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督查临门起纷争-《祝英台与马文才相恋》

  校勘工作在波澜不惊中又推进了半月。

  沈清晏与梁山伯已完成《九章算术》注本的全部校勘,将其独特的演算方法整理成《补注》一卷,附在原书之后;

  祝英台与马文才对照朱熹早期抄本与讲学语录,厘清了儒学义理的演变脉络,校勘笔记堆起厚厚一摞;

  苏锦凝修复完最后一部破损文献,调制的药墨也已晾干,散发出淡淡的黄柏清香;

  荀巨伯的后勤保障做得滴水不漏,藏书洞里的笔墨纸砚始终充足,每日的茶水点心换着花样,让学子们精力充沛。

  唯有王蓝田,始终沉默寡言。

  他表面上专注于史志类文献的校勘,暗地里却从未放弃针对《九章算术》注本的算计。

  这半月来,他频繁书信往来于家中与兖州府,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沈清晏察觉到他的异常,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几次,却都被他以 “核对家族藏书目录” 为由搪塞过去。

  这日清晨,尼山书院的钟声刚响过三遍,藏书洞外便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不同于往日驿卒的孤身前来,这次的动静显然大了许多。

  荀巨伯正在擦拭砚台,听到声音探头望去,顿时惊呼出声:“好家伙!这是来了多少官爷?”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洞口查看。

  只见书院山门外,一行身着绯色官服的官吏簇拥着一位中年男子,正缓步走来。

  那男子头戴乌纱帽,面容严肃,腰间佩着金鱼袋,一看便知是品级不低的官员。

  山长已闻讯赶来,正拱手相迎,神色间带着几分凝重。

  “那位是何人?” 祝英台轻声问道。马文才眉头微皱,目光紧紧盯着那位中年男子:“看这排场与官服,怕是朝廷派来的校勘督查官。按朝廷规制,编修《大宋典籍总目》这般大事,会派专人督查各地校勘进展,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话音刚落,山长已带着那位中年男子走进藏书洞。

  “诸位学子,这位是翰林学士周大人,奉旨前来督查各地校勘工作,今日专程莅临我尼山书院。” 山长介绍道,语气恭敬。

  周学士目光扫过洞内的学子们,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每个人都看穿。

  “山长不必多礼。”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对《大宋典籍总目》编修之事极为重视,特命本官督查各地,确保校勘工作严谨无误,杜绝伪作、错漏混入总目。”

  他的目光落在案上的文献上,随手拿起沈清晏与梁山伯校勘完毕的《九章算术》注本,翻看起来。

  沈清晏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梁山伯,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 周学士若是听信谗言,对注本产生质疑,后果不堪设想。

  周学士翻看了几页,眉头微蹙,看向沈清晏与梁山伯:“此注本,便是传闻中你们校勘出的‘独特演算方法’的那部?”

  “正是。” 沈清晏上前一步,拱手道,“此注本虽为残卷,却保留了宋元时期罕见的‘加权衰分法’,经实地验证,精准度极高,我们已将其整理成《补注》,附于卷后。”

  梁山伯也补充道:“周大人,此注本的真伪与演算方法的合理性,我们均有实证可依,绝非伪作。”

  周学士不置可否,将注本放回案上,又拿起祝英台与马文才校勘的儒学文献,仔细翻阅。

  就在这时,王蓝田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周大人,在下有一事启禀。”

  沈清晏心中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只见王蓝田脸上露出一丝 “担忧” 的神色,语气诚恳:“大人,此部《九章算术》注本,虽经清晏姑娘与山伯兄校勘,声称有实证可依,但在下对此仍有疑虑。

  半月前,我们曾对照南宋算学家杨辉的《详解九章算法》核对,发现其‘加权衰分法’与权威文献存在巨大分歧,且无其他宋元文献可佐证其存在。

  在下担心,此注本或许是后人伪托之作,若贸然收入总目,恐会留下千古谬误。”

  他这番话,像是一颗炸雷,在藏书洞里炸开。周学士脸色一沉,目光立刻转向沈清晏与梁山伯:“王学子所言当真?”

  “周大人,此事并非蓝田兄所说那般!”

  沈清晏急忙辩解,“注本的‘加权衰分法’虽与杨辉的着作存在分歧,但经我们实地测量验证,其精准度远超常规方法,且注本的纸页、墨色、笔迹均符合宋元时期特征,绝非伪作。蓝田兄此举,未免太过武断!”

  “武断?” 王蓝田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卷书信,递向周学士,“大人请看,这是在下半月来搜集的证据。

  这封信是兖州府藏书家李先生所写,他专精宋元算经收藏,阅书无数,从未见过所谓的‘加权衰分法’;

  这封是我祖父的门生,现任国子监算学博士的张大人所书,他也证实,国子监藏有的所有宋元算经文献中,均无此种演算方法的记载。两位都是学界权威,他们的判断,总不至于有误吧?”

  周学士接过书信,仔细翻阅,脸色越来越沉。

  他本就带着 “杜绝伪作” 的使命而来,如今有两位权威人士的书信佐证,对《九章算术》注本的质疑顿时加深了几分。“沈学子,梁学子,王学子既有权威佐证,你们又如何证明此注本绝非伪作?”

  梁山伯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周大人,学术真伪,岂能仅凭他人书信定论?实证才是根本!我们半月前在泗水流域的测量数据、演算过程均有详细记录,且有多位同窗见证,大人若不信,可派人重新测量验证。”

  “不必了。” 周学士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本官奉旨督查,时间紧迫,岂能在此耗费时日重新测量?再者,国子监算学博士与资深藏书家的判断,难道还比不上你们几个书院学子的‘实证’?”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沈清晏与梁山伯心头。祝英台忍不住开口:“周大人,治学之道,本就应兼听则明。清晏与山伯兄的实证详细有据,且注本的文物特征也符合宋元时期,为何不能给予信任?”

  “祝学子此言差矣。” 王蓝田立刻反驳,“文物特征可以仿造,所谓的‘实证’也可能存在疏漏。

  但权威人士的判断,是基于数十年的治学经验,更为可信。

  大人,此注本若真为伪作,混入总目,不仅会让尼山书院蒙羞,更是对朝廷的欺瞒,对先贤的亵渎。为了确保总目编修的严谨性,还请大人下令,将此注本剔除!”

  部分学子被王蓝田的话打动,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虽敬佩沈清晏与梁山伯的才华,却也忌惮朝廷的威严与权威人士的判断。

  藏书洞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一边是王蓝田与部分学子的质疑,一边是沈清晏、梁山伯、祝英台、马文才的坚持,双方僵持不下。

  山长见状,急忙打圆场:“周大人,诸位学子,此事事关重大,不如从长计议。

  此注本的校勘过程详细,实证充分,且确实有其独特价值,贸然剔除恐有不妥。

  不如请周大人将注本与我们的校勘记录、实证数据一同带回京城,交由编修总目 的诸位大儒共同审定,再做决断?”

  周学士沉吟片刻,觉得山长的提议还算稳妥。

  他刚要点头应允,王蓝田却再次开口:“大人万万不可!此注本若被带回京城,万一不慎混入总目初稿,再想剔除便难上加难。

  不如现在便将其封存,待编修工作结束后,再交由大儒审定。在此期间,我们可专注于其他无争议的文献校勘,以免耽误进度。”

  他的话看似合理,实则是想将注本彻底排除在校勘工作之外。

  沈清晏看穿了他的心思,心中怒火中烧:“王蓝田!你为何处处针对这部注本?半月来你频频书信往来,如今又请来所谓的‘权威佐证’,难道就是为了将这部具有独特价值的文献剔除?你这般行径,是为了学术严谨,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这是沈清晏第一次如此失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怒。

  王蓝田被她问得一怔,随即脸色涨红:“清晏姑娘此言差矣!我只是为了书院的声誉,为了朝廷的重托,绝无私心!你怎能如此揣测于我?”

  “有无私心,你我心知肚明!” 沈清晏步步紧逼,“那日伪作风波,你便对注本诸多质疑;后来我们用实证证明注本的价值,你仍不死心;

  如今周大人到来,你便拿出所谓的‘权威书信’,试图一锤定音。你敢说,这半月来你没有刻意谋划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