏沐禾每次都得调动毕生演技,演完还得在心里给自己打分:‘刚才那句‘没事没事’说得有点急了,下次得更自然点……嗯,假装看药材的表情应该很逼真,我都快把自己骗过去了。’

  甚至有一次,情况格外紧急,需要将信息即刻送出,而常规途径都有被监视的风险。苏沐禾看到角门外不远处,一个“醉酒”的乞丐正歪倒在墙根酣睡,鼾声如雷。那是霍勇安排的接头人,苏沐禾手里恰好拿着刚从厨房要来、准备当晚餐的蒸饼。他状似无意地走过去,踢到了乞丐伸出的脚,乞丐嘟囔着骂了一句,翻了个身。苏沐禾“慌乱”地道歉,将手里的蒸饼“不小心”掉在了乞丐手边,然后匆匆离开。那枚蒸饼里,藏着用油纸紧紧包裹、塞入了最新指示的密信。事后苏沐禾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十分哀怨:‘我的饼啊……今晚又要饿肚子了……霍将军,这事完了你得赔我十个大肉饼!’

  将军府早已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被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紧紧盯死。

  朝廷派来“探问”将军病情的使者,穿着锦绣官袍,仪态威严,言语间滴水不漏,关怀备至,实则那看似温和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细致地扫视着府内的人员、布置、甚至空气里的味道,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宫中派来的御医,更是经验老道的高手。陈太医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既要将将军的“病危”状况描述得极其严重、合乎情理,高热不退、谵语、脉象沉微欲绝,又要巧妙地解释因服用某些“虎狼之药”或“民间偏方”而可能产生的、异于寻常病危的细微体征,这便是“黄泉渡”需要模拟的效果。

  既要瞒天过海,又不能留下明显破绽引人深究。每一次御医诊脉,对陈太医和苏沐禾而言,都是一场心惊肉跳的考试。

  苏沐禾在一旁打下手,大气不敢出,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蹦跶得欢实:‘千万别问药材细节!千万别尝药渣!千万别说要亲自煎药!祖宗保佑!’更别提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那些可能是各方势力安插进来的仆役、侍女,甚至是低阶护卫。他们或许彼此不知身份,或许只是为了些许银钱传递零碎消息,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根根无形的芒刺,散布在府邸的各个角落,让苏沐禾每一次行动,都感觉有看不见的视线落在背上,脖颈后时刻都凉飕飕的。

  他总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又强行忍住,内心戏丰富:‘总觉得后脑勺发凉,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人盯着?要不要找个铜镜照照?算了,更像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