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血色处方-《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那串数字不再只是回声,它已刻进神经节律,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拨动密码锁的轮盘。

  这绝对不是幻觉!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低语,但又绝非低语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道来自身体深处的指令,如同沉睡许久的系统被猛然唤醒一般,发出的信号强烈而直接。

  我闭了闭眼,把扳指残片贴到太阳穴上。它还在震,微弱但持续,像是某种回应。芯片插进神经接口的瞬间,视野里浮现出一条暗红色的路径——B区第七通道,地下三层,尽头是标着“禁闭室-417”的铁门。

  风从废墟缝隙钻进来,带着锈和腐土的味道。我没抬头看天,直接走向精神病院后墙。主楼塌了半边,混凝土封死了所有常规入口。我蹲下身,掀开一块松动的金属板,下面是一截断裂的通风管,边缘沾着灰蓝色的雾状残留物,正缓缓蠕动。

  我抽出格林机枪的枪管,往前探了探。金属碰到底部时,雾气突然收缩,露出一段向下的阶梯。台阶上有脚印,很浅,但方向一致——都是往里走的。没人往外逃。

  我缓缓地伸出左手,那只手仿佛承载着千钧之力,微微颤抖着。我的手指慢慢触摸到了那枚扳指,它的表面光滑而冰冷,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遗物。

  我紧紧地握住扳指,感受着它的存在,仿佛它是我与过去的唯一联系。然后,我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我脚下的地面是由做成的,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其中。我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随着我一步步地走下去,周围的世界似乎都在离我远去。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那枚扳指在我手中,如同一个孤独的灯塔,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空气越来越沉。每踏下一阶,耳中就多出一声低语:“你早就该死。”声音忽远忽近,有时像父亲,有时像沈既白,还有一次,分明是唐墨在笑。我没停,只是咬破舌尖,用痛感压住那些杂音。血味在嘴里散开,熟悉的腥甜让我清醒了一瞬。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编号417。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推开门的刹那,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屋里没有灯,只有墙上刻满了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是有人用指甲、刀尖、甚至骨头反复刮出来的痕迹。

  我打开战术背心内袋,取出那张染血的处方笺。

  纸已经发脆,边缘焦黑,中间一行字却清晰可见:“归者是地球的灵性锚点。”落款是“沈既白”,日期是三年前殡仪馆事故当晚。我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把它贴在墙上。

  整面墙震动了一下。

  刻痕开始发光,文字自动重组,连成一段完整的句子:

  “归者非人非灵,乃地球自愈机制所选之锚。当灵潮失控,唯有承载万魂低语者,能将其重新钉回现实。陈厌,你是我造的锁,也是唯一的钥匙。”

  我没动。

  心跳突然变慢,一下,一下,砸在胸腔里。墙角有个铁柜,门开着,里面放着一支未用完的镇定剂。标签是手写的:“剂量仅供陈姓患者”。批号与三年前我值夜班那天的药品记录吻合。

  我记下了编号,没碰药。

  转身时,目光扫过地面。有一道划痕,很深,斜切过水泥地,末端指向墙角。这不是挣扎的痕迹,是标记——和我在撤离点留下的那种一样。但我没来过这里。

  至少,我不记得。

  我走到墙面前,伸出右手,在空白处写下两个字:望川。

  笔画刚落,整面墙猛地一亮。所有文字再次排列,这次多了一行小字,藏在裂缝深处:

  “他们烧了档案,却忘了灰烬也会说话。”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从背心里取出半块扳指残片,轻轻贴在墙面。它立刻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一种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三百个婴儿同时哭喊同一个名字:陈望川。

  不是哀求,是呼唤。

  像在认主。

  声音戛然而止。我的鼻腔渗出血丝,耳膜有温热液体滑落。那一刻,我不是在听召唤——我是在被拆解。

  我收回手,残片安静下来。可就在那一瞬,头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天花板裂缝中,灰蓝色的雾气缓缓渗出,凝聚成一颗悬浮的机械头颅。它没有身体,只有一对镜头眼,正缓慢对焦,锁定我的脸。

  电子音响起:“你只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

  我没有说话。

  耳中的亡灵低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医疗设备在运行。呼吸不自觉地跟着节奏放缓,肌肉松弛。我知道这是陷阱,可身体还是迟了一步。

  我猛地掐住右臂旧伤,指甲陷进溃烂的皮肉。剧痛炸开的瞬间,意识回归。我一把摘下扳指,塞进枪膛。金属隔离了灵能干扰,耳边的滴答声戛然而止。

  我举起格林机枪,枪口抵住那颗头颅的额心。

  “你说轮回……”我声音很平,“那我问你,唐墨树根里的二十三个记忆水晶,哪一个是你没算到的?”

  头颅的镜头猛然收缩,信号出现断层。它的嘴部机械结构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能发出声音。灰雾开始扭曲、溃散,最后化作一缕残烟,消失在裂缝中。

  屋里恢复寂静。

  我放下枪,将扳指套回指尖,顺势旋转让刻纹压进皮肤,仿佛把它钉进命运的接口。

  我不是意外觉醒的能力者。

  我是被设计好的容器。

  眼前突然闪过殡仪馆那夜的画面——父亲的手腕切口整齐,手中攥着一枚与我扳指同源的青铜片,嘴唇无声地动着:‘对不起,孩子,你本不该活下来。’

  我摸出随身终端,输入地址。地图跳出来,目标锁定市中心一家银行。那里三小时前发生劫案,监控显示劫匪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战术背心,脸上涂着和我伤疤位置一致的油彩。

  他们想让我出现在现场。

  或者,他们以为我是他。

  我把终端收好,转身走向门口。风从背后吹进来,掀动衣角。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那面墙。

  最后一行字正在褪色。

  但我已经记住了。

  我走出禁闭室,踏上阶梯。地面轻微震动,远处有警笛声逼近,但不是冲我来的。我沿着断墙边缘前行,靴子踩碎一片玻璃。低头时,看见碎片映出的脸——苍白,冷漠,右眼下方那道疤像一道干涸的河床。

  我抬起手,抹了把脸。

  风沙掠过肩甲,吹进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