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民告官-《女帝今日不落泪》

  沈知遥推行的新政,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名为“大昭”的这片深潭之中,激起了滔天的波澜。

  设立御史台,颁布《清廉律》,广设官学,开女子书院……每一项,都精准地刺向了旧有制度最核心的要害。

  京城之内,在女帝雷霆万钧的手段与绝对的皇权威压之下,百官噤若寒蝉,法令得以初步推行。然而,当这些崭新的政令,离开京城,传递到那广袤的地方州县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天高皇帝远。

  对于那些盘踞地方,早已与当地豪强士族勾结成一体的官吏而言,京城里的风云变幻,似乎还很遥远。他们世代为官,早已习惯了在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将朝廷的法令,视为一纸空文。

  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法则。

  更何况,新政,尤其是《清廉律》与打破门第限制的科举改革,无一不是在挖他们的根,断他们的财路。

  于是,一张无形的、巨大的抵制之网,在地球上悄然张开。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曲解法令,阻挠官学建立,对那面象征着皇权的“鸣冤鼓”更是视若无睹,甚至放出话来,谁敢去敲,便是与整个县的官老爷们作对,定要让他家破人亡。

  一时间,新政推行,举步维艰。

  从各地传回京城的奏报,大多是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但沈知遥设立御史台,又岂是只为了听这些阿谀奉承之词?那些由御史台密探,冒着生命危险,从民间搜集来的真实情报,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了她的案头。

  看着那些记录着地方官吏如何勾结豪强,欺压百姓,抵制新政的密报,沈知遥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

  她早有预料。

  一个腐朽了千百年的体系,不可能因为几道圣旨,就轻易地改变。想要让新的秩序真正建立起来,光有严刑峻法,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一场“献祭”。

  需要一个足够典型,足够血腥,足够震撼人心的案例,来昭告天下,来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徒。她要用最残酷的事实,告诉所有人——

  朕的律法,不是摆设。朕的刀,随时都会落下!

  她在等。

  等一个,敢于撞上刀口的,不知死活的牺牲品。

  而这个机会,很快,便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来到了她的面前。

  ……

  江南,余杭郡,钱塘县。

  这里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富庶繁华。然而,在这片江南烟雨的诗情画意之下,却也滋生着最深沉的罪恶与黑暗。

  县令王埔,乃是京城太傅王宗望的远房侄孙。他凭借着这层关系,在钱塘县为官数载,早已将此地经营得如同他自家的后花园。他与本地最大的士族林家,结为姻亲,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将整个钱塘县的百姓,压榨得苦不堪言。

  县衙的户房书吏,李三,是县令王埔的小舅子。此人仗着姐夫的权势,在县里横行霸道,人称“李阎王”。

  这一日,李三带着几个家丁,在街上闲逛,一眼便看中了城南老秀才林德厚之女,林婉儿。

  林婉儿年方二八,生得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早已与城中一位青年才俊定下婚约。李三垂涎其美色已久,如今见了,更是色心大起,当街便要上前调戏。

  林婉儿拼死反抗,却被李三的家丁当场打伤,强行掳回了府中。

  老秀才林德厚,一生清贫,以教书为生,是个最重风骨的读书人。得知女儿被掳,他心急如焚,当即写下状纸,前往县衙告状。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县令王埔的一顿无情斥责。王埔声称,是林婉儿不守妇道,主动勾引李三,如今被李三“收留”,乃是她自作自受。不仅当堂撕毁了状纸,还将年过半百的林德厚,痛打了三十大板,扔出了县衙。

  林德厚拖着一身伤痛回到家中,却等来了更加绝望的消息。

  他的女儿林婉儿,不堪受辱,当晚便在李三府中,悬梁自尽。

  而与林婉儿定亲的那位青年才俊,在听闻此事后,竟也因悲愤交加,一病不起,不出三日,便撒手人寰。

  林德厚的老妻,在接连遭受丧女、毁婚的打击之后,一病不起,日夜啼哭,最终也气绝身亡。

  短短数日之间,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便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整个钱塘县的百姓,都对此事义愤填膺,却又敢怒不敢言。在这片被王埔和林家联手遮蔽的天空下,他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

  林德厚,这位饱读诗书,一生信奉“天地君亲师”的老秀才,在埋葬了妻子与女儿之后,整个人仿佛都被抽空了灵魂。他跪在两座孤坟前,一夜白头。

  他恨!

  他恨那无法无天的李三,恨那颠倒黑白的县令王埔,更恨这吃人的世道!

  就在他万念俱灰,准备随妻女而去之时,一个曾去过京城贩货的邻居,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来自遥远京城的消息。

  “林老先生,您……您可千万要挺住啊!”那邻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说,当今陛下,在京城设立了‘鸣冤鼓’!说是……说是咱们老百姓,也可以告官了!只要有冤屈,只要敲响那面鼓,天子……天子就会亲自为你做主啊!”

  民……可告官?

  天子……亲自做主?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划破漫漫长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林德厚那颗早已死寂的心!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名为“希望”的火光。

  他毅然决然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告御状!

  哪怕是徒步千里,哪怕是死在路上,他也要去京城,去敲响那面鼓,要让这天大的冤屈,让女帝陛下知道!

  他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换作盘缠。然后,他咬破指尖,用自己的鲜血,一字一字地,将这桩惨绝人寰的血案,写成了一封厚厚的诉状。

  他将血书,紧紧地贴身藏好。然后,背上一个简陋的行囊,带着女儿生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