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残破扳指 新征起点-《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枪管贴着水泥板滑落,我坐在地上,背靠着碎裂的墙体。雨停了,城市像被抽干了身音,连风都卡在废墟之间,动不了。刚才那一枪之后,一切都安静下来——亡灵不说话了,扳指也掉了,青铜纹路从皮肤上褪得干干净净。

  我抬起手,掌心那道伤口已经结痂。血不再流,疼还在,但很真实。我用枪托砸了一下左臂,骨头震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我还活着,至少身体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我心里清楚,不对劲。

  胸口那点震动又来了,微弱,却固执。像是有什么东西埋在深处,还没死透。我低头看那道刚愈合的伤疤,手指按下去,震动没停,反而和心跳错开了一拍,像是两个节奏在争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站起身,腿有点软,但能走。枪背回肩上,我开始在瓦砾里翻找。

  黑玉扳指掉在这附近,不可能彻底消失。它曾嵌进我的皮肉,承载过父亲的记忆、苏湄的执念、还有那些亡灵不断涌入的低语。它不该就这么变成一块死物。

  我在一堆混凝土碎块下找到了它——准确地说,是半块。断裂面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裂痕密布如蛛网,表面蒙着灰,可当我指尖碰上去的一瞬,它突然泛出一点幽光。

  我屏住呼吸。

  耳边猛地刺入一道声音:“……通道……三层……下……”

  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广播。紧接着,脑子里闪过一幅图:昏暗的走廊,尽头是厚重的金属门,右侧通风井盖松动,锈迹斑斑。那是父亲的实验室,地下三层入口。我认得那个角度,曾经走过无数次。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声音赶出去。以前每次听亡灵说话,都会感觉脑子被冷水泡过,思维变得迟钝,意识边缘开始发黑。可这次不一样,没有死气蔓延,反而心口一热,像是残片和体内那点震动对上了频率。

  我蹲下,走向不远处一具被压在楼板下的尸体。那人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脸朝下,后脑凹陷。我抓起残破的扳指,轻轻按在他额头上。

  低语再次响起,但这回说的是:“……别信树根……它说谎……”

  话音落下,尸体眼眶里渗出黑色黏液,顺着脸颊流到地面,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腐蚀。我立刻收回手,残片瞬间变冷,几乎冻伤指尖。

  我退后两步,盯着那具尸体。

  同一个残片,接触不同死者,传递的信息完全不同。一个指向实验室的通道,一个警告我提防树根。这意味着什么?真相被掩盖了,不止一层,而是多方在争夺叙述权。正因如此,才必须查下去。

  我弯腰,将残片贴在地面裂缝处,低声说:“唐墨,你在吗?”

  风穿过废墟的缝隙,带起一丝尘土。几秒后,地面微微震动。

  一根树根破土而出,缠上我的手腕。它比上次更细,颜色更深,表面有明显的焦痕,像是被火烧过又重新生长出来的。树皮裂开,刻痕浮现:“去北极圈,那里有绝对封闭的空间。”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抚过焦黑的边缘。这不是新刻的,是旧痕上再生。唐墨已经成了树人,他的意识是否还完整?这信息是他的本意,还是被什么篡改过的残留?

  但我注意到一件事:上次树根传递的是“归者已归,灰潮将止”,那是宣告。这一次却是指令,明确的方向,具体的地点。而且用了“绝对封闭”这个词——他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隔绝外界干扰的地方。只有他还了解我。

  七成可信。

  我把残片收进战术背心的内袋,紧贴心口。刚放进去,那点震动就和它呼应起来,像是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一丝知觉。我闭了闭眼,感受那种微弱的共鸣。

  能力没完全消失,只是变了形态。不再是被动接收亡灵的声音,而是需要借助残片作为媒介,才能听见碎片化的信息。每一次使用,都会带来侵蚀反噬,就像现在,太阳穴开始隐隐发胀,视野边缘出现短暂的重影。

  但我还能控制。

  我抬头看向北方。云层稀薄了些,露出一角夜空。一颗星悬在那里,不动,也不亮,但它是真的。不是投影,不是幻象,是宇宙中某个遥远的核聚变反应堆,在亿万公里外燃烧。

  我记起小时候,父亲带我去郊外观测站。他说人类之所以能走出洞穴,是因为有人愿意抬头看天。那时候我不懂,现在明白了——人一旦停止寻找答案,就等于接受了谎言。

  我拍掉身上的灰尘,站直身体。枪在肩上,重量熟悉。脚边那台碎裂的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我想也没想,抬脚踩了下去。塑料壳裂开,光灭了。

  十米外的交通灯忽然亮起,绿灯闪烁三下,显示:“归者已归”。

  我没理它。

  再走几步,一辆废弃的公交电子牌自动启动,红字滚动:“归者已归。归者已归。”

  我继续往前走。

  越来越多的屏幕亮起,楼宇监控、广告架、车载导航……全都在重复那句话。它们像是被某种底层协议驱动,无法被物理切断。这不是技术问题,是规则本身在发生。

  我停下脚步,站在街中央。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结束了,为什么这些机器还在运作?如今我已经“归来”,为何心口仍有震动?如果灰潮已止,为何残片还能引动亡灵执念?

  只有一个解释:终结只是表象。

  真正的变化,还没开始。

  我把手伸进背心,摸了摸那块残破的扳指。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等待下一次触碰。我知道接下来会付出代价——头痛会加剧,意识可能模糊,甚至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是活人还是亡魂的容器。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就真的只是个被写进系统里的终点符号。

  我转向北边。

  脚踝一紧。

  树根再次钻出地面,这次只缠了一圈,随即松开。它没有留下新字,也没有退回去,而是停在泥土边缘,像在等我迈出第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废墟的尘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街道漫长,两侧建筑倒塌了一半,电线垂落,像死蛇。我没有回头。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我路过一间半塌的便利店。门口的广告屏突然亮起,雪花噪点跳了几下,画面定格。

  不是文字。

  是一张照片:雪地中的建筑群,低矮,封闭,四周无路,只有风刮过铁网围墙。屋顶标牌模糊,但依稀能辨出几个字——北极圈第七特别收容所。

  图像持续了不到三秒,屏幕熄灭。

  我没停下,也没靠近。

  但我知道,那就是方向。

  我继续往前走,手一直贴在心口。残片温热了一下,像是回应。

  枪在肩上,脚步稳定。

  北方的夜空依旧灰白,没有月亮,也没有黎明的迹象。

  我走进一条狭窄的巷道,砖墙夹道,头顶只剩一线天。走到一半时,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回头。

  一块碎玻璃从墙上掉落,砸在地上,裂成两半。

  其中一半,映出我此刻的脸。

  瞳孔深处,有一缕极淡的青铜色,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