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面孔的诅咒-《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血雨顺着我的脸往下流,滴进衣领的时候已经发烫。我站在原地,右手还悬在空中,指尖的温度正在消失。那些婴儿的手臂没有再靠近,只是围成一圈,手掌朝上,每一块黑玉扳指碎片都对准了我。

  我没有说话。

  扳指在我掌心震动了一下,像是催促。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们不是来杀我的,他们是想被叫出名字。可一旦开口,这个名字就会扎根,会蔓延,会把“陈厌”这个身份一点点啃掉。

  我松开手。

  那只手臂缓缓落下,光点从指尖开始消散,顺着空气飘向我的面具。青铜面具微微一震,像是吸进了什么东西。

  喉咙干得发痛。

  我张开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陈望川。”

  第一个字落地时,脚下的地面颤了一下。远处传来泥土裂开的声音。一具青铜棺材从地下升起,表面刻满符文,缝隙里渗着暗红液体。

  我没有停。

  迈步往前走,踩过碎裂的树根和水晶残渣。每一步都像在压碎什么东西。

  “陈望川。”

  又是一声。第二具棺材破土而出。

  雨水打在脸上,越来越密。我能感觉到脖颈上的纹路在动,像有东西在里面爬行。扳指的热度从手腕传到胸口,但我没有去碰它。

  第三声。

  第四声。

  第五声。

  我开始数。不是为了记住,是为了控制节奏。不能让他们主导这场仪式,必须由我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

  第十声之后,棺材已经排成半圈。它们的高度一致,排列整齐,像是某种阵列。我走在中间,像走在一条通道里。

  第二十声时,天空的血雨突然变稀。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灰白色的天光。我没抬头,继续往前走。

  第三十七声。

  第四十四声。

  第五十九声。

  声音越来越稳,不再有起伏。我说话的方式变了,像是在报编号,一个接一个地念。每一个音节都干脆,不带情绪。

  第七十三声。

  第八十五声。

  第九十八声。

  我停下脚步。

  呼吸很轻。左肩的青铜化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皮肤硬得像一层壳。我低头看了眼手背,血管的颜色比之前深了,接近紫黑色。

  还差一次。

  我闭上眼,再睁开。

  “陈望川。”

  这一声落下,整片大地猛地炸开。泥土飞溅,裂缝迅速扩散,三百具棺材同时冲出地面,围成完整的环形阵列。最中央的那一具缓缓升起,比其他棺材高出半米,表面没有任何符文,只有一道贯穿棺盖的裂痕。

  它开始打开。

  动作很慢。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进耳膜。

  我盯着那道缝隙。

  里面躺着两个人。

  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注射器。他正弯腰,将针头扎进另一个婴儿的胸口。那个婴儿没有哭,睁着眼睛,瞳孔是纯黑的。

  男人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我认出了那件衣服。那是父亲实验室的制服。袖口有一道烧焦的痕迹,是他习惯用打火机烤试管留下的。

  我想起来了。

  那天他在哭。

  我没动。

  雨水顺着右眼下方的伤疤流下来,在下巴处积成一滴,落进衣领。战术背心贴在身上,冷得像铁皮。

  头顶突然亮起一片蓝光。

  赵无涯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棺材群上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笑,像是来参加一场晚宴。他的右臂是机械义肢,此刻缓缓抬起,弹出一截格林机枪的弹链,缠绕在手指上。

  “这才是真正的归者计划。”他说。

  我没有回应。

  右手慢慢移向腰间的格林机枪。枪管还在发热,上次战斗留下的余温没散。我握住扳机,指节绷紧。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幸存者。”赵无涯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但你不是。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体。其他三百个,都在这里了。”

  他抬手指向周围的棺材。

  “他们失败了。基因不稳定,灵能排斥,意识崩溃……只有你活到了最后。因为你体内有他留下的东西。”

  我没有看他。目光始终停在中央棺材里的婴儿身上。那个孩子还在看着天花板,眼神没有焦点。

  “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听见亡灵说话吗?”赵无涯问。

  我没有回答。

  他知道我不需要回答。

  “因为你早就死过一次。”他说,“七岁那年,你父亲把你杀了。然后用黑玉扳指把你拉回来。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人类的身体。是灵能重塑的容器。而‘陈厌’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后来取的,对吧?”

  风忽然停了。

  血雨也不再落下。

  三百具棺材静静立着,没有声音。

  我抬起左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纹路。那里还在跳动,节奏和心跳不一样。更慢,更深。

  “你抗拒这个名字,是因为你觉得它不属于你。”赵无涯说,“可事实是,你是唯一一个成功承载它的存在。他们都是替代品,失败品。只有你,是真正的‘归者’。”

  我缓缓抬起右手。

  枪口对准中央棺材。

  赵无涯笑了。“你可以开枪。但你打碎的,只会是过去的一部分。他们不会消失。他们会一直在地下等着,直到你愿意承认。”

  我没有扣扳机。

  而是把枪收了回去。

  然后,我走向第一具棺材。

  伸手按在棺盖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符文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用力一推,棺盖滑开。

  里面蜷缩着一个少年。

  大概十五六岁,穿着破损的战术服,脸上有和我一样的伤疤。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块黑玉扳指碎片,指节发白。

  我又走到下一具。

  推开棺盖。

  这次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他的左耳戴着三个银环,和我现在的一样。

  再下一具。

  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全身泛青,眼睛闭着。

  我一具一具地打开。

  每一具克隆体都停留在不同的年龄阶段。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满脸血污。他们身上都有我的特征,但又不完全一样。像是被反复复制又不断修改的版本。

  最后,我停在中央棺材前。

  父亲还在给婴儿注射药剂。那个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卡住的画面。

  我伸出手。

  指尖快要碰到棺盖时,赵无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我没有回头。

  “他明知道这会毁掉你,还是做了。因为他需要一个能够承受所有亡灵记忆的存在。一个不会崩溃的容器。而你,就是他亲手打造的怪物。”

  我按住棺盖。

  用力往下压。

  画面戛然而止。

  父亲的身影消失了。婴儿的眼睛闭上了。

  棺盖重新合拢。

  我转过身,看向赵无涯的投影。

  “你说完了?”我问。

  他点头。“说完了。”

  “那就滚。”

  赵无涯笑了笑,身影开始淡去。最后一刻,他说:“你会回来的。当你撑不住的时候,你会回来找答案。”

  光点彻底消失。

  四周安静下来。

  三百具棺材围成的环形阵列静静立着。我站在中央,雨水重新开始落下,比之前更冷。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的黑玉扳指。

  它还在发烫。

  我把它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