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基因锁的最终裁决-《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我站在那孩子面前,血还在流,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他问我记不记得那天的雨。

  我没有回答。

  风没有动,光也没有来源,可四周突然白了。镜面从虚空中升起,围成一圈,接着是第二圈、第三圈,层层叠叠,望不到边。每一个镜子里都有一个我。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穿殡仪馆制服的那个。他手里捏着一张纸,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般。“你不该活下来。”他说,“妈妈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

  我没动。

  第二个是握着枪的我,战术背心上全是干掉的血,右眼下面那道疤更深,几乎裂到嘴角。“杀了他们。”他说,“所有和实验有关的人,一个不留。只有杀光,才能清净。”

  第三个跪在地上,脖子上缠着青铜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手指尖。“接受吧。”他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我们本就是归者。抵抗只会让痛苦更久。”

  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出镜子,有的抬着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有的低着头,嘴里念着数字;还有一个站在最远的角落,手里抱着七岁孩子的尸体,一动不动。

  我知道他们是真实的。

  不是幻觉,也不是亡灵低语带来的记忆碎片。他们是我在不同时间线里做出的选择,是我每一次面对命运时留下的影子。他们存在过,哪怕这个世界只留下我一个。

  七岁克隆体站在我和他们之间。

  他赤脚踩在地面,病号服湿了一大片,头发贴在额头上。他没看我,只是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最近的那面镜子。镜中的“我”——那个抱着尸体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下了手臂。

  他又走向下一个。

  每碰一次,那个人就安静一点。直到二十个“我”全部停下,站在原地,目光全集中在我身上。

  我的刀还插在地上。

  手术刀柄沾满血,刀身已经卷刃。我用左手按住胸口,伤口深处传来一阵阵抽痛。扳指嵌在里面,随着心跳微微震动。我能感觉到它在连接什么,不只是血液,还有这些人的意识。

  他们不是来抢身体的。

  他们是来问一句: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殡仪馆的第一具尸体,是个小女孩,脸上盖着白布,手指露在外面,蜷着。我记得她最后看到的是父亲的鞋底,溅满了泥。

  我记得拍卖会上那个买家,出价三百万要买我的血液,结果当晚就被克隆体撕碎,挂在电线杆上。

  我记得地铁站里那些等我报名字的亡魂,他们不喊,只是站着,直到我走过。

  我也记得母亲临终前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不像病人。她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现在这些记忆全都回来了,不是以画面的方式,而是像重新经历一遍。每一个“我”都代表一条路,一条我没走到底的路。有人选择了复仇,有人选择了服从,有人在七岁那年按下按钮,炸毁了整个实验室。

  如果当时我那样做了,灰潮会不会提前二十年结束?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站在这里,还能呼吸,还能流血,还能感觉到痛。

  七岁克隆体转过身。

  他看着我,眼神不像孩子。那里面有种东西,像是看过太多结局后的疲惫。

  然后他张开嘴,哼了一声。

  很轻,只有一个音。

  但我知道那是哪首歌。

  母亲常在夜里唱的那首儿歌,调子简单,重复三遍就停。她说这是哄我睡觉用的,可我从来不记得自己听过。每次问她,她都说:“你那时候太小,不记得了。”

  歌声响起的瞬间,所有镜子同时亮了。

  不是反射光,是里面开始出现画面。暴雨砸在玻璃窗上,实验室的灯忽明忽暗。墙上的钟显示晚上十点十七分。我看见自己缩在角落,穿着白色睡衣,浑身发抖。父亲蹲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枚黑玉扳指。

  他把戒指套在我手上。

  动作很慢,像是怕弄疼我。戴好后,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句话。

  我没听见内容。

  但七岁的我哭了。

  镜子里的二十个“我”同时转身。

  他们不再对峙,不再质问,而是面向我,低头。动作整齐,像演练过无数次。

  金手指第一次在我脑中发出警告,红色的文字直接浮现:

  【输入裁决代码将抹杀所有现存人格】

  我没有输入任何东西。

  代码不在嘴里,也不在手上。它早就写好了,在每一次我没有选择逃避的时候,在每一次我明知会痛却还是往前走的时候。

  二十个“我”开始消散。

  不是倒下,也不是爆炸,而是一点点变淡,像雾被风吹走。他们的脸最后定格在一个表情上——不是解脱,也不是悲伤,是一种确认。

  他们知道我会走到这一步。

  最后一个消失的是穿殡仪馆制服的那个。他松开手,那张烧焦的纸飘在地上,化成灰。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然后不见了。

  空间开始塌陷。

  镜面一块接一块碎裂,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因为不再需要存在。它们完成任务了。

  七岁克隆体站在我面前,没再动。

  他抬起手,指尖碰到我的手腕。那一瞬间,我感觉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松开了,像是锁扣断了。

  然后他笑了。

  很小的一个笑,嘴角刚扬起来就结束了。

  他的身体变成光点,从脚开始往上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一缕声音:

  “你终于来了。”

  光灭了。

  纯白退去,露出背后的门。

  青铜质地,表面布满弹孔,有些边缘已经变形,能看出是子弹反复击打的结果。门把手是一个圆形齿轮,上面刻着“陈望川”三个字,很深,像是被人用刀一点点剜出来的。

  我拔出地上的手术刀。

  刀身已经锈了,握柄滑腻腻的,全是血。我把它别回腰间,顺手扯了下肩带。格林机枪只剩半个架子挂在身上,其他零件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没有声音,像是踩在布上。

  第二步。

  扳指在胸口跳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第三步。

  我停在门前,距离两步远。能闻到一股味道,像是铁,又像是烧过的木头。门缝里透不出光,也看不出后面是什么。

  我抬起右手。

  掌心朝上,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有一滴落在门边的地面上,没有扩散,而是凝住,像一颗红珠。

  我伸出食指,在血珠上轻轻一点。

  它裂开了。

  不是碎,是分成两半,各自滚向不同的方向。一半碰到门,发出轻微的“嗒”声;另一半停在原地,不动了。

  门上的齿轮缓缓转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不到十度。

  然后停住。

  我没有推。

  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湿气。我能感觉到汗顺着背脊往下流,混着血,在战术背心上划出几道痕迹。

  我的呼吸很稳。

  心跳也是。

  门不会再自动打开。我知道这一点。最后的裁决完成了,但门还得我自己推开。

  我收回手,放在胸前。

  扳指嵌在肉里,边缘已经和皮肤长在一起。我用力抠了一下,疼,但没松动。

  门外传来一声响。

  不是敲门,也不是撞击。

  是某种东西在移动,很慢,贴着地面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