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太岁缚妖-《清虚伏魔录》

  “这一下,他们几个酒彻底醒了一半,心里都开始发毛了。因为有黑猫挡道,他们也不敢再往七楼去了,就商量着在六楼转一圈,也算来过了,然后就撤。那楼是那种老式的筒子楼,U字形的,一条长长的、阴暗的走廊,两边密密麻麻全是住户的门。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里面黑色的霉斑,墙上还用红色、白色的油漆喷满了各种字,什么‘XXX到此一游’、‘鬼楼探险’、‘有鬼!快跑!’之类的,估计都是以前来的那些不怕死的小年轻留下的。手电光晃过去,那些字就跟血一样……”

  阿杰顿了顿,喝了口茶,润润发干的嗓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几个就壮着胆子,沿着那条又长又黑的走廊往里走。脚步声在走廊里产生回音,好像后面还有人跟着似的。走到其中一户门口的时候,怪事发生了。那户人家的木头门,看起来破旧不堪,本来应该是关着的,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刮来一阵阴风,冰凉刺骨!吹得他们汗毛倒竖!那扇破木门,‘咣当’一声,猛地就被吹开了!狠狠撞在里面的墙上,那声音在死寂的楼里跟炸雷一样!”

  “他们五个吓得差点跳起来,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下意识地,借着昏黄的走廊灯光就齐刷刷地看向了那间屋子……就……就看了那么一眼……就一眼!” 阿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张华说,就那一眼,他们几个魂都吓飞了!借着手机电筒那点微弱昏黄的光,他们看见那屋子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框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老太太,穿着一身几十年前的那种盘扣的黑色寿衣!一张脸干瘪得跟核桃皮似的,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空洞洞地盯着门口!这还不算完,那屋子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色的符纸!旧的新的都有,被那阵阴风吹得哗啦啦作响,那些朱砂画的符咒在手电光下忽明忽暗……”

  “就这一下!五个人连一秒钟都没犹豫,怪叫一声,扭头就往回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逃命!拼了命地往下跑,楼梯都快踩塌了,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一口气冲出那个鬼楼,一直跑到李晓婉等着的那个便利店,几个人瘫在地上,脸白得跟纸一样,大汗淋漓,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然后就是互相摆摆手,连滚带爬地各自回家了。”

  阿杰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自己也刚从那个鬼楼跑出来一样:“张华到家就跟李晓婉说了这些,说完自己也后怕得不行,发誓以后再也不作死了。结果……结果当天晚上就变成那样了。李晓婉开始还以为就是做噩梦吓的,没想到一晚上反反复复,跟中了邪一样。师兄,涛哥,虚乙,你们说,这……这是不是真撞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而且好像就缠上张华了?”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阿杰的叙述带来的森森寒意还在弥漫。虚乙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滴个乖乖……他们这帮人真是作死小能手啊……哪儿不能去非去那儿!那地方邪乎得很,老北京谁不知道?听说当年死了不少人,怨气重得化不开!”

  涛哥也面色凝重:“这种地方,阴气汇聚,最容易招惹脏东西。而且听这描述,那个挂照片贴符纸的屋子,明显有问题,像是个……被刻意弄出来的聚阴之地,或者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他们这几个生人,尤其是喝了酒阳气不稳,贸然闯进去,惊扰了‘人家’,不被缠上才怪。”

  我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在北京这么多年,那些着名的“邪地”我早有耳闻,其中这个“鬼楼”绝对是排得上号的凶地。它之所以出名,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真真假假的闹鬼传说,更因为其建筑布局和历史渊源确实容易形成风水上的“煞地”。我早年刚入道门时就曾问过师父,像这种地方,为什么没有高人出面处理一下?师父当时叹了口气说,这种地方情况复杂。一种是徒有虚名,以讹传讹;另一种则是真的因为地脉、历史原因形成了极阴煞局,这种局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极难根除,除非由政府主导,彻底推平重建,通常还会建造成广场、公园等开阔场所,用旺盛的人气来冲散化解阴煞,绝不会再在原址上盖楼住人。看来,张华他们这次,是撞上硬茬子了。

  “阿杰,”我沉声道,“你赶紧给李晓婉打个电话,让她现在就来一趟,当面说清楚。这事听起来不简单,光是听转述不够,我得详细了解当时每一个细节,包括张华现在具体的神态言语。”

  “得嘞!我就等您这句话呢!”阿杰立刻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门铃再次响起。

  虚乙和阿杰一起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时尚、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和焦虑的年轻女子,正是李晓婉。她看到虚乙和阿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晓婉!快进来快进来!”虚乙连忙让开身,“真是……毕业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上次见你还是在校运动会上给张华加油呢,没想到再见面是因为这事。我都不知道你俩最后在一起了。

  李晓婉走进来,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是啊,虚乙,我也没想到你现在成了道士了。阿杰也没跟我说过。毕业那会儿大家都各奔东西,联系就少了,谁能想到再联系是因为这种事……”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担忧。

  进了客厅,虚乙给她介绍了我和涛哥。简单寒暄后,李晓婉急切地看向我:“道长,情况阿杰大概跟您说了吧?张华他现在……真的很不对劲。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蔫蔫的没精神,糊涂的时候就缩在墙角,瞪着眼睛胡说八道,全是求饶的话,什么‘我不敢了’、‘放过我吧’、‘不是我干的’……而且特别怕黑,晚上不敢关灯睡觉。我公公婆婆年纪大了,都快急出病来了。医院查不出毛病,我们实在是没辙了……”

  我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晓婉,你别急,慢慢说。把你知道的,尤其是那天晚上在鬼楼里发生的所有细节,尽可能详细地再跟我说一遍。任何一点你觉得奇怪的地方,都不要遗漏。”

  李晓婉捧着热水杯,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暖意,然后开始更详细地复述那天晚上的经历,她的声音带着后怕,描述得比阿杰转述的更加细致入微,尤其是张华回家后对她说的那些充满恐惧的细节——那黑猫诡异的表情,那阵刺骨的阴风,门撞墙的巨响,以及照片上老太太那双“好像会动”的、充满怨毒的眼睛,还有满墙符纸哗啦啦响动时,他仿佛听到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听着她的描述,我们几个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这绝不仅仅是受惊失魂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被极其凶戾的“东西”跟上了,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就是这样。”李晓婉说完,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道长,您说这该怎么办啊?张华他……他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我沉思了片刻,与涛哥交换了一个眼神。涛哥微微点头,示意他也觉得情况棘手。

  “这样吧,”我开口道,“光听描述还不够,晓婉,我带你去看看,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该怎么解决。”

  “去……去那儿?!”李晓婉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还……还要去那个鬼楼吗?”

  “不是的,”我安慰道,“我带你去看看张华灵魂的居所,你可以这么理解,到那里可以直观地了解到张华究竟是怎么了,必须亲临其境才能判断准确。”

  阿杰这时候作为“过来人”说道:“晓婉你别怕,有虚中师兄在,啥妖魔鬼怪都得靠边站!咱们就去远远看一眼!”

  虚乙也拍了拍胸脯:“就是!哥们儿现在可是有箓职的人!正好会会它!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作祟!师兄,这次我带他们去吧。”

  我点了点头:“也好,你带着你的老同学去吧,杰总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阿杰说道:“好啊好啊,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却仿佛无法驱散那座旧楼所带来的森然寒意,周围的氛围似乎就越发沉寂和压抑。一场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

  于是,我们稍作准备,由虚乙上坛,带着李晓婉和阿杰一行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朝着灵境中张华的那座神宅出发了。

  虚乙凝神静气,手掐师传诀窍,口中默诵通灵密咒。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并指如剑,在李晓婉和阿杰的额头分别轻轻一点,低喝一声:“灵境,开!随我来!”

  刹那间,李晓婉和阿杰只觉得眼前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模糊起来!周围的客厅、家具迅速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般的眩晕感和光怪陆离的色彩拉扯。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双脚再次踏上“实地”时,他们已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阴冷,潮湿,是他们的第一感觉。

  定睛一看,他们正站在一个老旧的北方四合院的门前。院门是褪了色的朱漆木门,门环锈迹斑斑。抬头看,天空是一种永恒的、令人压抑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仿佛被罩在一个巨大的、污浊的玻璃罩子里。

  “这……这就是张华的神宅?”阿杰的声音有些发颤,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四周。李晓婉更是紧张地抓住了虚乙的衣袖,眼前这超自然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嗯。”虚乙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上前一步,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院门。

  “吱呀——”一声悠长而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响亮,听得人牙酸。

  院落映入眼帘。标准的四合院格局,但破败不堪,处处透着一股衰亡的气息。最令人心惊的是,院子四周的墙壁、地面,甚至屋顶的瓦片上,都布满了厚厚一层墨绿色、近乎发黑的苔藓!这些苔藓湿滑黏腻,仿佛在缓慢地蠕动,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和晦暗的气息。

  “嘶……这墙上怎么这么多青苔?看着真难受。”阿杰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虚乙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苔藓。这是业障深重,心绪晦暗,在神宅中的显化。业力如苔,滋生蔓长,蒙蔽灵台。看来张华最近不仅时运低,自身也积压了不少负面情绪和因果。”

  他快步穿过荒芜的庭院,径直走向正房——那里是神宅核心,对应着张华的三魂七魄所在。

  推开正房的房门,里面更加昏暗。正对着门的墙壁,本应光华流转,清晰地映照出代表三魂七魄的光点或影像,此刻却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镜子。仔细看去,墙上原本应有十个光点(三魂七魄),此刻却只剩下五个微弱的光芒在勉强闪烁,而且极其不稳定,仿佛风中残烛。

  最重要的是,代表主人意识、主宰清醒的“人魂”之位,已然空空如也!

  “果然!”虚乙脸色一沉,“人魂被摄走了!剩下的魂魄也摇摇欲坠,再晚上几天,恐怕就真的就会很麻烦了!”

  李晓婉虽然看不懂那墙上的象征,但听虚乙说得严重,吓得脸色惨白,带着哭腔问:“虚乙,那……那怎么办?华子他……”

  “别急,既然找到了根源,就有办法。”虚乙安慰了她一句,随即神色一肃,脚踏罡步,手掐召将诀,口中朗声诵咒:

  “乾坤浩荡,星斗垂光。地司猛吏,太岁尊神。禀令承宣,巡察寰宇。匡扶正义,捉缚邪精。敕令疾至,速现真形。臣虚乙,谨启地司太岁都统至德尊神殷元帅,法驾降临!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