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农商并举风-《大明岁时记》

  蚕房的竹匾里,春蚕正把桑叶啃得沙沙响,沈砚灵刚给最后一匾蚕换完新叶,就见张继举着本账册冲进来说:“沈姐姐!张记布庄的王掌柜派人来订绸缎了,说要三百匹‘云纹锦’,还说加三成价钱!”

  “三百匹?”沈砚灵擦了擦手上的桑叶汁,接过账册翻看——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家商号的订单:李记当铺要二十匹素绸做账册封面,药铺周老板订了五十匹蓝印花布包药材,连码头的货栈都来订粗麻布,说要给粮袋缝衬里。她忽然笑了,指尖在“云纹锦”三个字上敲了敲:“王掌柜倒会挑,这锦得用三眠蚕的丝才织得出来,看来他是盯着咱们蚕房的新蚕种呢。”

  正说着,沈砚明扛着半袋新碾的米进来,布袋上还沾着稻壳:“姐,粮行的刘老板说,今年的新米出米率高,想跟咱们订明年的稻种——他还说,要是咱们肯教农户新的育秧法子,他愿出双倍价钱包销粮食。”他把米袋往地上一放,扬起的米糠在阳光下飞成金粉,“对了,他带来的新谷种,说是从岭南换来的,亩产比咱们本地的高两成呢。”

  “稻种留下,让佃户试种半亩看看。”沈砚秋翻出桑苗嫁接的记录册,在“三月育苗”旁添了行小字,“四月需请织工来教新纹样”。这时门外传来铜铃声,是跑街的货郎在喊:“收茧子咯——上等茧每斤加两文钱!”她探头出去,见货郎的独轮车上堆着鼓鼓的茧筐,旁边还绑着个竹篓,里面装着新摘的杨梅,紫得发亮。

  “李大叔,”沈砚灵扬声喊,“茧子先过秤,杨梅我全要了。”货郎乐呵呵地应着,称茧子时不住念叨:“还是沈姑娘懂行,知道新茧配新果——前儿去镇上,看见县太爷的公子在教商户记账,说什么‘农商得搭着走,钱袋子才能鼓’,我看这话在你这儿应验了。”

  正说着,府学的周先生带着两个学子来了,手里捧着卷宣纸。“砚秋啊,”周先生捋着胡须笑道,“听闻你把蚕桑账册编成了歌谣,农户们跟着唱着记,比背《农桑辑要》还熟?”他展开宣纸,上面是篇《农商论》,“这是学生们写的策论,你帮着看看,是不是把‘织锦换稻种’‘卖茧买桑苗’这些实在事写进去了?”

  沈砚灵接过策论,见里面写着:“桑茂则丝丰,丝丰则绸盛,绸盛换谷米,仓廪自盈盈。”忍不住点头:“写得在理。”又指着其中一句,“这里说‘商户逐利,需留三分余地给农户’,倒是说到根上了——就像王掌柜订锦缎时,主动提价两成,咱们也该把新蚕种分给邻里,让更多人能养出好茧,这样绸缎生意才能长久。”

  学子们听得连连点头,周先生更是抚掌:“这才是活的学问!我常说‘死读经史不如走市井’,你们看,砚秋姑娘没进过学堂,却把农商的道理悟透了——她用桑苗换稻种,用绸缎换药材,这不就是‘互通有无’的古训吗?”

  暮色降临时,蚕房的油灯亮了,织坊那边传来机杼声,和着粮仓的算盘响,竟像支奇特的曲子。沈砚明蹲在灶前煮杨梅汤,听着姐姐和周先生讨论“如何让学子们跟着货郎学算珠”,忽然插嘴:“姐, torrow 要不要把织工和佃户请过来,让他们给学子们讲讲‘一匹绸要多少茧,一担米换多少布’?”

  沈砚灵笑着点头,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眼里的亮:“好啊,再让货郎带着算盘来,咱们算笔明白账——织出的锦能换多少米,种出的米能养多少蚕,这笔账算清了,才是真的懂了‘农商并举’四个字。”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账本的墨迹上,落在织了一半的云纹锦上,也落在灶台上蒸腾的杨梅汤里——甜丝丝的香气混着桑烟味,像极了这片土地上最踏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