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大战余波-《酱魂当道:疯批女主种田忙》

  天地轰鸣。

  黑焰从城心喷薄而出,直扑审堂。符柱上镌刻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爆裂,光辉骤灭,轰然倒塌。那一瞬,整个审堂仿佛在哭泣,古老的石壁发出沉重的裂声。

  群臣面色惨白,纷纷惊呼:“堂柱崩塌!这是天罚!”

  有人颤声:“不……不,这是黑焰的乱,不是天罚!”

  更多的人则四散奔逃,彼此推搡,哭嚎声此起彼伏。

  百姓们在殿外跪倒,头磕地面,额头溢血,却仍不敢抬头。幻象让他们看到的是天地崩毁,魂狱裂开,万鬼出笼。他们哭喊着求救,却没有人应答。

  六族长老立于火海边缘,脸色森寒。

  “好机会!”

  “正可借此,定他们死罪!”

  为首白须长老猛然抬手,高声喝道:“群臣百姓听令!此火因江枝与萧砚而燃,若不斩二人,魂域必灭!今日,六族愿以血祭,清此乱源!”

  他的话,借助符文扩散开来,震彻四方。

  百姓纷纷哭喊:“杀他们!杀!”

  群臣中有人动摇,有人附和。恐惧像绳索,轻易勒住了人心。

  就在此时,江枝仰头狂笑,声音尖锐:“哈哈哈哈!六族啊六族!堂柱倒塌,你们还敢借疯子之名?疯子倒要问问——堂柱是谁的?火又是谁的?!”

  她指着满目火海,笑得几乎抽搐:“你们若真能镇火,何不现在出手?怕了吧?哈哈!疯子看得清楚!火不认你们,你们才是乱源!”

  她的疯癫之声,字字锥心,狠狠钉进人群中。

  群臣愣住,百姓的哭喊也有片刻停顿。的确——六族既然口口声声要镇火,为何至今未曾伸手?

  六族长老们脸色骤变。

  萧砚冷冷一握断刀,刀锋森然,一步踏出,声音如铁:“她说得没错。若六族真能镇火,便现在出手。若不能,就闭嘴。”

  刀光一闪,扑来的黑焰火蛇生生被斩碎,火星四散,却被刀锋寒意硬生生压下。

  他的冷声如钟,震得群臣一阵恍惚。

  符官们颤抖着抬头,有人泪眼婆娑:“他们……他们才是真正护魂的人……”

  ——

  火光轰鸣中,一道巨大的黑焰幻影从火柱中升起,模样扭曲,声如万鬼齐嚎:“血!我要血!”

  它俯身扑向审堂,火舌如巨手,瞬间卷住石壁。符文崩裂,石壁碎裂,群臣尖叫四散。

  江枝仰头癫笑:“哈哈哈哈!黑焰啊黑焰!你要血?疯子给你!可疯子不给你百姓的血,疯子给你六族的!”

  话音落下,她猛然甩出最后几根银针,直射向六族长老的立足之地。

  符火被引燃,轰然炸裂。六族措手不及,被逼得狼狈后退。

  百姓惊呼:“真是他们……真是六族!”

  呼喊声逐渐扩散,疑惑的种子,终于在火中萌芽。

  萧砚趁机一步踏出,刀锋森冷:“随我退!”

  他刀光如虹,生生在火海中开出一条裂隙,护住符官与百姓。

  江枝背影癫狂,却笑得凄烈:“哈哈哈哈!疯子说过,疯子要活,就要带你们一起活!”

  两道背影,并肩立于火与影交织之中,成为乱世中唯一的清明。

  审堂终于崩塌。

  巨大的石柱在轰鸣中倒下,符文碎裂成漫天光屑,却瞬间被黑焰吞没。残壁轰然倾塌,灰尘与火焰混作一体,呛得群臣与百姓失声尖叫。

  幻象趁势疯涨。

  有人看见自己被烈火焚烧,痛得在地上打滚;有人看见至亲化作黑影扑来,哭喊着伸手;有人看见整座城在眼前沉陷,魂狱裂开,万鬼攀爬而出。

  恐惧之中,百姓互相厮杀。

  手中木棍、石块乱舞,血溅当场。哭喊、尖叫、怒吼,混成一片地狱般的交响。

  符官们狼狈跌倒,却仍不肯退去。

  那名年轻符官满脸血污,挣扎着爬起,嘶哑着喊:“不要杀!不要杀!这不是你们的亲人!这都是幻象!六族在骗你们!”

  他的喊声并不宏亮,却像在烈火中燃烧的火星,刺痛了百姓的心。

  一部分人愣住,木棍停在半空,眼泪涌出。

  “我……我杀的是我娘?还是幻象?”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然而幻象疯狂逼近,另一些癫狂之人扑上来,竟将那符官按倒在地,疯狂砸下石块。

  “妖言惑众!”

  “是他害我们看不清!”

  石块一下一下砸下,血溅当场。符官浑身抽搐,手中符笔仍死死攥着,喃喃:“真相……要留住……”

  江枝眼角一抹癫笑,猛然甩袖,几枚药针飞出,钉在那群癫狂百姓身上,将他们强行震倒。

  她扑到符官身旁,眼神癫冷:“疯子不救人,可疯子救疯子!”

  符官口中鲜血直涌,仍用尽最后力气将符笔递到江枝手里,泪眼模糊:“替我……把话喊出去……”

  话音未落,他眼神骤然空洞,手垂落下去。

  江枝眼角一颤,却癫笑更烈,举着那沾血的符笔,尖声撕裂空气:“哈哈哈哈!你们看!符官死了,死都要喊六族是乱源!疯子替他喊!”

  她疯狂的声音像利刃,狠狠割开幻象的包裹。

  百姓中,越来越多人浑身一震,眼泪滚落,终于彻底醒来。有人跪地嚎哭:“我……杀错了!六族骗我!”

  这一声如同巨石落水,激起涟漪,传遍人群。

  六族长老脸色骤变,怒吼:“妖言惑众!杀他们!快杀!”

  蒙面人再次杀出,手持长戟,扑向江枝与萧砚。

  萧砚断刀寒光一闪,迎面斩落。铁戟寸寸崩裂,蒙面人血溅当场。

  他的声音低沉如铁:“凡拦者——皆斩。”

  冷厉的话,杀气逼人,压得群臣一阵颤抖。

  ——

  然而黑焰并未因此减弱,反而因更多血气而疯狂暴涨。

  火舌如巨浪涌来,瞬间吞没半个广场。哭喊声与幻象重叠,天地仿佛陷入无尽炼狱。

  符官中剩下的两人踉跄而出,满身血迹,却同时喊:“跟紧江枝与萧砚!他们才是真正护魂的人!”

  喊声一出,更多的百姓心神震荡,颤抖着丢下手中的棍棒,跌跌撞撞向江枝与萧砚靠拢。

  江枝癫狂大笑:“哈哈哈哈!疯子没带过这么多人,可今天疯子要带你们闯火海!”

  萧砚冷声:“跟我。”

  他断刀一横,刀光如冷月,硬生生在火潮中撕开一道口子。

  江枝袖口翻飞,药雾翻滚,将扑来的幻影强行逼退。

  二人背靠背,在火与血之间生生护出一条路,将一群幸存者从黑焰深处拉了出来。

  ——

  六族暗手眼见局势反转,怒极。

  “再放幻火!”

  “烧光他们!不能让真相传出去!”

  他们同时掷出符纸,黑火再次卷天而起。

  然而这一次,黑焰并未如他们所愿听令。

  火焰翻腾,猛然扑向他们自己。

  “啊——!”蒙面人惨叫,被火瞬间吞没,化作焦炭。

  六族长老脸色惨白,骇然后退:“它……不受控了!”

  江枝笑声癫狂:“哈哈哈哈!火不认你们!火要烧的是柴,你们才是柴!”

  她的话声尖锐,掷地有声,百姓们听得浑身战栗,却再也分不清是癫言还是天理。

  火光映照下,萧砚冷冷横刀,江枝癫狂大笑,两道背影背负着哭喊与血泪,带着幸存者一步步踏入无边火狱的深处。

  火海滔天,幻象如潮。

  忽然,一声仿佛从九幽传来的咆哮,震彻天地。

  黑焰骤然收束,化作一团漩涡,在审堂废墟之上凝聚。无数火舌扭曲翻滚,逐渐拼成一个巨大的幻影。

  那是一张由千万亡魂哭嚎拼凑而成的面孔,眼洞漆黑如渊,口中喷出的每一声呼吸都带着万鬼的哀嚎。

  “吾——要血……吾——要魂……”

  幻影的声音压得百姓耳鼓欲裂,许多人当场抱头翻滚,鲜血自七窍涌出,被火焰卷走,瞬间吞没。

  符官们惊恐:“这是……魂狱残影!传说中只有大劫才会现身的——”

  话音未落,幻影猛然探出巨手,由火焰组成,狠狠朝人群压下。

  “轰!”

  地面瞬间崩裂,几十名百姓连惨叫都来不及,化作灰烬。哭嚎声直冲云霄,幻影随之更盛。

  六族长老们脸色骤变。

  “它……连我们都要吞!”

  “快退!快退!”

  他们狼狈撤离,甚至顾不得掩饰,袖中符纸纷纷燃烧,硬生生劈开火海,夺路而逃。

  百姓惊恐至极:“六族逃了!他们也挡不住!”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人心彻底崩溃。

  ——

  江枝看着那庞大的幻影,笑声尖锐刺耳:“哈哈哈哈!好啊!魂狱残影!疯子还以为只是火,没想到真给勾出来了!”

  她全身血迹,手中符笔被紧紧握住,高举过头顶,癫狂大喊:“疯子没符力,可疯子有命!疯子把命都笑出来,也要让你们看清楚——黑焰不认六族,它只认你们的恐惧!”

  她尖笑着往前一步,明知火焰扑面,却死死杵在那里,像一个笑着的疯女,以癫狂的姿态硬撕那幻象的气势。

  她的笑,令一些百姓心头骤然一颤。

  有人失声哭喊:“不是他们!不是疯子!是黑焰!”

  声音像星火,撕开死寂。

  萧砚冷冷横刀,断刀寒光映着火海,声音如铁石:“幻影,不该存于世。”

  他一刀斩出。

  刀光直入幻影的巨手之中,硬生生劈开火焰。幻影咆哮,怨声冲天,整个广场震得碎石横飞。

  刀锋虽冷,却无法彻底撕裂幻影。萧砚肩头立刻迸裂开焦黑的伤口,血肉模糊,却仍冷冷一握刀柄,不曾退半步。

  江枝回头瞧他,眼神癫冷里透出一丝颤抖,却尖笑更烈:“冷脸,你这刀……砍得疯子都要心疼了!”

  萧砚淡声:“闭嘴。”

  二人背靠背,一个癫笑,一个冷厉,生生扛下幻影的威势。

  ——

  符官中尚存的一名老者咬牙,拖着残躯冲出,手中符册轰然燃烧:“我一命换一念!给他们开路!”

  符文爆裂,竟在幻影胸口炸出一个豁口。

  萧砚刀光一闪,江枝尖笑一声,两人同时冲入豁口,将一群百姓硬生生护出火海。

  老符官当场被火焰吞没,连骨灰都不复存在。

  百姓哭喊:“他们才是护魂的人!六族才是乱源!”

  呼喊声逐渐汇聚,冲散了部分幻象的压迫。

  ——

  六族长老站在远处,看着局势渐渐崩坏,怒极欲狂。

  “该死!若他们活下去,魂域再无我族立足之地!”

  “放阵!毁了他们!”

  几名长老同时掷出血符,试图引爆残余的符柱。

  然而符柱早已成废墟,黑焰反噬,轰然炸裂。长老们惨叫着被火浪掀翻,狼狈不堪,面容扭曲,竟被百姓看得清清楚楚。

  “是他们!”

  “是六族要毁我们!”

  呼喊声如雷,百姓心中的恐惧逐渐转化为愤怒。

  江枝癫笑如刃:“哈哈哈哈!疯子早说过!六族不是魂域的主,是乱的根!你们看清了没有!”

  她的声音疯狂,却彻底击碎了六族伪装。

  ——

  黑焰幻影愤怒咆哮,血与火翻涌,天地如炼狱。

  萧砚浑身是伤,断刀血痕累累,却仍冷冷立在江枝身侧。

  “余波,才刚开始。”

  江枝笑声尖锐:“疯子要看这火,把他们都烧成灰!”

  火海翻涌了一夜。

  天穹彻底漆黑,血月被焚成灰烬,夜空无星,唯有滔天的黑焰在咆哮。

  半座城池被吞没,街巷化作焦土,石桥崩塌,河水蒸腾成雾,尸骸无数,哀嚎与哭喊声仍在空气中回荡,仿佛魂域的每一块砖石都在流泪。

  ——

  当魂狱残影最后一声咆哮震碎穹顶,火焰终于在无数血魂的供养后缓缓消退。

  黑焰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化作一缕缕缠绕虚空的暗影,若隐若现,像蛇,像雾,游走在焦土与人心之间。

  它退去了,却留下了比烈火更深的阴影。

  ——

  广场上,幸存的百姓抱头而哭。

  他们的眼睛布满血丝,许多人手中还握着沾血的棍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僵硬。低头一看,发现血迹并非敌人,而是亲人的。

  “我……我杀了我娘……”

  “是幻象逼我动手,我……我……”

  哭喊与懊悔震彻整片焦土。有人发疯般撕扯自己的头发,有人一遍遍用力磕头,鲜血从额头流出,染红焦黑的大地。

  他们的心中,从此刻起再没有真正的清明。

  这便是大战余波。

  ——

  幸存的符官们寥寥无几。

  年轻的早已死在幻象中,老者大多焚尽符册换来片刻生机。剩下几人满身是血,颤抖着在焦土上写下最后的痕迹:

  “记此一日——非江枝、萧砚引火,乃六族借火推乱。”

  他们的手抖得厉害,字迹歪斜,却仍一笔一划刻入焦石。哪怕身死,这句话也要留下。

  血染符石,成为唯一的见证。

  ——

  六族长老狼狈不堪。

  他们衣袍尽毁,发须焦黑,脸上布满裂痕与血迹,几乎认不出往日高高在上的威仪。

  有长老怒吼:“我们……怎会败给疯子!”

  另一个却嘶哑低声:“不是败给疯子,是败给火……它不再认我们了。”

  他们互相对视,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惶恐。

  六族,在百姓与符官眼中,已不再是无可撼动的天柱。

  ——

  江枝站在焦土中央,满身血痕,唇角笑得癫狂。

  她抬起手,符笔沾满血迹,指向远去的六族背影,尖声大笑:“哈哈哈哈!你们看!六族不是镇魂的神,是抱头鼠窜的鬼!疯子说得没错吧?!”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压得群臣面色惨白,百姓泪流满面,却再没人敢反驳。

  疯子,用疯癫,将真相活生生钉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

  萧砚立在她身侧,断刀仍在滴血。肩上的伤口焦黑溃烂,血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却依旧握得极紧。

  他的声音冷沉:“黑焰退了,但影子还在。”

  江枝猛然转头,双眼血红,笑得刺耳:“哈哈哈哈!疯子知道!它没死,它在等!等你们的心再次乱!”

  她的笑声,让百姓们心头发寒。有人瑟瑟发抖,低声哭泣:“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萧砚冷冷望着焦土,声音如铁:“活下去。”

  简短的两个字,却像一道冷铁打进血火,令哭喊暂时止息。

  ——

  大战的余波,远不止此。

  城池半毁,魂域气运骤降,符文天网被焚出无数裂缝,天地灵气紊乱,幻象残痕还在夜空中闪烁,仿佛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而每一个幸存者的心里,都留下了幻象的烙印。

  有孩子梦见母亲扑火而亡,日日哭喊;

  有丈夫再不敢靠近妻子,因为幻象中,他亲手杀了她;

  有士兵夜夜拔刀,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魂域,从此不再安宁。

  ——

  江枝踉跄着走在焦土上,突然蹲下身,手指在地面划拉出一行血字。

  “疯子替他们记——这火,不是疯子的,是六族的。”

  她笑得泪流满面,笑声癫狂,像是要笑破天。

  萧砚站在她身后,冷冷望着夜空那一缕未散的黑影,刀锋映着残焰。

  “黑焰未绝,乱未终。”

  他的声音低沉,落入所有幸存者的耳中。

  人们的心,在余波的废墟上,同时涌起一种恐惧与执念:

  ——恐惧的是黑焰随时再启;

  ——执念的是,唯有疯子与冷刃,才能护他们再活一日。

  ——

  大战的夜,终于过去。

  然而这场火,留给魂域的,不仅是焦土与尸骨,更是无法磨灭的影子。

  灵魂幻影,已在人心中扎根。

  黑焰,并未熄灭。

  天色迟迟不亮,像被烧焦的天皮贴在城上。焦土的热还在冒,灰烬一碰就碎,细若粉末,粘在指背上便再抖不落。有人蹲在断墙旁,双手掬着那一把灰,半天才想起那是父亲的衣角、母亲的发,手指一松,灰便随风散了,落进石缝里,看不见,摸不到——却再也擦不掉。

  救援的人寥寥。兵卫营只剩下半数能动弹的士卒,肩挑着破毯与水囊,从一片冒烟的瓦砾走到另一片冒烟的瓦砾;有人把孩子抱出来,孩子睁着一双被烟熏得通红的眼,死死拽着救他的那只手,口里说不清话,只反复对着空气交代:“阿娘,别怕,我回来了,我在这儿……”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像真有人点头。

  江枝把最后一卷药布撕开,给一个被火泡起的臂膀压药。她的手不稳,血把药灰染成一条条泥,贴上去便冷,她却笑:“活着就疼。疼就证明你骨头还记得怎么长,成不?”男人咧嘴,泪却掉出来,点点头,又狠狠摇头。她抬眼看他妻子,妻子捧着半块焦炭形状的东西,那是她孩儿从灶台上抓下的烤饼,火起时还没来得及吃完,如今抱在怀里像抱着命。江枝叹了口气,伸手把烤饼折一半塞进男人嘴里,另一半硬塞回妻子怀里:“吃。黑焰最爱空腹的人心,填点东西,让它少一条缝。”

  萧砚在不远处指挥清理。他身上缠的布带已经焦褐,断刀却擦得很干净,被他一遍又一遍擦,像把所有看不见的血也一并抹掉。他让士卒把碎石垒成一道拖车,先运伤重再运尸,顺序冰冷、清晰,不允许人乱。他语气仍是那样的冷,可说到“尸”这个字时,喉结轻轻动了动,像吞了一口锈铁。

  从主殿方向来了一队人,衣衫整饬,靴面发亮,脚尖落地不粘半点灰。他们远远停住,彼此递眼色。为首的执笔官捧着一叠新写的竹简,内容干净利落:“黑焰暴起,民心悲愤,皆因江枝、萧砚擅动阵纹,引魂狱失衡——”他话没说完,风里飘来一股血灰与药酒混杂的味儿,嗓子一干,下意识把竹简往怀里按了按。队伍折回去时,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驱赶。那东西不在地上,在他们背着的字里。

  符官剩得不多了。老者把手指按在石上,血渍渗进去,笔画歪扭却倔强:今日所见,如此如此。他写到“六族”二字时停了停,回头望了一眼那条被火熏黑的街,像在征求谁的同意。江枝远远朝他挑眉,露齿一笑。老者于是重重续写下去,收笔时手腕一软,整个人坐到了地上,笑得像哭:“我这把骨头,还能写。”

  有人抬着死人来找萧砚,男人的肩头全是灰,脚步虚飘,他把担子往地上一放,揭开破毯:“将军,这个……是我们家的。他……他昨夜骂你,说你刀不快,砍不掉六族的假脸。后来他跑出去救人,没回来。我想……让你看看他脸,别让人说我们家恨你。”萧砚低头,是一张被烟灰擦净的脸,眉心还带着哭过的痕。他沉默良久,弯腰把断刀平平横在胸前,向那张脸微不可察地一礼:“他骂得对。”男人愣一愣,眼泪像被这句话掰开了闸,“哇”地一声跪了下去,磕得头破血流。

  小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一个瘦削的少年绊了两跤,抱着怀里一块裂玉,狼狈地扑到江枝面前:“大人……是我,是偏殿侍从……我听见他们那夜密议,有字、有印、有名。我偷出来了。那晚不敢说,今天……今天火都烧上头了,我再不说,我娘晚上要来掐我脖子。”他把玉递上来,手抖得厉害。江枝接过,指尖一沉,那玉里封着一枚极细的符线,一触便跳,像鱼。她“啧”了一声,笑意冷:“好孩子,挺敢。”少年咬牙点头,又慌乱摇头,像怕自己的“敢”只是一时的胆。江枝抬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敢就够,余下的疯子来。”

  她把玉抛给萧砚,萧砚并不看,先抬眼看少年:“你家在哪儿。”少年抬手指向一条烧透的巷,什么也没有了。萧砚的目光在空中停了一瞬,像是把那不存在的门沿摸了一遍:“跟着我营,先活。”少年嘴唇发白,用力点头,眼泪却憋了回去。

  六族的人零零落落地回到主殿,换了套整洁衣袍,抚平衣角,再现出的又是那张熟悉的脸——端重,冷,眉心一粒朱砂。他们的侍从把从城里救回来的几个孩子安置在廊下,摆上糕点清水,摆出一副“休戚与共”的样子。孩子怯怯端着碗,手指上有灰,有火泡,他们喝一口,眼睛找一找,没看见江枝和萧砚,便把碗放下了。长老的眼角抽了一抽,再笑,笑里拿了些祈祷一般的悲悯。

  午后有风。风吹动焦土上新堆的土丘,一座挨一座,像在给城戴一圈粗糙的环。有人往土里插木牌,木牌用断檩头削的,歪歪斜斜,名字也歪歪斜斜,有字的立在前头,没字的立在后头。江枝拎着一捆牌子,一根根递去:“写不完就画。画个碗,画个鞋,画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