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血色地铁 亡灵低语-《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脚踩进光幕的瞬间,身体像是被抽空了重量。

  我站在站台上,风从背后吹来,却感觉不到温度。怀里的孩子还在,呼吸贴着我的胸口起伏,但那节奏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慢了一拍,像是被人刻意调过频。我低头看他,他闭着眼,脸上的血色正在褪去,皮肤底下浮出一层灰青。

  右手还插着黑玉碎片,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滴在水泥地上。没有声音。

  我抬起手,把血抹在耳后伤口上。刺痛让我脑子清楚了些。四周的亡灵站着,一动不动,全都低着头,像在等什么。他们的衣服不是现在的款式,有穿旧式工装的,有披白大褂的,还有几个穿着殡仪馆的制服——那是三年前死掉的人。

  我认得他们。

  其中一个是我第一天上班时带我的老张,脖子歪成怪异的角度,那是被丧尸咬断脊椎的样子。另一个是小林,女实习生,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脸上还沾着口红。他们都该烂在地下了,可现在就站在这儿,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把孩子轻轻放在身后长椅上,顺手将格林机枪从肩后卸下。枪管还热,刚才在巷子里打穿三具水影时留下的余温。我对着最近的那个亡灵开了火。

  子弹穿过老张的胸膛,没炸,也没溅血。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水面被石子打破的倒影,又慢慢恢复原样。第二发、第三发接连打出,整条战台被火光照亮,可那些亡灵只是微微震颤,连后退一步都没有。

  枪声在这里没有回音。

  我收枪,手指按在耳后的伤口上。血渗进玉石,脑子里突然涌进一堆杂音。不是记忆,也不是执念,而是一种统一的频率,像是无数人在同一时间发出同一个念头。

  “归者……”

  这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钻出来的。

  我闭眼,不再看他们,而是去听。以前亡灵说话都是零散的,一个说临终的痛,一个说未完成的事,可现在不一样。他们在等我做一件事。

  我在记忆里翻找,刚才滴血的地方,地上刻着一行字。我蹲下去,用手指蹭开血迹,看清那行小字:“望川不归,魂不得安。”

  指尖碰到刻痕时,颈侧的纹路猛地一紧,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我咳了一声,嘴里泛起铁锈味。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要我说名字。

  他们是想让我承认那个名字。

  我站起身,正准备开口,站台尽头传来歌声。

  那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却又清晰得能听见每一个换气的间隙。我猛地抬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轨道深处。

  周青棠。

  她穿着一件旧式的连衣裙,不是上次见她时的皮夹克。头发披下来,遮住半边脸,手里没有麦克风,可歌声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拉扯感,像是钩子,勾着那些亡灵往中间靠。

  他们的脚开始移动。

  不是走路,是滑过去的,鞋底擦着地面,没有声音。他们越靠越近,肩膀挨着肩膀,然后皮肤开始融化,变成一种暗沉的金属色。骨头发出挤压的响声,扭曲变形,衣服也化作青铜质地,缠绕在身上。

  我冲过去,手术刀在左臂划开一道口子,把血甩在地上那行刻字上,同时喊出第一个听见的名字:“李志国!”

  那是我在殡仪馆烧过的第一具尸体,肺癌晚期,五十三岁。他当时抓着我的手说不想进炉子,说女儿还没结婚。

  这一声吼出去,原本正在融合的亡灵群猛然一顿。李志国的身影从人群中抬起了头,脸还是人的样子,可下半身已经和别人连在一起了。他张嘴,发出一声极长的哀嚎,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全挤出来。

  其他亡灵震了一下,融合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没停,往前冲,枪托抡圆了砸向周青棠的肩膀。她歌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被砸得侧飞出去,撞在站台柱子上,嘴角立刻淌出血来。

  她没叫疼,也没躲,反而抬起头看着我,笑了。

  我站在她面前,枪口指着她的额头,声音压得很低:“你是来记录数据的?”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站台中央。

  我回头。

  那堆亡灵已经重新开始融合,速度比之前更快。他们的身体彻底变成了青铜,轮廓不断拔高,最后站直时,已经有十米高。巨人没有五官,可我能看出那张脸是谁。

  陈望川。

  我父亲的脸。

  它胸口裂开一道竖缝,像是等着什么东西嵌进去。缝隙边缘泛着暗红的光,像是烧热的铁。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黑玉碎片还扎在里面,血不停地流。颈侧的纹路已经爬到了下巴,指尖也开始发青。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再这样下去,我不用谁推,自己就会走过去,把自己塞进那道缝里。

  周青棠撑着柱子站起来,肩膀明显脱臼了,可她站得笔直。她看着我,眼神不像平时那样藏着算计,反而有种奇怪的平静。

  “你为什么不唱了?”我问。

  她舔了舔唇上的血,声音有点哑:“因为这次,我不想引导你回家。”

  我盯着她。

  她说:“我是来告诉你,你可以选择不喊名字。”

  我冷笑:“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融合?”

  她没说话,只是再次抬起手,指向巨人的胸口。

  我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来完成仪式的。

  她是来逼我做出选择的。

  我转过身,面对那尊青铜巨人。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可我能感觉到它在等。等我说出那个名字,等我走过去,等我成为新的核心。

  我抬起手,把黑玉碎片从耳后拔了出来。

  血立刻涌出,顺着太阳穴往下流。我把它攥在掌心,用力一握。碎片割进皮肉,痛感像电流一样窜进脑子。

  我闭上眼,不去听那些低语。

  再睁眼时,我已经走上前两步。

  巨人没有反应。

  我继续走,直到站在它正下方。仰头看去,那张脸依旧模糊,可我能看到裂缝深处的东西——不是空的,里面缠着无数细丝,像是血管,又像是神经,末端连着地底深处。

  那里连着所有没能说出名字的亡灵。

  我举起染血的手,没有喊名字。

  也没有跪下。

  我对着那道裂缝,举起格林机枪,拉开击锤。

  “名字……”我声音沙哑,“我不喊了。”

  枪口对准胸口裂缝,手指扣上扳机。

  “这一回,我来终结你们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