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青铜通道的亡灵仲裁-《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光缠着我往前拖。

  身体散了又聚,像沙子被风吹过再捏成形。我没有挣扎。这种感觉我熟悉,殡仪馆里处理碎尸时也是这样,一块块拼回去,不管它原来是不是完整的。

  脚踩到了东西。

  不是地,是某种平台,硬的,冷的。我站稳,低头看,脚下是青铜色的台面,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名字在动,像是刚被人写上去的,笔画还在渗血。

  通道消失了。

  我站在一个空的地方,四周黑得看不见边,只有头顶浮着一层暗红的光,像是从很深的地方透上来的。那些人脸也不见了。但我知道它们还在,就藏在空气里。

  风开始吹。

  不是真的风,是声音,无数张嘴同时开合,却没有声音传进耳朵。可我的脑袋炸了。

  金手指响了。

  不是低语,是尖叫。一段段记忆直接砸进来——

  “签自愿书那天,他们发了饼干。”

  “注射完我就吐了,孩子一直在哭。”

  “灯灭的时候,我听见铁链声。”

  “我没想逃,我只是想回家。”

  每一段都带着临死前的痛,有人喉咙被割断,有人头骨碎裂,还有人被钉在墙上,手还抓着门框。他们的最后一眼,全盯着实验室中央的实验椅。

  那椅子上绑着一个小孩。

  七岁,湿头发贴在脸上,眼睛睁着,不动。

  我又看见了自己。

  这些人都认识我。不是陈厌,是那个还没改名前的我。

  他们不问我为什么活下来。

  他们问:“你凭什么活下来?”

  我没回答。

  我不能答。一开口就会乱,会动摇。我只把右手按在左胸口。枪伤还在流血,但血不多。疼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我抬起手,看了眼掌心。

  黑玉扳指嵌在皮肉里,像是长进去的。我试着拔了一下,没动。它现在和我是一体的,分不开。

  台面开始震动。

  正前方的空间裂开了。一道光柱升起,接着是两道。光中浮出一座巨大的天平,横在半空。没有支点,也没有底座,就那么悬着,微微晃动。

  左边升起来三百具婴儿尸体。

  全是新生儿的样子,皮肤发青,四肢蜷缩。每一具胸口都插着一块黑玉碎片,位置一致,正中心脏。他们不腐烂,也不流血,只是安静地躺着,像是还在呼吸。

  右边升起的是一个透明舱体。

  里面蜷着一个孩子。赤身裸体,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上,眼睛闭着。他瘦得厉害,肋骨一根根凸出来。他的手指偶尔抽动一下,像是梦里还在挣扎。

  那是七岁的我。

  实验当天的我。

  天平两端平衡着,轻轻摆动,像在等什么。

  然后声音来了。

  不是从耳边,是从整个空间压下来的。

  “选左边,你将知晓灰潮起源。”

  是赵无涯的声音。平稳,冷静,像在念一份报告。

  “选右边,你将重获人生。”

  话落,天平晃了一下。

  左边的婴儿尸体集体转了头,脸朝向我。他们的眼睛睁开了,黑色的,没有瞳孔。右边的孩子也在动,手指抠住了舱壁,指甲刮出细微的响。

  我还是没动。

  我知道这不是选择。

  这是测试。

  他们要我看这两边,要看我犹豫,要看我动心。只要我走向任何一边,就是承认我还想要真相,还想重新活一次。

  可我已经不是那种人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血还在滴。一滴落在台面上,没散开,也没被吸收,而是停在那里,变成一颗悬浮的珠子。它不落,也不升,就那么浮着,随着天平的晃动微微颤动。

  我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几乎听不见。

  然后我抽出腰间的手术刀。刀刃早就卷了边,沾着干掉的血。我把它贴在颈侧那道疤上,用力一划。

  更深的血涌出来,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战术背心吸饱了血,变得沉甸甸的。伤口比之前更痛,像有东西在里面撕扯。

  但我清醒了。

  比刚才更清醒。

  亡灵还在说话,声音越来越响,一句接一句往脑子里钻。有人喊冤,有人求饶,还有人哭着叫孩子的名字。他们的执念不是冲着赵无涯,也不是冲着实验本身。

  是冲着我。

  因为他们都死了,而我还站着。

  我抬起手,把手术刀尖指向天平。

  不是要砍它,也不是要破坏它。

  我只是举着它,让刀刃上的血一滴滴落下。

  血珠砸在悬浮的那颗血上,融合在一起,变大了一点。

  天平晃得更厉害了。

  左边的婴儿开始动,一只只抬起手,指向我。右边的孩子也睁开了眼,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像某种正在觉醒的东西。

  赵无涯的声音又来了。

  “你还在等什么?时间不多了。”

  我没理他。

  我把刀换到左手,右手摸向耳垂。

  三个银环还在。我摘下一个,扔在地上。金属撞击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

  又摘第二个。

  落地时声音小了些。

  第三个我没摘。它卡在肉里,拔不出来。我用力一扯,血顺着耳垂流下。

  台下的名字开始发烫。

  那些还在渗血的笔画,突然亮了起来。整座审判台像是被点燃了,一圈圈纹路从脚下蔓延出去,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我知道它们在等。

  等我说出那个名字。

  等我承认我是“望川”。

  等我走上天平,成为砝码。

  但我没有。

  我站在这里,流着血,听着亡灵的质问,看着两个“我”在两端等待。

  我不是来选的。

  我是来打破规则的。

  我抬起右手,把黑玉扳指从掌心撕了出来。

  皮肉撕裂,血喷出来。我忍住没叫,只是把戒指攥紧,举向空中。

  它开始发烫,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天平剧烈震颤。

  三百具婴儿同时张嘴,却没有声音。七岁的我抬起手,指尖贴在舱壁上,正对着我。

  台下的名字一个接一个熄灭。

  只剩下中间那一列,还在燃烧。

  全是“陈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