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夫君(4)-《穿成流放罪妇,我逼疯一代帝后》

  陆白榆只迟疑了一瞬,便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好。”

  顾长庚的指尖刚触到茶盏边缘,听见“好”字时,指节猛地一收,青瓷盏沿顿时撞出一声轻响。

  他素来沉静的黑眸刹那间泛起细微的涟漪,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四弟妹,你可知此事于你名节有损?若是被人看见,日后......”

  “大伯是怕我日后遭人非议,嫁不得如意郎君?”

  陆白榆轻笑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且不说我暂无此念,即便有,一个因我顾全大局便轻视我的男子,又如何谈得上如意郎君?你看这乱世,人命尚且如浮萍草芥,名节又算得了什么?一副轻飘飘的枷锁罢了。”

  “我们如今在刀尖行走,生死尚且悬于一线,哪还有余力去顾惜这些虚名?名节既不能充饥,也不能御敌,于我而言不过是这世间最无用的累赘。活下来,做成该做的事,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那句“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已在顾长庚喉中滚了一圈,却在撞进陆白榆目光的刹那,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烛火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

  那里面没有半分寻常女子谈及名节时的羞涩和惶恐,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了然,与淬炼于烈火,不容撼动的坚定。

  顾长庚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仿佛要透过她清瘦的肩骨,看清那个从尸山血海里独自走出来的灵魂。

  片刻后,他唇角勾起一抹涩然的笑,又好似带了点恍然大悟的轻嘲,

  “倒是我落了俗套,竟不如阿榆这般......见识深远。”

  她是从尸山血海、滔天烈焰中杀出来的漠北荆棘花,枝干坚韧,浑身是刺,只为自己与在乎的人挣一条生路。

  他怎可用世俗的规矩去框定她,束缚她?!

  “此事并非大伯的问题。”陆白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中澄明如镜。

  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洪流与社会纲常之下,礼教与名节的观念自幼便如空气般无处不在,浸润着每个人的骨血。

  能够超脱其外的,若非大贤大智,便是大奸大恶。

  而世间亿万众生,不过都是被时代裹挟前行的普通人罢了。

  顾长庚自幼接受的便是忠孝节义、男女大防的教育,他能在此刻因她一言便迅速省悟,压下那套刻入骨髓的规训,尝试理解并尊重她离经叛道的选择。

  光是这份悟性与包容,已是凤毛麟角,早已超越了世上绝大多数固步自封的男子。

  满室寂静,屋内的两名男子都在细细咀嚼她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话语。

  “周大人,有件事还需你注意一下。”陆白榆抬手敲了敲桌子,迅速打破了平静,

  “如今既出了这样的变故,咱们便得防着祸从内起。你派两个机灵的手下,盯紧顾二叔父子和冬梅三人。他们若是安分守己,那留着他们的狗命给婆母和二嫂出口恶气也无妨。”

  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语气里已多了几分杀意,

  “若他们敢有任何异动,或是试图泄露咱们的底细......那便立刻杀了,不必回禀。”

  周凛自震撼中抬头,魂不守舍道:“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

  陆白榆将鱼片粥盛到碗里,见他要走,便笑:“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不了。”周凛十分识趣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找二夫人商量,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话间,他已打开了房门,下一刻却怔愣在了原地。

  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曳,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宋月芹怔怔地立在阴影里,仿佛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周凛下意识地看向一旁警戒的忠伯,忠伯朝他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模样仿佛在说,“是二夫人不让我通传的。”

  “二夫人?”周凛上前两步,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

  宋月芹自失魂落魄中抬眸,残存水光的眼底是来不及收起的悲凉和一丝豁然开朗的震动。

  她显然已在门外站了许久,将屋内那番关于“名节”与“活下来”的争论,听了个清清楚楚。

  视线交错而过的瞬间,她眼中掠过一丝无处遁形的慌乱。

  “周大人。”她下意识地侧过脸,想用袖角掩饰自己片刻的失态,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这个素来坚韧温柔的女子,此刻就像一朵被狂风摇落的菡萏,第一次露出她狼狈又脆弱的姿态。

  周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与此同时,仿佛有一把利斧劈开了一直缠绕在他心间的迷雾,从前那些让他耿耿于怀的芥蒂,在此刻露出了它残忍的真面目。

  从前他一直不懂,她既已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又为何待自己如此冷漠?

  他甚至一度偏执地认为,是她心底藏着那个战死的亡夫,再也容不下旁人。

  他嫉妒那个得了她全部思念与忠贞的男人,更恼怒于她始终不肯对他敞开心扉。

  直到他亲耳听到陆白榆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直到他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的悲凉与震动。

  他才恍如雷劈,骤然明白了一切。

  她所有的冷漠、疏离、乃至偶尔流露出的自厌,从来都不仅仅是因为她深爱着她的亡夫。

  而是她无法原谅那个在绝境中,选择了“失节”保全孩子的自己。

  她是在用冷漠惩罚她自己,同时也无声地控诉他当初的趁人之危——

  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以庇护之名,行胁迫之实,给了她一个如此不堪的开始。

  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竟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错的,何其离谱!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话同你讲。”周凛轻轻吐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

  宋月芹被他眼中来不及掩藏的痛楚惊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跟我来。”周凛带着她穿过回廊,径直走到后院那株僻静的老槐树下。

  月光淌过枝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青砖地上重叠处几分缠绵的意味。

  “四夫人的话,你方才都听到了吧?”他抬眸看她,那双素来偏执又桀骜的黑眸此刻一片沉静,

  “她说名节不能当饭吃,没有先活下来更重要。”

  宋月芹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蜷缩。

  “所以宋月芹,你听好了,那不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不高,却好似带着斩断枷锁的力量,字字句句都敲在她的心上,

  “从前种种,皆错在我周凛一人!”

  “我明知你处境艰难,明知你为了孩子别无选择,却还是......趁虚而入。给了我们之间一个错误的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对着她,郑重其事地躬身一礼,

  “宋月芹,周凛为自己当初的卑劣,向你赔罪!”

  祝宝们中秋快乐,万事顺遂!今天大家都吃月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