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云栖涧春日同游-《祝英台与马文才相恋》

  誊抄工作收尾后,山长见众人连日埋首案牍,眼睛里都透着累,便提议趁三月初春光正好,同游书院后山的云栖涧,权作半日休憩。

  第二日辰时刚过,众人便背着食盒、卷着毡垫出发了。

  梁山伯早几天就去探过路,这会儿主动走在前面带路,腰上还别着常用的测影木表——他特意装了算筹,想趁机教沈清晏用“重差术”测山涧宽度。

  走了没几步,他看见沈清晏手里的食盒有点沉,脚步慢了些,赶紧绕过去:“清晏,我天天在后山跑,力气大,这食盒我帮你提。”

  沈清晏刚要道谢,王蓝田也凑过来:“我这篮子空着,也能帮你提。”

  梁山伯赶紧把食盒接过来挂在臂弯,晃了晃胳膊:“你看,一点不沉,我提着正好。”

  沈清晏笑着点头,跟在他身边,听他讲前几天探路时看到的溪流和野花。

  荀巨伯最是雀跃,一手攥着个布口袋,走几步便弯腰捡几颗圆润的石子,说要与马文才比打水漂。

  路过一丛野樱时,他忽然停住脚步,踮着脚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先挑了朵最艳的别在祝英台发间,又捏着花枝凑到马文才面前:“马兄,你看英台姑娘戴花好看吗?你也给她摘一朵?”

  马文才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悄悄绕到樱树另一侧,选了枝开得温柔的,递到祝英台手边,声音放轻:“方才那枝太艳,这枝衬你。”

  祝英台接过花枝,忍不住笑出声,荀巨伯则在一旁挤眉弄眼,惹得众人都笑了。

  梁山伯趁机拉着沈清晏往旁边走了走,指着樱花说:“清晏你看,这野樱比书院里的开得旺,前几天我来,还看见蜜蜂在花上采蜜呢。”

  风一吹,几片花瓣落在沈清晏发间,梁山伯轻轻帮她拂掉,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发梢,两人都顿了顿,又赶紧移开目光,气氛里多了点暖意。

  正说着,荀巨伯忽然眼睛一亮,悄悄拉着梁山伯往溪涧上游跑,还不忘回头冲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原来他方才打水漂时,瞥见上游石缝里藏着一丛刚冒尖的春笋,笋尖裹着浅褐色的笋衣,顶头还沾着湿润的泥土,看着就鲜嫩。

  此刻便想挖几株带回去,给书院厨房添道新鲜菜。

  梁山伯无奈又好笑,却还是从腰间解下测具的小铲子,帮他小心地刨开泥土——怕伤了笋根,两人蹲在石边,一个用铲子轻轻松动泥土,一个用手扶住笋身慢慢往上提,动作轻得像怕惊着春芽,连溪边的小鸟都落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歪着头看他们,偶尔叫两声,倒像是在给他们“望风”。

  等两人提着用草绳捆好的春笋回来时,荀巨伯还故意举着笋尖凑到苏锦凝面前:“苏姑娘你看!这笋嫩得能掐出水,晚上让厨房做油焖笋,保准大家都爱吃!”

  他说着还真用指甲轻轻掐了下笋尖,果然冒出晶莹的汁水。

  苏锦凝笑着点头,却顺手帮他拂掉了沾在衣襟上的泥土:“下次可别跑这么快,山路滑,小心摔着。”

  梁山伯提着春笋回来,第一时间凑到沈清晏跟前:“清晏你看,这笋多嫩,我特意挑了刚冒头的,吃起来又脆又甜,晚上你多吃点。”

  他还剥了点笋衣,露出雪白的笋肉让她闻:“你闻,是不是有清香味?”沈清晏凑近闻了闻:“真的很香,辛苦你了。”梁山伯听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连手上的泥土都忘了擦。

  后来测山涧宽度时,梁山伯拿出算筹,蹲在地上给沈清晏讲解:“清晏你看,先量木表高度,再算两次影子的长度,就能算出涧宽了。”

  风一吹木表晃了晃,沈清晏赶紧伸手扶住底座:“风大,我帮你扶着,你专心算。”梁山伯点点头,算的时候偶尔抬头跟她讲步骤,两人头靠得很近,连王蓝田递来的算筹,他都没注意到。

  而另一边,王蓝田见沈清晏对着溪水里的倒影出神——她方才簪在发间的柳芽被风吹落了一片,正飘在水面上打转。

  他忽然从布包里摸出个小巧的木盒,盒面刻着简单的云纹,打开时还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气,里面装着几支新制的狼毫笔。

  “前几日见你抄书的笔锋有些散了,便让家里匠人按你的习惯做了几支,”他指尖轻轻捏着一支笔递过去,“笔杆是用后山的酸枣木做的,纹理密,握着手感会更稳些,久写也不累。”

  沈清晏拿起一支笔,指尖抚过笔杆上细腻的纹路,忽然发现笔杆末端还刻着个小小的“清”字,墨迹浅淡,像是用细刀慢慢刻出来的,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她试着将笔蘸了点溪水,在随身携带的麻纸上轻轻画了一道,笔尖写起来很顺畅,墨色均匀,比她平日用的笔顺手多了。

  “这支笔……谢谢你。”她抬头对王蓝田笑了笑,眼里带着礼貌的感激,却没了之前对梁山伯那样的自然亲近。

  王蓝田见状,耳尖红了红,赶紧别开目光:“你喜欢就好,若是觉得笔锋软了,我再让匠人调整。”

  这时,祝英台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影喊:“你们看!那山的轮廓,像不像算经里画的‘勾股弦图’?”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夕阳下,山尖是“勾”,山底到溪边的平地是“股”,而从溪边到山尖的斜线,正好是“弦”,倒真有几分相似。

  马文才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随即从怀里摸出纸笔,飞快地勾勒出山影与地平线的线条:“还真像!若以山高为股,山底到此处的距离为勾,便能算出我们与山巅的直线距离。”

  他一边说一边标注数据,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祝英台凑在一旁,偶尔指着图纸提一句“这里的角度是不是该再调一点”,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众人顿时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连荀巨伯都忘了手里的春笋,凑过来追问“勾股弦”的算法,溪畔的风里,满是热闹的讨论声与笑声,连水里的小鱼都似被惊动,成群地游过来,围着岸边的人影打转。

  山路蜿蜒,两侧的垂柳已抽了新绿,风一吹便拂过肩头,像极了温柔的手。

  沈清晏正低头看脚下的青石板,忽觉袖口被轻轻扯了扯,转头便见王蓝田递来一根折下的柳梢,枝上还缀着两三朵嫩黄的柳芽:“方才见你看这柳色久了,折来给你簪发,或是夹在书页里也好看。”

  他指尖还沾着些草汁,耳尖却比柳芽旁的樱花瓣还要红。

  沈清晏接过柳梢,轻声说了句“谢谢”,便顺手夹进了书页里——不像之前梁山伯帮她拂花瓣时,会让她忍不住心跳。

  风里传来苏锦凝低低的笑声,沈清晏抬头,正好对上梁山伯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都没说话。

  行至云栖涧时,众人都忍不住驻足——溪水竟比想象中更清透,水底的鹅卵石上覆着薄薄一层青苔,阳光穿过枝叶洒下来,在水面碎成满溪的金鳞。

  祝英台拉着马文才走到溪边,蹲下身去逗水里的小鱼,马文才怕她沾湿裙摆,默默将自己的长衫下摆折起,垫在她身后的岩石上。

  苏锦凝则打开食盒,取出青团、糖蒸酥酪与温好的梅子酒,还特意从食盒底层摸出个小陶罐,里面是她前几日腌的樱桃蜜饯,“知道清晏爱吃甜,特意多带了些”。

  沈清晏正坐在毡垫上尝蜜饯,便见王蓝田拿着纸笔走过来,纸上已画好了简单的算经图解:“方才你问我‘方程术’里的‘直田积’,不如趁这溪岸平整,我用石子摆给你看。”

  他说着便从荀巨伯的布口袋里抓了把石子,在草地上摆出矩形,一边摆一边讲解,连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的阴影,都随着手势轻轻晃动。

  荀巨伯本在与梁山伯比打水漂,见此情景,故意扬声喊:“王公子偏心!只给清晏姑娘讲,我们也要听!”

  说着便拉着祝英台、马文才围过来,连苏锦凝也放下食盒,凑在一旁认真听着,溪畔顿时响起一片讨论声。

  梁山伯也凑过来,偶尔帮沈清晏补充一两句简单的解释,沈清晏听得更明白,时不时转头跟他交流,反倒没怎么接王蓝田的话。

  待日头西斜,众人收拾东西返程时,每个人都有了小收获:沈清晏的书页里夹着柳梢与樱花瓣,王蓝田的算筹篮里多了几颗荀巨伯塞的彩色石子,祝英台的袖口沾了些溪边的青草汁,马文才则替她提着装蜜饯的空陶罐,梁山伯的测影木表上,还系着苏锦凝那方兰草帕子。

  他走在沈清晏身边,时不时帮她扶一下被风吹歪的毡垫,还小声跟她说:“下次再出来,我提前把路再探一遍,让你走得更稳些。”

  沈清晏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晚风拂面,带着山间的草木香,沈清晏回头望去,只见伙伴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说笑的声音顺着溪水飘远——原来传承不是冷冰冰的书和公式,而是这样带着温度的陪伴,是有人愿意陪你看柳色、讲算经,陪你把寻常的春日,过成日后想起仍觉温暖的时光。

  等众人踏着夕阳回到书院,荀巨伯第一时间就把春笋送到了厨房,还站在灶台边盯着伙夫处理——看着伙夫将春笋剥去笋衣,切成滚刀块,在沸水里焯去涩味,再用猪油慢慢煸炒,他鼻尖几乎要凑到锅里,连伙夫都被他逗笑:“荀公子放心,保准给你们做的油焖笋,比家里的还香!”

  晚饭时,那盘油焖笋刚端上桌,浓郁的酱香就裹着笋的清甜飘满了厅堂。

  笋块裹着红亮的酱汁,咬一口脆嫩多汁,丝毫没有涩味,连平日里偏爱清淡的苏锦凝都多夹了两块。

  荀巨伯看着大家吃得热闹,得意地拍了拍梁山伯的肩:“我说吧!这春笋没白挖,下次咱们再去云栖涧,说不定还能找着蘑菇!”

  梁山伯笑着点头,先给沈清晏夹了一大块笋:“你多吃点,这是咱们特意挖的嫩笋”,才顺手给苏锦凝也夹了一块。

  沈清晏咬着笋,觉得比平时吃的任何菜都香。晚饭后,众人没急着各自散去,反倒都聚到了藏书洞旁的廊下。月色正好,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薄霜,连廊下挂着的灯笼,都晕出暖黄的光。

  祝英台手里还捏着白天马文才画的“山影勾股图”,此刻正凑在灯笼下,指着图上的线条跟沈清晏讨论:“你看这里,我们白天只算了山高与直线距离,若是再加上溪水流速,能不能算出从涧底到山巅的最短路径?”

  马文才就站在她身侧,手里拿着支小竹棍,在地上比划着补充:“水流速是变量,得先测三日的平均流速,再代入公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连月光落在他们肩头,都像是黏在了一起。

  荀巨伯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廊边,嘴里还嚼着颗剩下的青团,忽然一拍大腿,差点把板凳晃倒:“今日挖笋、游涧,还学了算经,这日子也太舒坦了!我看不如定个‘每月一游’的规矩,下次咱们去山下的桃花溪,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能淹了半条溪,还能捞小鱼烤着吃!”

  他说得兴起,一把拉住梁山伯的胳膊晃了晃,又转头冲苏锦凝眨眼睛:“苏姑娘,下次食盒我来准备!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芝麻糖糕,再带两罐梅子酒,保准比这次还丰盛!”

  苏锦凝被他逗笑,点头应道:“好啊,不过你可别又像今日这样,把石子装进食盒里。”众人闻言都笑了,荀巨伯挠挠头,嘿嘿笑道:“这次肯定不会!”

  沈清晏坐在一旁,手里摩挲着那支酸枣木笔,听着伙伴们的笑声,忽然开口:“下次出游,我把新抄的算经批注带上,咱们可以在桃花树下,一边赏景一边讨论。”

  王蓝田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闻言立刻接话:“我也带上家藏的算经注本,正好跟你比对下不同的解法。”

  他声音不高,却恰好能让沈清晏听见。沈清晏还没开口,梁山伯先笑着说:“清晏的批注我看过,有几处见解特别好,下次咱们仨一起讨论,肯定能懂更多。”

  沈清晏回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王蓝田见状,悄悄退后了半步,没再说话。

  廊下的笑声伴着晚风飘远,连藏在墙角的蟋蟀,都跟着叫了几声。没人提誊抄的辛苦,也没人说传承的沉重,只觉得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相聚,比任何典籍都更让人安心——原来最好的传承,从来不是独自赶路,而是一群人伴着月色、说着心事,把未来的路,走得热热闹闹、满满当当。

  而沈清晏回到住处后,便将王蓝田送的狼毫笔轻轻放在笔架上,又从口袋里摸出梁山伯给她的那块带兰花纹的鹅卵石,放在灯下看了好久。

  天刚蒙蒙亮,沈清晏便提着书箧去了藏书洞。

  案上还留着昨日未校完的方志,她刚翻开纸页,却见里面夹着一片风干的野山楂 —— 是梁山伯昨日说要采给她的那种,红得发亮,显然是特意挑选过的。

  指尖捏着山楂片,正出神时,王蓝田的脚步声传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温着的莲子粥,还有一碟切好的蜜饯:“我母亲说你近日熬夜校勘,特意让厨房做了些开胃的,快趁热吃。”

  他将食盒放在案上,目光落在那片野山楂上,又补充道:“后山的山楂还没熟透,等再过几日,我带你去采,新鲜的更甜。”

  沈清晏接过粥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口,却还是忍不住想起 —— 前日祝英台说想吃蜜饯,马文才当天便托人从县城带了最好的桂花蜜饯,还细心地去掉了蜜饯里的核。

  正低头喝粥时,梁山伯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画纸:“我昨日重新测了瀑布高度,把演算过程画成了示意图,你看这样蒙馆的孩子能不能看懂?”

  他将画纸递过来,上面的线条简单清晰,还特意用彩笔标了 “表高”“影长” 的字样。

  见沈清晏盯着画纸没说话,他又小声问:“是不是画得不好?我再改改。”

  “很好,这样孩子们一看就懂。” 沈清晏连忙回神,将画纸仔细收好。刚要和梁山伯讨论方志里的水利记载,却听见门口传来马文才的声音。

  转头便见他扶着祝英台走进来,祝英台手里拿着那支桃木笔,脸上带着笑意:“昨日用这支笔给蒙馆的孩子批作业,他们都说笔好看,还问是谁做的呢!”

  马文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喜欢就好,等这支用旧了,我再给你做一支,刻上你喜欢的荷花图案。”

  他的目光扫过沈清晏案上的野山楂和莲子粥,只淡淡点了点头,便扶着祝英台去了另一边的案前,帮她整理修复古籍的工具。

  沈清晏看着两人的背影,手里的粥碗忽然变凉了。王蓝田见她神色落寞,轻声道:“粥凉了对胃不好,我去厨房帮你热一热。”

  梁山伯也连忙说:“我刚从库房取了新的松烟墨,你要是调墨累了,我帮你调,我调的墨浓度正好。”

  沈清晏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方志:“不用了,咱们先校勘吧,京里还等着要呢。”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纸页上,可马文才与祝英台偶尔传来的笑声,却像墨滴入清水,在她心里晕开一圈圈涟漪。

  午后,众人忙着整理要送京的校勘注本。沈清晏不小心将算筹撒了一地,王蓝田和梁山伯同时弯腰去捡。

  王蓝田捡起几支算筹,轻轻放在她手里:“小心些,别扎到手。” 梁山伯则将散落的方志一一归位,还帮她擦去了书角的墨渍。

  沈清晏看着两人细心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愧疚 —— 她明知王蓝田和梁山伯的心意,却还是忍不住牵挂马文才。可这份牵挂,就像藏书洞的墨香,早已渗入心底,连她自己都无法轻易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