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醉议南游-《清虚伏魔录》

  这话一出,我们都乐了。阿杰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又忍不住跟着笑,嘴上却毫不示弱:“哎哟喂我的涛哥!您这可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今天谁先钻桌子底下,谁负责刷一个月的碗!怎么样?敢不敢赌?”

  “赌就赌!怕你不成!”虚乙立马起哄。

  我笑着看他们斗嘴,转身进屋,从柜子里提出一个牛皮纸箱,这是上次河南王总托人送的茅台。“甭争了,今儿有好货。王总送的。”

  箱子一打开,那独特的酱香气息就飘了出来。阿杰眼睛瞬间直了,跟探照灯似的,“我靠!师兄你不地道啊!这等好东西现在才拿出来!不行不行,今天必须喝个尽兴!等等!”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我车上还有两瓶朋友送的苏格兰威士忌,单一麦芽的!说是啥……艾雷岛的,泥煤味够劲!正好,中西合璧,今天都给它们消灭了!”

  说着他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拿酒了。

  虚乙把烟头一掐:“有硬菜没好酒不行,有好酒没硬菜更白搭!你们等着,我骑电驴去街上转转,看看有啥新鲜货!” 话音未落,人已经跨上他那辆小电动,一溜烟消失在胡同口。

  接下来的时间,小院里锅碗瓢盆交响乐就响起来了。洗菜、切肉、剁姜剥蒜……虽然忙碌,却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暖意。我掌勺,涛哥打下手,阿杰则负责上蹿下跳地“监工”和偷吃刚出锅的菜,时不时被烫得直吸溜嘴,引来一片笑骂。

  黄昏时分,夕阳给四合院的灰墙黛瓦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院子中间的小木桌被摆得满满当当:油亮喷香的红烧肉、清蒸鲈鱼、白灼菜心、拍黄瓜、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当然,还少不了阿杰贡献的下酒“硬菜”——一大盘油炸花生米。

  茅台和威士忌都打开了,不同的酒香混合着菜肴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

  大家围坐一圈,我先举杯:“来,第一杯,不为别的,就为这几天辛苦,也为一切顺利解决,平平安安!”

  “干杯!”

  晶莹的酒液碰撞出声响,一口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里,舒坦极了。

  几杯下肚,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后,不知道谁起了个头,说起了马上要到来的国庆长假。

  “哎,我说,这国庆七天假,咱们都没啥事儿了吧?”阿杰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地说,“好不容易消停了,可不能窝在家里发霉。咱哥几个开车,出去自驾游一圈怎么样?放松放松!”

  这提议立刻得到了全体响应。

  “我看行!”虚乙第一个附和,“天天不是做法事就是碰见邪乎事,也该沾点人气儿,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了!”

  “去哪儿呢?”涛哥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抛出了关键问题。

  这下可炸了锅。

  我放下筷子:“要我说,回我东北老家得了。这时候秋高气爽,去长白山脚下转转,看看天池,完了整点地道东北烧烤,铁锅炖大鹅,猪肉炖粉条子可劲造!管够!”

  “东北好是好,就是有点远吧?”阿杰眨巴着眼,“开车过去太累。要不去山东吧!爬泰山,观沧海,拜孔庙,感受一下儒家文化!完了青岛喝啤酒吃嘎啦,岂不美哉?”

  虚乙立刻反对:“山东有啥意思?人多得要命!不如去江苏!扬州苏州走起,‘烟花三月下扬州’虽然时候不对,但秋日下江南也别有风味啊!听听评弹,逛逛园林,吃点淮扬菜,精致!”

  涛哥悠悠地开口:“我看啊,还是浙江好。西湖泛舟,灵隐听禅,再去乌镇西塘那种水乡古镇住两天,安静,舒服。尝尝龙井虾仁,对了,还能去买点好茶叶。”

  好家伙,一人一个主意,谁也说服不了谁。从东北到山东,从江苏到浙江,差点把中国东部沿海地图都给圈出来了。争论了半天,唾沫横飞,筷子都成了指点江山的教鞭,谁也没个定论。

  最后还是阿杰鬼主意多,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大声道:“吵啥吵!这么吵能吵出个结果吗?咱们得讲究个公平!这样,老规矩——今天谁喝得多!谁说了算!目的地就由酒量最好的那个定!怎么样?公平公正公开!”

  这个简单粗暴又极度符合当下气氛的提议,竟然获得了全票通过!

  “好!就这么办!”

  “谁怕谁啊!”

  “来来来,满上满上!”

  “涛哥,别养金鱼了啊!干了!”

  “阿杰你吹牛逼行,我看你今天能喝多少!”

  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酒杯碰撞的声音更加密集,说笑声、斗嘴声、劝酒声在小院里回荡,混合着美食的香气和黄昏的暖光,勾勒出生活最温暖、最喧闹、也最真实的模样。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只记得茅台醇厚,威士忌凛冽,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小小的院落。关于国庆的目的地最终定了谁,似乎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所有的疲惫和紧张都在这一刻彻底释放,重要的是,朋友都在身边,酒正酣,夜正暖。

  这就足够了。

  确定了半个多月的假期和南下的大致路线,我们几个都充满了期待。除了我因工作性质需要严格规划假期外,虚乙、涛哥,尤其是阿杰,时间都自由得像天上的云。这次旅程,自然以我的假期为主轴。

  “半个多月!够咱们舒舒服服地晃荡一大圈了!”阿杰兴奋地搓着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在网上搜罗各种自驾攻略和美食地图。

  最终,在“激烈友好”的氛围下协商,路线敲定:一路向南,第一站先深入山西,停留四天,感受古建雄风;第二站入川,停留三天享受成都的巴适与青城山的清幽;第三站重庆,停留两天,体验山城火热;第四站长沙,停留两天,品味湖湘文化;第五站武汉,停留三天,登临武当金顶;最后经郑州停留一天,然后返京。这一大圈下来,正好半个多月,松弛有度。

  涛哥吐了个烟圈,半是期盼半是调侃地说:“希望这一趟能真真正正、踏踏实实地玩一圈,纯玩!可别再半道上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又得咱们‘加班’。”

  我深有同感地点头:“何尝不是这么想呢。但你也知道,很多时候,缘分……或者说‘事儿’,它来了,可不是我们能事先决定的。” 干我们这行,对此体会尤深。

  虚乙倒是很豁达,一边检查着要带的简易法器包裹,用他的话说,“有备无患,图个心安”,一边笑道:“一切随缘吧。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求不来。咱们心存正念,游玩为主,真要遇上需要伸手的事,那也是积功累德嘛。”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阿杰开着他那辆新买的、空间宽敞的七座商务车,准时停在了小院门口。车里塞满了我们的行李,以及那个永远不离身的、装着必要法器的箱子。

  “出发咯!”阿杰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仿佛不是去自驾游,而是去开拓新大陆。

  车子驶出北京,上了高速。窗外的景色从都市的繁华逐渐变为华北平原的开阔。过保定,经石家庄,城市的轮廓渐渐被广阔的田野和远山的轮廓取代。当车子开始穿行于巍峨的太行山脉时,隧道连着高架,群山起伏,秋色点染,景色变得壮丽起来。路过太原时,已是傍晚,我们没有进城,只是远远望了一眼这座古城的灯火。

  终于在晚上九点多,我们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落脚点——山西临汾。入住酒店后,大家已是饥肠辘辘。就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当地人多的小馆子,品尝了地道的山西面食。刀削面筋道爽滑,浇上浓郁的臊子,再配上两碟小菜,简单却吃得无比舒坦。旅途劳顿,大家草草吃完,便回房洗漱,早早休息,为明天的行程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在酒店吃了碗热乎乎的羊杂割,浑身暖洋洋的。临汾古称平阳,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传说中的尧帝都城便在于此。作为我的祖籍地,踏上这片土地,心中不免有种异样的情愫。

  今天的行程主要是游览临汾周边的名胜。我的一个私心是想去洪洞大槐树寻寻根。每次回老家,爷爷时常和我念叨,我们家这一支先祖,就是从临汾这边一个村子里,在清朝末年那个着名的大迁徙中,从洪洞大槐树下出发,一路辗转去了关东。虽然知道数百年过去,沧海桑田,找到确切祠堂族谱的希望渺茫,但既然来了,总要去那片土地上看一看,感受一下祖先曾经生活过的气息。

  我们驱车前往洪洞。路上,我看着窗外黄土地上纵横的沟壑和古朴的村落,思绪万千。阿杰一边开车一边播放着应景的山西民歌,粗犷的嗓音唱着“人说山西好风光”,别有一番风味。

  到了洪洞大槐树寻根祭祖园,那棵象征性的、枝繁叶茂的古槐下,虽非明代原物,但其象征意义重大,这时节已经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人在此驻足、拍照、祭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追远的气氛。我按照记忆中的姓氏去寻找相关的信息,果然,如同预料的一样,经过明初至今的漫长岁月和多次人口迁徙,想要精准找到我们这一支的记载,几乎是大海捞针。向当地一些老人打听爷爷提到的那个村子名字,得到的回答是,那个小村子早在几十年前就因为行政区划调整,合并到附近更大的村镇里了,连名字都改了。

  虽然略有失落,但当我站在那片广袤的黄土地上,迎着略带凉意的秋风,遥想数百年前,先祖或许就是从这里背井离乡,踏上未知的征途,最终在东北的黑土地上扎下根来,一种跨越时空的连接感油然而生。这片土地,就是根之所在。我捧起一把黄土,小心地用纸巾包好,准备带回去。虚乙理解地拍拍我的肩膀,涛哥和阿杰也收起了平日的玩笑,默默在一旁陪着。

  离开大槐树,我们又去了尧庙。这座为纪念中华民族始祖尧帝而建的庙宇,规模宏大,古柏参天,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在巍峨的广运殿前,我们恭敬地瞻仰了尧帝的圣像,感受“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的始祖遗风。

  中午,我们奔赴吉县的壶口瀑布。还未近前,已闻雷鸣般的水声。及至岸边,只见滔滔黄河之水从宽阔的河面骤然收束,坠入数十米深的石槽,激起漫天水雾,在阳光下映出绚丽的彩虹,气势磅礴,震撼人心!真正体会到了“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壮阔。涛哥不禁吟诵起光未然的《黄河颂》,虽然调子不太准,但情感充沛,引得周围游客侧目,我们几个则哈哈大笑。

  下午时分,我们赶到了隰县的小西天。这座明代寺院虽小,却以其大雄宝殿内满布壁面的悬塑彩绘而闻名于世。进入殿内,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天上宫阙、琼楼玉宇、诸佛菩萨、天王力士、奇花异草、飞天神女……层层叠叠,金碧辉煌,精美绝伦,仿佛将整个极乐世界都微缩在了这方寸之间!那种极致的繁复与庄严,带来的视觉和心灵冲击力无与伦比,堪称佛教艺术的瑰宝。连一向跳脱的阿杰都安静了下来,啧啧称奇。

  晚上回到临汾市区,我们特意找了一家老字号品尝地道的晋南美食。点了过油肉醋香浓郁,肉质滑嫩、太后御膳泡泡糕香甜酥脆,吴家熏肉色泽红亮,熏香入味,当然少不了各种面食,如擦圪蚪、猫耳朵等,配上当地的汾酒,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大呼过瘾。阿杰和涛哥又开始就着汾酒和茅台哪个更醇厚争论起来,气氛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