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净化者的代价-《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警车残骸的金属边缘割进我的手掌,我把唐墨往后面拖了半米。他左肩的树根断口还在渗黑色黏液,滴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嘶响,像是腐蚀着水泥层。我用战术背心压住伤口,动作没停,眼睛盯着二十米外那三辆黑色越野车。

  车门已经打开。

  穿防护服的人站成扇形,武器没有抬,但保险全部解除。他们不动,我在动。我把唐墨的头轻轻放低,避免黏液流入气道,然后慢慢站起来,右手移向腰间的手术刀。

  对讲机的声音从领头那人嘴里传出来,经过变调,听不出是谁。他说:“目标确认存活,携带W序列体残余组织,建议现场控制。”

  我没回应。

  左手还贴着左臂的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流。黑玉扳指吸了太多亡灵的记忆,表面那层暗红纹路还没褪,碰到皮肤像烙铁。脖颈的纹路又往下爬了一截,碰到战术背心的边沿,摸上去硬了一圈。

  风从废墟口吹过来,带着纸灰的味道。

  对面那人抬起手,做了个下压手势。三名队员往前踏了半步,枪口微抬。就在这时,中间那辆车的车门再次打开。

  陆沉舟走了下来。

  他摘掉头盔,露出脸。眼角有细密的金属丝延伸进皮肤,像是植入物在生长。他站得很直,走路时右腿略僵,和三年前一样。他走到队伍前方,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后躺着的唐墨。

  “陈厌。”他开口,声音比对讲机里真实得多,“把人交出来。”

  我没有动。

  “他是W序列体残余组织携带者。”陆沉舟说,“一旦完全树化,会成为新的灵能节点。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点头。“我也清楚你是来执行处决令的。”

  他没否认。“命令要求,由你亲手完成击杀。他是试药人,编号T-23,体内有二十三个记忆水晶,记录了你过去七年的行动轨迹。如果被外部读取,后果你承担不起。”

  我低头看唐墨。

  他闭着眼,呼吸很浅,嘴唇发紫。树根从他左肩破皮而出的部分已经开始收缩,但皮下仍有纤维在缓慢蠕动。他是情报贩子,也是地图,更是唯一知道父亲实验室地下通道的人。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我手上。

  “谁批准的命令?”我问。

  “归者计划高层。”陆沉舟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质疑权限。”

  我冷笑一声。“那我现在适合杀人吗?”

  他看着我,眼神没变。“你以前杀过更多。”

  我说:“但他不是敌人。”

  “现在不是。”陆沉舟抬起右手,指向唐墨,“但他即将变成的东西,是。”

  空气静了几秒。

  我慢慢抬起右手,去拿腰间的枪。手指刚碰到枪柄,整条手臂突然一震。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像是有电流从神经窜过。我皱眉,用力握紧,可食指和中指开始轻微颤抖,幅度不大,但足够明显。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它在抖。

  不是紧张,不是恐惧,而是身体内部出了问题。金手指用得太频繁,亡灵的低语一直在脑子里回荡,刚才读取裂缝记忆时又强行灌入大量死气。我的神经正在被侵蚀,活人的反应在退化。

  陆沉舟看到了。

  他眼神微动,但语气依旧冷硬:“再拖延,我就下令集火。”

  我抬头看他。“你们开枪,我先杀你们三个。”

  他没动,也没让手下后退。“你知道规则。失控的容器必须清除。”

  “他还活着。”我说,“意识没断,身体没完全变异。你们要清的是威胁,不是活人。”

  “他是数据载体。”陆沉舟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会被利用。周青棠、苏湄、赵无涯,哪一个不想拿到他的记忆水晶?你护不住他。”

  我咬牙,右手努力稳住,可颤抖越来越明显。枪套已经打开,但我拔不出枪。不是不敢,是手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唐墨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是灰白色的,没有焦点,像是透过我看向别的地方。他的嘴动了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让他……拍数据……”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右手——那只手早已半木质化,指尖长出尖锐的树刺——直接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我扑过去想拦,但晚了一步。

  树刺扎进颅骨的瞬间,二十三道光同时炸开。

  悬浮在空中的不是血,是碎片。每一块都像玻璃,映出不同的画面——

  一个我跪在殡仪馆停尸间,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脸上全是泪;

  一个我站在电视台天台边缘,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

  一个我牵着周青棠的手走在雨里,她回头笑,我眼神温柔得不像自己;

  还有一个我站在地铁站最深处,全身覆盖青铜纹路,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

  所有画面都在重复同一个终点:我彻底失去人类形态,成为静止的存在。有的是站着的,有的是坐着的,但都死了,只是没倒下。

  碎片漂浮在空中,持续闪烁。

  清道夫队员们全愣住了,连陆沉舟也抬起了头,看着那些不断切换的画面。他的手指松了点力,枪口微微下垂。

  我站在原地,右手还悬在枪套上方,颤抖没停。

  唐墨的身体软下去,眼睛闭上,呼吸几乎消失。但树根不再生长,肩部的黑色黏液也停止渗出。他没死,只是耗尽了某种东西。

  陆沉舟终于动了。

  他走上前,低头看了看唐墨,又看向我。“记忆水晶自毁了。”他说,“他不会再被读取。”

  我没说话。

  “你刚才没能开枪。”他说,“是因为手抖,还是因为不想?”

  我抬头看他。“你觉得呢?”

  他沉默几秒,转身走向最近的越野车。“把他带上车。去地下三层停车场,隔离观察。”

  一名队员上前想抬唐墨,我伸手挡住。“我来。”

  我弯腰把他扛上肩头。他的身体很轻,像是水分都被树根吸干了。我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他放在座位上。他靠在我肩上,头歪着,脸苍白得像纸。

  陆沉舟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子缓缓驶离废墟。后视镜里,图书馆最后一点光雾也消失了,只剩一片平坦的空地,像什么都没存在过。

  车厢内很安静。

  只有仪表盘的红光映在挡风玻璃上。那些记忆水晶的碎片还漂浮在车内,贴着车窗和天花板,偶尔闪一下,映出某个画面——我站在暴雨中,手里握着一把断裂的手术刀。

  陆沉舟看了眼后视镜,低声说:“你父亲当年救过全市。”

  我没回应。

  他没再说话。

  车子驶入地下通道入口,灯光一节节亮起,照在潮湿的墙壁上。隧道很深,越往里走,信号就越弱。最后一块水晶碎片贴在副驾驶窗上,画面定格在我转身走进地铁站的背影。

  车轮碾过一道接缝,发出轻微震动。

  唐墨的头轻轻晃了一下,靠得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