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夺他资源抢他人才截胡他消息(6)-《穿成流放罪妇,我逼疯一代帝后》

  月色朦胧。

  陆白榆提着几尾用草绳串起的鲜鱼,正往回走,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突然从大槐树下悄无声息地转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面前的男子约摸十八九岁,面容俊秀,轮廓分明,下颌线清晰,皮肤是均匀健康的小麦色。

  身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腰间挂着一把被磨得锃亮的黄铜比例尺和一个牛皮缝制的鼓鼓囊囊的卷袋,头发用一根深色布带低低束起。

  连日来的惊惧、悲痛和营养不良让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唇色也泛着不健康的白。

  不过与之前亲人初丧的绝望死寂不同,此刻赵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沉淀出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四夫人,忠伯与陶头儿已助我......将我姨娘与小妹妥善安葬。我知此事乃四夫人的恩惠,赵砚铭记于心,特来拜谢。”

  他对着陆白榆郑重躬身,行了一个带着些许文人风骨的揖礼。

  “让死者入土为安是生者的本分。举手之劳而已,赵三公子不必谢我。”

  陆白榆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并未虚扶,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后才淡淡开口问道,

  “只是赵三公子夤夜前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道谢这么简单吧?”

  赵砚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朦胧的月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上,还依稀可见几分属于读书人和技术者的清傲。

  陆白榆也不跟他废话,干脆利落地单刀直入,“眼睁睁看着至亲罹难,自身亦被弃若敝履,赵三公子心中就当真没有半分恨意?”

  赵砚仿佛被无形的钢针刺中,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沉默了片刻,他才从喉间挤出低涩的声音,

  “自然是恨的......可即便焚心蚀骨又如何?蝼蚁之恨,于山岳何伤?”

  陆白榆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看透一切的悲凉与无力。

  “赵三公子十四岁便敢假托游学,孤身南下广州府,十五岁便能混迹海商船队,远渡南洋惊涛。”

  她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好似带着千钧重量,

  “风浪险恶,异域孤身,你为窥探那些奇技巧思、造船秘术,栉风沐雨,啃干粮饮冷水,甚至几度命悬一线都不怕,又怎是畏惧强权之人?!你之所求,不过是将心中沟壑,化作手中经纬罢了。”

  赵砚猛地抬起头,眼底霎时间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内心最隐秘、最珍视也是让他最痛苦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照亮,他脸上那层近乎冰冷的平静瞬间布满了细碎的裂痕,呼吸也陡然急促了起来。

  “你胸藏星斗,本有惊世之才。若能得遇风云,他日必非池中之物!可就因你是庶子,就因你嫡母善妒,其娘家势大,是五皇子夺嫡的助力之一,便死死压着你父亲,你所有才华和心血便只能锦衣夜行、明珠蒙尘。”

  陆白榆的言辞犀利如刀,精准地戳穿了赵砚心中的脓疮,

  “因为你知道,在你父亲眼中,那不过是无用的奇技淫巧,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他们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将你毕生追求打落尘埃,让你只能泯然于众,郁郁此生。”

  赵砚的呼吸变得粗重,蜷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于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蛇盘山下,就因你与你姨娘、妹妹无足轻重,所以你那位好父亲,还有你曾心存幻想的五皇子,在生死抉择前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你们推向死地,用你母子的尸骨,为他们铺就生路。”

  陆白榆的目光锐利如炬,仿佛要烧穿他的灵魂,

  “这样的血脉亲情,这样的君臣主仆,还值得你尽忠效死?值得你赔上你视若性命的才华和本该波澜壮阔的一生,去为他们殉葬吗?”

  清冷的月光将赵砚俊秀的脸庞分割成一明一暗,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微微痉挛。

  这一刻,陆白榆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信仰崩塌后的山崩地裂。

  这场地震带来的毁灭性,绝不亚于蛇盘山那场地龙翻身。

  “我......”

  赵砚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漆黑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是明珠,就不该永埋尘泥。是鸿鹄,就不该折翼于笼中!”

  陆白榆收起了所有的锋芒,语气再度归于平静,

  “赵砚,路在你脚下。若你想通了,我可以给你一个真正施展抱负的机会,让你毕生所学,终有用武之地!”

  扔下这句话,她踩着一地月光头也不回地离去。

  只余下赵砚一人,孤独地站在槐树下。

  陆白榆推开院门进去时,顾瑶光正坐在灶膛前烧火。

  袅袅炊烟升起,院子里飘荡着浓郁诱人的鸡汤味。

  见她回来,顾瑶光欣喜地站起身来,“四嫂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大......大家都要担心死了。呀,好肥的鱼!”

  “拿去清理了,两条做了今晚吃,剩下的用油炸了,带着路上吃。”

  陆白榆将鱼递给她,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十几米开外萧景泽等人落脚的地方。

  那里停着一辆骡车,一个背着药箱、老态龙钟的郎中正步履蹒跚地朝院内走去。

  陆白榆收回视线,却发现顾长庚也默默地观察着斜对面的动静。

  他坐在廊下的一张高脚木椅上,正借着月华的清辉用匕首削着一根木棍。

  “大伯,依你估算,周凛带着3000锦衣缇骑从永平府赶过来与我们会合,最快需要几日?”

  陆白榆取出一张地图递给他,低声问道,“还有,照我们如今的速度,赶到鹰见愁隘口又需几日?”

  “永平府至此,若是轻骑快马,不惜马力的话,循着官道驿路四五日可达。但周凛带着大队缇骑,辎重不少,且要护卫三皇子,行程必然放缓,至少需要七八日。”

  顾长庚的视线在地图上扫过,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至于鹰见愁......我们走的是朝廷划定的流放专道,比商队常走的官道更偏僻难行,驿馆稀少,补给也难。以此速度,日行至多不过四十里,且前方路况不明,至少还需五六日方能抵达隘口。”

  陆白榆纤长的手指轻叩着地图,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差。

  “大伯觉得,西戎人现在已经走到哪里了?”

  顾长庚刚想答话,天空中一只黑色的海东青突然穿破夜色呼啸而来。

  他偏头看她,眼角弯起浅浅的笑意,“四弟妹真是福星。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朔风给咱们带来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