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双眸摄魂-《清虚伏魔录》

  刘哥第一个冲到窗边。窗户是老式的插销固定,插销早已损坏,无法打开。他顾不得许多,抄起旁边一个废弃的金属配线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布满灰尘蛛网的玻璃!

  “哗啦——!”

  玻璃应声而碎!尖锐的碎片四处飞溅!冰冷的、带着郊区荒野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楼下是丛生的荒草和一些散落的建筑垃圾。

  “跳!”刘哥嘶吼着,双手撑住冰冷的、沾着玻璃碎渣的窗框,根本顾不上高度和下面的情况,闭着眼就往外猛地一翻!

  失重感瞬间袭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机房内传出的、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撞击抓挠声!

  “砰!”

  身体重重砸在楼下松软的荒草和一堆腐朽的木质包装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错了位,左腿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在草丛里狼狈地翻滚了两圈,才勉强停下。

  “呃啊——!”紧接着是小王的惨叫,他跳下的姿势不太好,直接摔在稍硬的地面上,抱着腿痛苦地蜷缩起来。

  “噗通!”“噗通!”赵经理和小李也紧跟着砸落下来,摔在草丛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快!上车!快走!”刘哥忍着脚踝的剧痛,挣扎着爬起,嘶声催促,踉跄着就朝停在不远处的汽车奔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离这栋吃人的鬼楼越远越好!

  赵经理和小李也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惊恐万状。小王咬着牙,拖着剧痛的腿,一瘸一拐地拼命跟上。

  刘哥冲在最前面,心脏还在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几乎是扑到驾驶座车门旁,颤抖着手伸进口袋——

  空的!

  右边口袋!空的!

  左边口袋!还是空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将他整个人冻在原地!钥匙!车钥匙不见了!刚才在楼梯上拉小李?在机房检查仪器?还是在跳窗那一瞬间……混乱中,钥匙丢了!

  “钥匙!车钥匙不见了!”刘哥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猛地回头,对着跌跌撞撞跑来的三人嘶吼。

  “什么?!”赵经理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完了……完了……”小李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

  “咚!!!哗啦——!!!”

  就在这时,二楼223机房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彻底撞开、撕裂了!紧接着,那扇被他们寄予最后希望的、蒙尘的窗户里,猛地传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极度愤怒和嗜血的咆哮!

  “嗷吼——!!!”

  那声音尖利、沙哑,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恶意,如同地狱深处刮起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荒芜的操场!

  四个人同时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他们惊恐欲绝地抬头望去。

  只见223那扇刚刚被刘哥砸破的窗户洞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正在剧烈地蠕动、膨胀!那阴影仿佛有实体,边缘扭曲着,吞噬着窗口透进的那一点点微弱天光。一双眼睛!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如同鬼火般的眼睛,在阴影中骤然亮起!冰冷、怨毒、毫无生气,死死地锁定了楼下草地里如同蝼蚁般的四人!

  那阴影蠕动着,似乎要挤出窗口!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是,就在同一时间——

  “滋啦……滋啦……”

  那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摩擦水泥地的刺耳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无比地来自他们头顶上方——来自那锈迹斑斑、如同巨兽骨架的外挂逃生梯!

  有东西……正沿着那截断裂腐朽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下爬!

  刘哥讲到这里,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他握着酒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浑浊的酒液不断泼洒出来,洇湿了粗糙的木桌面,留下深色的、不规则的印记。餐厅里死寂一片,连院外夏夜聒噪的虫鸣似乎都识趣地噤了声。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眼窝深陷,瞳孔里残留着尚未散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恐惧仿佛具有传染性,无声地弥漫开来,浸透了桌边每一个人的骨髓。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指尖冰凉。茶水早已冷透,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滴在手背上,激得我一个激灵。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刘哥叙述中那狂暴撞门的回响。那不是单纯的鬼影幢幢,那是……实打实的物理存在!能撞弯铁门,能发出非人的咆哮,能沿着楼梯爬行……这超出了我对“灵异”的认知边界。

  “后来呢?”虚乙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刘哥猛地灌下杯中残酒,辛辣的液体似乎给了他一丝虚假的暖意和支撑。他放下杯子,杯底磕在桌上,发出空洞的一声轻响。

  “钥匙……钥匙丢了……”他声音嘶哑,“那东西……那眼睛……在窗口盯着……楼梯上还有声音……我当时……我当时……”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人绝望的境地,“小王……对!是小王!他摔断了腿,疼得脸都扭曲了,可偏偏……偏偏他落下的地方,草地上赫然躺着刚才我丢失的汽车钥匙!”

  刘哥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覆盖,“我们……我们几乎是爬过去的!拖着小王……那楼梯上的‘滋啦’声越来越近……头顶上……那窗口那双绿眼睛……一直盯着……盯着……”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后面的事,无需多言。一辆“失魂落魄”的皮卡车上,载着四个在鬼门关前爬回来、魂飞魄散的活人,在荒草和坑洼中疯狂颠簸,撞开摇摇欲坠的学校大门,亡命般逃离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回去……回去就封锁了消息。”刘哥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那地方……没人敢再靠近了。大门……用最粗的铁链和挂锁……锁死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那目光里混杂着恐惧、绝望,还有一丝微弱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兄弟……你……你见多识广……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到底是什么东西?!”

  虚乙的脸色在灯光下也显得有些发青,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仿佛要驱散那从故事里带来的阴寒:“信号异常……物理损坏……能撞门……还能爬梯子……这……这听着……不太像是寻常的邪祟啊?”

  我沉默着。脑海中飞速掠过师门典籍中那些晦涩的描述,以及这些年行走间听过的种种奇闻异事。机房、变电站、信号塔……这些能量汇聚、电磁场复杂之地,本就是阴邪怪诞的高发之所。怨念、地缚灵、甚至因特殊环境而畸变的能量体……都有可能形成所谓的“闹鬼”现象。但通常,它们的影响局限于精神层面——幻视、幻听、影响设备磁场。像刘哥描述的这般,能造成如此清晰、如此暴烈的物理干涉……闻所未闻!

  “僵尸?”涛哥试探着吐出两个字,自己都觉得荒谬,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僵尸哪会爬梯子?还他妈在机房出没?”

  我缓缓放下冰凉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杯壁上摩挲。迎着刘哥那几乎要将人洞穿的目光,我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感觉重若千钧:

  “刘哥……这事,邪性。”

  “通讯节点,电流奔涌,信号密集,本身就是招引阴晦、滋养怪异的温床。一般的灵异事件,多是幻象侵扰,惑乱心神,或者干扰精密设备。但像你说的……”我顿了顿,喉头有些发紧,“铁门被撞得变形,插销几乎断裂,楼梯扶手被‘它’爬行……这是……这是实实在在的物理力量!”

  我抬起眼,目光扫过桌边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最后定格在刘哥惨白的脸上:“这种程度……超出了‘灵体’的范畴。圈子里有过‘地精’、‘山魈’一类精怪能影响实物的传闻,但也多是搬弄小物,制造幻境。像这种……狂暴、嗜血、带着明确杀戮意图……还能造成如此破坏的……我没见过。师门的典籍里,也没记载过。”

  “至于僵尸……”我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更是无稽之谈。僵尸之说,玄之又玄,且多与极阴养尸地关联。一个废弃学校改建的机房,电磁场混乱,但绝非养尸之所。况且,僵尸行动僵硬,怎会爬梯?更不可能盘踞在服务器机柜之间!”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夏夜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和凝重。

  “这事……棘手。”我的声音沉了下去,“灵魂层面的攻击、幻术迷惑,我们尚可应对。符箓、阵法、法器,总归有些依仗。但面对这种……能直接作用于物质世界,拥有恐怖物理破坏力的存在……”我摇了摇头,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上心头,“我们这点手段……恐怕不够看。一个不慎,就是惨烈的下场!”

  “那……那怎么办?”刘哥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眼神彻底黯淡下去,“难道……就让它在那?那地方……那地方离市区……”

  “不能放任!”我打断他,斩钉截铁,“这东西盘踞在通讯节点,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隐患!现在只是骚扰机房,谁知道它下一步会做什么?顺着网络信号蔓延?还是力量增长后离开那里,祸害周边?”我说出了最坏的猜想,自己都感觉后背发凉。

  “兹事体大。”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院外沉沉的夜色涌了进来,带着草木的气息,却丝毫无法缓解室内的压抑。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天际勾勒出模糊的光带,与这郊野小院的孤灯形成鲜明对比。我望着那片灯火,缓缓道:“这东西的根脚、弱点、应对之法……我一无所知。贸然行动,与送死无异。”

  我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刘哥,这事,我得禀明师父,师父见闻广博,或许知道些我们不知的秘辛,或者……能找到对付这东西的法子。”

  刘哥眼中的绝望似乎被这一丝希望的光点亮了些许,他急切地点头,嘴唇翕动着,却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重新坐回桌边,拿起酒瓶,给刘哥和自己都满上。澄黄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着头顶惨白的灯光。

  “喝酒。”我将酒杯重重放在刘哥面前,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压压惊。明天一早,我就联系师父。”

  酒杯相碰,声音在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脆,也格外空洞。酒液入喉,辛辣依旧,却压不住心底那不断蔓延开来的、冰冷彻骨的寒意。窗外的黑暗,仿佛比之前更加浓稠了。

  子夜的钟声仿佛还在耳畔嗡鸣,宿醉的余韵像潮水般缓慢退去,留下疲惫而清醒的滩涂。阳光透过老式木窗的格栅,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切割成一道道光柱,斜斜地打在脸上,有些刺眼。头痛,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太阳穴,喉咙干得冒烟。我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窗外传来隐约的谈笑声,是虚乙那特有的、带着点夸张渲染的腔调,间或夹杂着涛哥洪亮的附和与刘哥压抑不住的惊叹。

  摇摇晃晃推开门,初夏上午的阳光慷慨地洒满小院。葡萄架下,那三人正围坐在石桌旁,桌上一壶粗茶冒着袅袅热气。虚乙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在阳光里乱飞,正比划到兴头上,显然是在拿我们前阵子处理过的几桩奇闻异事大加吹嘘。涛哥听得两眼放光,不时拍着大腿啧啧称奇,或是插科打诨追问细节。刘哥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手里捏着茶杯,眼神里既有被故事吸引的好奇,更多的却是对自身遭遇那难以驱散的忧虑,听到惊险处,嘴角便不自觉地绷紧。

  我灌下去一大杯温水,压下喉头的焦渴和翻涌的酒意,匆匆扒拉了几口虚乙留在锅里的、已经微凉的米粥,便驱车赶往公司。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写字楼里冷气十足,与昨夜小院的烟火气和此刻盘踞心头的阴霾格格不入。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同事的讨论声,一切如常,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心思早已飞到了那远在南郊山脚下、被诡异笼罩的废弃校舍。

  好不容易捱到午休,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我关上隔间的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师父的电话。线路接通的声音单调地响着,每一声都敲在心跳的节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