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乱石峪,山洪与马匪(3)-《穿成流放罪妇,我逼疯一代帝后》

  陡坡早就被山洪带来的巨浪打湿,周凛几次脚下打滑,洪水很快漫过了他的小腿。

  就在他探下身,指尖即将触到皮绳的瞬间,变故陡生。

  “小心上方!”顾长庚的警示声从上方传来。

  几乎同时,一块原本就因风化而有些松动的巨岩,被上方奔涌而下的洪水猛烈冲刷了基部,带着大量碎石滚落,几块尖锐的石块狠狠砸撞在周凛上方的绳索与岩石连接处。

  【嘶啦——】

  绳索外层的纤维应声断裂大半。

  “周凛,小心!” 宋月芹心脏骤停,双手死死攥住衣襟。

  她从未想过,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会为了儿子的狼牙项链甘冒生死之险。

  顾长庚剑眉微蹙,“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周大人拉上来。”

  陶闯与厉铮几人死死拉住绳索,但绳子在岩石边缘剧烈摩擦,断裂声不绝于耳。

  周凛大半个身子已被洪流吞没,他却在此刻猛地探身,一把将那系着狼牙的鹿皮绳从荆棘丛中扯下,死死攥入手心。

  绳索因为骤然紧绷的力道再次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

  千钧一发之际,周凛做出了决断。

  他深深看了一眼高地上那小小的身影,猛地借力挺身,用尽最后气力将狼牙向岸上抛去,“接住!”

  一个锦衣卫飞身扑接,精准地将狼牙塞回顾云州手中。

  也就在这一刻,“嘣”的一声,绳索彻底断裂,周凛的身影瞬间被浊浪吞没。

  “周凛!”宋月芹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目光死死钉在周凛消失的水面,整个人如同被冻住,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看到坡上那根断木了吗?”顾长庚沉稳的目光迅速锁定不远处的一根粗壮断木,“扔给他。”

  陶闯反应极快,与另外一名锦衣卫合力抱起断木,将其奋力掷向周凛消失的水域。

  周凛借着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死死攥住断木,借着断木的浮力勉强将脑袋露出水面,却被洪水推着不断向下游冲去。

  “绳子。”陆白榆从身旁物资中抽出一盘粗实的备用缆索抛给厉铮,“快!”

  厉铮迅速将备用绳索系在腰间,另一端交给陶闯,毫不犹豫地滑下陡坡。

  在靠近周凛时,他奋力将绳索甩出。

  周凛拼尽最后力气抓住绳索,任由众人合力将他往岸上拉。

  洪水的冲击力极大,他的腿被水下碎石划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在浊浪中晕开,可他始终没有松开那根救命的浮木。

  片刻后,众人终于将周凛拖回了高地。

  周凛单膝跪地,“哇”地吐出大口浑水,剧烈咳嗽起来。

  浑浊的溪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流下,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因脱力而颤抖的身形,往日威风凛凛的锦衣卫指挥使,此刻是少见的狼狈。

  顾云州紧紧握着失而复得的狼牙,看到周凛身上狰狞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泪水终于决堤。

  他冲到周凛面前,“扑通”一声便要行跪拜大礼,“周叔,是云州不好……”

  周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不准跪!”

  他的声音因呛水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

  他抬起大掌,极为克制地摸了摸顾云州的脑袋,动作生硬却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护你周全,乃我份内之事。”

  宋月芹站在原地,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已远去。

  她看着周凛浑身是伤的模样,看着他明明自己都站不稳,却还硬撑着安慰云州......

  有什么东西,将她心中的高墙撞得摇摇欲坠。

  她一步步走过去,径直在周凛面前站定,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眼泪无声滚落。

  嘴唇有片刻的翕动,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缓缓敛衽,深深一福。

  这一礼,敬他舍命相护,更敬他懂这份念想的重量!

  看着她盈着泪花的微颤长睫,和那截在山风中白皙又脆弱的脖颈,周凛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浑浊的山洪仍在河谷中咆哮,虽比巅峰时退去不少,却依旧冲刷着两岸狼藉的泥泞。

  天色向晚,残阳如血,将云霞与山峦染成凄艳的暖色。

  队伍在高地背风处扎下营寨,篝火艰难燃起。

  锅里的粥饭开始翻滚,温暖的气息弥漫在暮色里,安抚着受惊的人群。

  营地一角,油布围出简陋的避风空间。

  周凛靠坐在行李堆上,已脱下湿透的外袍,只着深色中衣,裤腿卷至膝上,露出小腿几道被水中利石划开的,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上面的血迹虽已凝固,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因失血和寒冷而略显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冷厉并未消散,只是在跳跃的火光下,映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宋月芹端着一盆温热的水和干净布巾走来,在他面前蹲下。

  她视线落在他的伤口上,声音比平日更轻,“得把伤口清理干净才行。”

  周凛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挪开过分毫。

  那眼神深沉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却又藏着一丝仰望明月般的卑微。

  “好。”他喉结滚动,轻轻“嗯”了一声。

  宋月芹能感受到那灼人的视线,她垂着眼睫,用布巾蘸了温水,动作轻柔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泥污。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两人似乎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伤口实在太深,哪怕宋月芹小心了又小心,周凛的肌肉依然不受控制地绷紧,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他倏地睁眼,眼神如受伤猛兽般锐利警惕,带着惯有的冷厉与野性,直直射向宋月芹。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心头一悸,却没有后退。

  看清她眼中未褪的惊悸,周凛眼中的厉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顺从的隐忍。

  他重新闭眼,头偏向一边,松开的拳头暴露了紧绷的神经,显然是在硬扛着巨大的痛苦。

  宋月芹暗吸一口气,打开陆白榆送来的瓷瓶,将白色金疮药均匀洒在伤口上。

  这药性烈,周凛身体又是一颤,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忍一忍,这药效果好。”宋月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安抚。

  周凛没有回应,也没有睁眼,紧绷的下颌线却悄悄缓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