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尼山春日补竹简-《祝英台与马文才相恋》

  晨光刚漫过藏书洞的木窗,沈清晏与苏锦凝便提着工具来了。

  老匠人已将算经竹简整齐摆放在案上,竹片泛着陈年的浅黄,断口处还留着旧日修复的痕迹。

  梁山伯早候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沈清晏身上,见她额角沾了点墨渍,便想递帕子给她擦拭,却见英台也来了,高兴地打了招呼。

  英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 —— 那是与马文才互许终身后,他亲手系上的同心结,见二人来,立刻笑着迎上去:“山伯兄昨夜与我比对了几处残字,这‘勾股’篇后,或许还藏着‘重差术’的演算,我总觉得断竹的纹路里藏着衔接的线索。”

  苏锦凝先取来软毛刷,轻轻拂去竹片上的浮尘,动作细致得如同呵护易碎的蝶翼。

  沈清晏蹲在案前,将断竹按字迹纹路逐一拼接,指尖划过模糊的 “弦”“股” 二字时,心思却莫名飘远 —— 她又想起前日马文才在书院回廊与人辩驳时的模样,眉目锐利,意气风发。

  “你看这里,刻痕隐隐有延伸的弧度,会不会与下一支竹片的‘股’字相连?” 祝英台凑在一旁,指尖点着 “弦” 字左侧的残痕。

  沈清晏猛地回神,定了定神,眼底亮起专业的光芒:“没错!‘以勾乘股,倍之为实’的‘实’字虽缺了下半,结合旁边‘开方除之’的字样,再加上英台你说的纹路,正好能补全‘重差术’的核心公式!”

  梁山伯拍手称是,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悄悄将帕子收了回去,只在她起身时,不动声色地替她扶了扶案边的木盒。

  三人正围着竹简推演,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带着几分急切的脚步声。

  沈清晏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襟,转头便见马文才负手立在门口,锦袍玉带,手捧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他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祝英台身上,倨傲的神色柔和了大半,语气却仍带着几分惯有的矜贵:“不过是些残破竹片,值得你们这般兴师动众?”

  话虽如此,眼神却掠过英台的发梢,见她鬓边微乱,悄悄将袖中的玉簪捏得更紧 —— 那是他特意带来,想替她重整发髻的。

  沈清晏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温柔,心底泛起一丝涩意,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迎上他的目光。

  话音未落,王蓝田也提着蓝布裹着的注本走来,神色比往日缓和许多,见了马文才倒是愣了愣:“文才兄怎会来此?”

  “家父托人送来了前朝算经孤本,听闻英台在此忙活,倒要看看是什么让她这般上心。” 马文才轻哼一声,目光仍未离开祝英台。

  说罢便打开木盒,里面竟是一卷品相完好的《海岛算经》抄本,墨迹如新。

  沈清晏接过木盒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马文才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脸颊微热,连忙低头展开抄本,掩饰道:“马公子此本,倒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我只是不想英台白费功夫,可不是特意来帮你们。” 马文才耳根微热,视线却黏在祝英台身上。

  祝英台闻言,眼底漾起笑意,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让出位置:“不管如何,多一份典籍便多一分把握,你快过来一起核对,你这抄本里的‘望海岛’案例,或许能对应竹简缺失的部分。”

  说话间,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默契。

  梁山伯看着沈清晏落寞的侧脸,主动走上前:“清晏,我帮你核对残字吧,你拼竹片已经费了不少心神。”

  沈清晏抬头看他,见他眼中满是关切,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多谢山伯兄。”

  王蓝田也走上前,展开自家注本:“我这注本里有刘徽大师的手札遗稿,‘登山测塔’的演算正好能佐证公式。”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案上,将五人的影子叠在竹简上。

  沈清晏拼接竹片,目光却忍不住时不时瞟向马文才 —— 他正低头听祝英台说话,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梁山伯注意到她的目光,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却还是轻声提醒:“清晏,这支竹片的纹路好像对不上,要不要再看看?” 沈清晏回过神,脸颊微红,连忙专注于手中的活计。

  祝英台对照三本典籍逐字核对,不时侧头与马文才低声商议,两人凑得极近,气息交融。

  马文才耐心听她说完,再指出推演中的疏漏:“这里有误,测高需先定水平,你漏了‘立表望之’的关键步骤,前日我与你说过的案例,忘了?”

  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的责备,祝英台吐了吐舌,立刻提笔修正。

  偶尔有学子路过,也会凑进来搭把手,藏书洞里满是细碎的讨论声与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马文才看着祝英台凝神演算的模样,又瞥见她鬓边松动的发丝,悄悄拿起玉簪,趁众人不注意,轻轻替她将碎发别好,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祝英台脸颊微红,抬眸看他,眼底满是笑意,指尖在案下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袖。

  这一幕落在沈清晏眼里,让她心口一窒,手中的竹片险些滑落。

  梁山伯眼疾手快地扶住,低声道:“小心些,竹片易碎。”

  沈清晏抿了抿唇,轻声道谢,心中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苏锦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碰了碰沈清晏的胳膊,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手下修复的动作却未停歇。

  待到日头偏西,那卷算经竹简终于补全。沈清晏将最后一支竹片归位,看着案上完整的 “勾股重差篇”,勉强笑了笑:“若不是马公子的《海岛算经》与王公子的注本,我们至少还要多费三日功夫。”

  “此前是我狭隘,总觉得女子治学难成气候,如今才知,学问本就不分男女,只看是否用心。” 王蓝田耳尖泛红,坦诚道。

  马文才轻咳一声,目光落在祝英台身上,语气是难得的温和:“英台的才华,我一直知晓。往后若有算经推演的难题,我陪你一起琢磨。” 祝英台闻言,眼中亮若星辰,轻轻点头。

  苏锦凝见状,从随身木盒里取出三小罐浆糊,笑着递过去:“这是我特制的‘楮桑浆’,修复竹简正好用得上。往后你们若有古籍修复的难题,也可来问我。”

  王蓝田与马文才接过浆糊,马文才顺手替祝英台也拿了一罐,指尖触到她的手背,温温热热的。

  沈清晏看着这一幕,转身去收拾工具,却被梁山伯叫住:“清晏,你额角的墨渍还没擦。”

  说着,他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目光温柔而克制。

  沈清晏接过帕子,指尖传来帕子上淡淡的兰草香,心中微动,低声道了谢。

  几人收拾案几时,门外忽然传来荀巨伯的大嗓门:“清晏!锦凝!山长让我来叫你们,说京城来的典籍官听闻你们修复了北宋《礼记》,要亲自来书院看看呢!”

  众人相视而笑,沈清晏提起书箧,刻意避开了马文才的方向;苏锦凝将补好的竹简小心收好;王蓝田与马文才主动扛起装典籍的木匣;祝英台走在中间,马文才刻意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两人间虽无过多言语,却处处透着默契。

  梁山伯则走在沈清晏身侧,偶尔替她拂去路上的草叶,轻声说着后山的景致,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夕阳正斜挂在书院的飞檐上,将垂柳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里混着墨香与草木的气息。

  “听说京城来的典籍官,还带了新抄的《崇文总目》,说不定能借来看呢!”

  苏锦凝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沈清晏点头,勉强压下心底的涩意:“若能借到,我们正好可以比对藏书洞的孤本,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篇章。”

  梁山伯笑着补充:“我还想去后山测测山势,用‘重差术’算算山高,正好验证竹简上的演算,清晏,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的目光带着期盼,沈清晏不忍拒绝,轻轻 “嗯” 了一声。

  祝英台立刻转头看向马文才,眼中带着期待:“我也想去,我还想试试‘望深谷’的测算之法!”

  “好,明日我陪你去,我那本《海岛算经》里有‘测河宽’的案例,正好一起验证,也让你看看我的推演是否比你强。” 马文才抬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语气宠溺。

  祝英台笑着捶了他一下,眼底满是甜蜜。

  沈清晏看着他们相依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温柔陪伴的梁山伯,心中百感交集。

  暮色渐浓时,五人的身影渐渐融入书院的霞光里,远处传来学子们的读书声,与藏书洞的墨香、柳梢的晚风交织在一起,酿成了尼山书院最动人却也带着几分怅惘的春日时光。而那卷补全的算经竹简,正静静躺在案上,等着被写入新的故事。

  天还未亮透,尼山书院的晨雾还缠着院前的垂柳,学堂的门便被轻轻推开。

  王蓝田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站在门口,指尖沾了些晨露的凉意——匣子里装的是他家藏的上好宣纸,是父亲特意从江南定制的,纸纹细腻如蚕丝,吸墨却不洇纸,本是预备着他参加秋闱时用的,昨日夜里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宿,决意拿来供众人抄写算经。

  他将木匣放在长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米白色的宣纸一张张叠得整齐,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

  刚铺好第一张,身后便传来轻浅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沈清晏。

  她穿着昨日那件月白襦裙,发间依旧只别着那支银质玉兰簪,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墨锭,看到桌上的宣纸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王公子来得真早,这宣纸看着便知是佳品。”

  王蓝田脸颊微微发热,连忙错开目光,伸手将墨锭接过来:“我家还有些存货,若不够用,我再回去取。你……你要磨墨吗?我来帮你。”

  说着,他已拿起砚台,往里面倒了些清水,握着墨锭细细研磨起来。

  墨锭在砚台里转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沈清晏站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昨日在藏书洞,王蓝田指出她誊抄错误时的认真模样,轻声道:“之前经义辩难,多谢王公子手下留情。”

  “不是手下留情。”王蓝田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是我之前太固执,若不是你和苏姑娘,我至今还困在‘性别出身’的偏见里。往后……往后算经方面有不懂的,还望你多指点。”

  他说这话时,指尖微微用力,墨锭在砚台边缘蹭出一点墨痕,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绪。

  沈清晏刚要回话,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梁山伯抱着一摞竹简快步走进来,看到两人站在桌前,脚步忽然慢了些。

  他手里的竹简用红绳捆着,是昨日整理好的算经内容,最上面那支竹简上,“勾三股四弦五”的字迹还带着新鲜的誊抄痕迹。

  “清晏,王公子,”梁山伯走上前,将竹简放在桌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沈清晏身上,“我把竹简带来了,咱们今日先确定抄写的版式吧?”

  “好啊。”沈清晏立刻转过身,拿起一支竹简,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我觉得每一页抄五行,每行二十字最合适,行距留宽些,方便学子们做批注。”

  梁山伯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草纸,飞快地画起版式草图,沈清晏凑在一旁,时不时指着草图提出修改意见,两人的脑袋靠得极近,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和谐。

  王蓝田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墨锭,却忘了研墨。

  看着沈清晏对着梁山伯笑时眼底的光亮,他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发疼。

  他悄悄退到角落,重新拿起砚台研磨,墨汁渐渐变得浓稠,可他的心思却早已不在墨上,目光总忍不住往两人的方向飘——他第一次发现,沈清晏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像春日里最柔的风。

  “王公子,墨磨好了吗?”沈清晏的声音忽然传来,王蓝田猛地回过神,才发现砚台里的墨已经满了,连忙将砚台递过去:“好了,你……你们先用。”

  说着,他便拿起一卷竹简,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假装研究竹简内容,却连竹简上的字都没看清。

  没过多久,苏锦凝也来了。

  她穿着那身绛色罗裙,腰间的海棠荷包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锦凝,你来了!”沈清晏最先看到她,笑着招手,“快过来,我们正商量版式呢。”

  苏锦凝笑了笑,走上前将食盒放在桌上:“我做了些杏仁糕,大家累了可以吃。”说着,她打开食盒,里面的杏仁糕码得整齐,表面撒着一层细细的白糖,透着淡淡的香气。梁山伯拿起一块尝了尝,赞道:“真好吃!锦凝你的手艺真好。”

  就在这时,荀巨伯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锦凝!清晏!我来啦!”

  他手里抱着一个布包,里面是他昨日特意去镇上买的毛笔——知道今日要抄写算经,他怕大家的笔不够用,便多买了几支,笔杆上还缠着红绳,透着几分憨直的细心。刚走进学堂,他的目光便落在苏锦凝身上,笑着走上前,将布包递过去:“我买了几支新笔,你看看合不合用?”

  苏锦凝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的毛笔做工虽不算精致,却透着崭新的光泽,她心里忽然一暖,抬头对荀巨伯笑了笑:“谢谢你,巨伯,正好我的笔有些秃了。”

  荀巨伯见她笑了,脸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你喜欢就好,要是不够,我再去买。”

  他说着,目光落在苏锦凝手里没吃完的杏仁糕上,又补充道:“你要是饿了,我去给你买包子,镇上张记的肉包子可好吃了!”

  苏锦凝刚要说话,祝英台和马文才也并肩走了进来。

  祝英台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诗经》,却没心思看,目光在学堂里转了一圈,看到梁山伯和沈清晏凑在一起看版式草图,忍不住笑着打趣:“山伯,清晏,你们这版式画得真细致,莫不是要把算经抄成孤本珍藏?”

  梁山伯的脸颊瞬间红了,连忙收起草图:“英台,别胡说,我们就是想让学子们看得方便些。”

  马文才站在祝英台身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他特意为祝英台准备的狼毫笔——知道祝英台的字总写不端正,他便托人从京城买了一支好笔,笔锋柔软却有韧性,最适合练字。

  “英台,”马文才将木盒递过去,声音比平日温和了些,“这支笔给你,抄写时用着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