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你就是个疯子!(4)-《穿成流放罪妇,我逼疯一代帝后》

  陆白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指挥使不说,又怎知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呢?”

  周凛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要的东西,四夫人确实给不了。”

  “指挥使想要的若是权势亦或者金银,反倒简单了,可我知道你说的不是这个。”陆白榆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清明得好似能够看透人心,

  “真心这东西,得用真心来换,这个我确实帮不了你。我早说过强扭的瓜不甜,指挥使已经试过一次了,怎么还这般执迷不悟呢?”

  这句话像是一根锋利的针,瞬间刺破了周凛伪装的平静。

  他起身踱步到窗前,抬眸看向院角老槐树在阳光下摇曳的树影。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只余落针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磨过的砂石,带着些难掩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执拗,

  “四夫人又不是周某......怎知周某没有试过放弃?”

  他像是生怕自己停顿下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似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急切,

  “我一共放弃过两次。一次是她嫁与顾北辰,我劝自己,那是她的心上人,那是她想要的人生。”

  他突然握紧了拳头,脖颈处露出紧绷的青筋,

  “可是顾北辰他死了!他扔下她一个人,叫他们母子俩孤苦无依......”

  剩下的一次他没有再说,但陆白榆却心知肚明。

  “你不知道她于我的意义。一个人要是一直活在黑暗里,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可但凡见过一点光,哪怕只是萤火那么点儿亮,又怎甘心再跌回黑暗里?”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敢把藏在心底的话翻出来,

  “我知道对她来说,或许只是她当年举手之劳的恻隐之心,可对那时陷在绝境里的我来说——”

  他猛地回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痛楚与偏执,“那就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放?”

  工坊内热浪逼人,炉火映照着一个沉默而专注的身影。

  墨渊正在捶打一块烧红的铁胚,对于陆白榆的到来,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墨先生。”陆白榆站在门口,并未贸然踏入那片属于匠人的神圣领地。

  “若是为五皇子做说客的,便请回吧。金银权势,于我如浮云。”冷淡的声音混着敲击声传来,墨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陆白榆并未被他的冷漠击退,反而向前一步,目光落在工作台一角一件几乎已是成品的兵器上。

  造型并非当下军中常见的凌厉制式,反而带着古老器物的温润韵律,刃身纹路里藏着独属于匠人的巧思与理念,显然是倾注了心血的作品。

  “我并非为五皇子而来。”陆白榆条理清晰,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也并非来与先生谈金银权势。”

  墨渊挥锤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铁胚在砧上微微晃动,下一秒锤子再次落下,力度却悄然轻了半分,“哦,那谈什么?”

  “谈先生的‘道’。”陆白榆语出惊人。

  墨渊终于停下了手中活计,握着锤柄转过身。

  炉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那双被岁月和火炭磨砺出锐利与沧桑的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陆白榆迎上他的目光,指向工作台上那件独特的兵器,“我观先生之作,形神兼备,早已超脱寻常匠气,入了‘道’境。可惜......”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便多了几分真诚的惋惜,

  “如此神兵,却只能藏在这山寨一隅,或为商贾护镖,或落入匪寇之手,明珠蒙尘。先生甘心让凝聚了毕生心血,承了先祖智慧的‘道’,最终止步于此,沦为旁人手中无关紧要的点缀吗?”

  这话精准地刺中了墨渊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触碰的隐痛。

  他紧抿着唇角没说话,可紧绷的下颌线,微微颤动的指节,都泄露了他翻滚的情绪。

  陆白榆知道时机已到,“我今日来,是想请先生重开‘天工坊’之门。不是为某个君王,也不是为了某个将帅,而是为了技艺本身。

  我想为先生寻一处不受朝廷掣肘的净土,让你能安心钻研,将你心中的‘道’和墨家数百年的传承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传于后世,光大门楣!”

  墨渊惊愕地抬头,眼底刹那间风起云涌。

  “先生不必惊讶我为何会知晓你的来历,你只需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陆白榆看出了他的心思,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可以向先生立誓,只要一息尚存,必倾尽所有,为先生搭建一个只属于工匠的殿堂。在那里,技艺的高低是唯一的准则,匠人的心血能得到最大的尊重。”

  她看着墨渊眼中骤然亮起又强行压下的光芒,给出了最后致命一击,

  “先生,闭门造车,终有瓶颈。你需要最好的材料,需要与顶尖的武者交流,需要看到你的作品在真正的强者手中能迸发出何等威力。

  而这些,蜷缩于此,永远无法得到。跟我走,你失去的只是一个藏身之所,得到的,却是一个让‘墨家天工’之名真正响彻天下的机会。”

  墨渊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微微起伏。

  她为他描绘了一条康庄大道,而那正是他毕生所求。

  这比任何金银、任何承诺,都更具致命的吸引力。

  良工坊里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

  良久,墨渊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漂亮话谁不会说,可你如今不过是个流放犯而已,又该如何才能做到对我的承诺呢?”

  此话一出,陆白榆便知自己成功了。

  她唇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第一步,便是要先活下去,并且拥有我们自己的地盘和话语权。而这,正需要先生你的鼎力相助。”

  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绛紫正被墨蓝吞噬。

  黑风寨中央的空地上,篝火燃得正旺,火星子随着喧闹声噼里啪啦地往上蹿。

  说来也巧,流放队伍正好赶上了寨子里每年秋日祈祷丰收的盛典。

  此刻寨民与商旅围着火堆歌舞谈笑,烤肉的油香混着劣质酒水的辛辣飘荡在半空,连风里都裹着热闹。

  山里的晚风来得急,刚刚还暖融融的空气骤然凉了下来。

  宋月芹摸了摸儿子顾云州单薄的衣料,心下担忧,便悄悄离了席,想回住处取件厚实的外衫。

  她沿着昏暗的廊檐匆匆走着,路过西厢那排客房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周凛房间的窗户。

  烛火明亮,将两道身影投在窗纸上。

  一道高大挺拔的是周凛,另一道纤细的与他挨得极近,几乎要靠在一起,像是正低声说着什么。

  宋月芹脚步一滞,随即又快速收回目光,加快步子回了自己房间。

  门一掩上,远处庆典的喧闹就好似隔了一层膜,半点也透不进这方寸屋子。

  她从包裹里翻出衣衫,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换了一条僻静的小道,慢慢朝燃烧着篝火的广场走去。

  山里的夜格外清透,碎钻似的星子撒在墨黑的天幕上,星空低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凉风拂过树梢,带起一阵草木的清香,宋月芹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放空。

  直到一枚尖锐的小石子猝不及防钻进绣鞋,硌得脚心生疼,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轻轻“嘶”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正想弯腰脱鞋,一道高大的阴影忽然从身后罩下来,彻底挡住了星月的光辉。

  宋月芹惊得浑身一僵,却发现周凛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极具侵略性的男子气息。

  “怎么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绷。

  宋月芹下意识后退半步,脱口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