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这世间啊,多半是“事事难称心如意”-《水浒怪谈:唯独我知道原着杀疯了》

  忧伤是无形的烟,丝丝缕缕缠绕心头。

  哀伤是落在脸上的霜,清晰可见,挥之不去。

  而悲伤……

  此刻,

  在这小小的厢房内,

  凝成了冰冷沉重的实质,

  压在每一寸空气里,

  让呼吸都变得艰涩。

  “法海谋划百年,机关算尽,求证菩提,肉身成佛……最终,可曾得偿所愿?”

  “始皇帝嬴政,横扫六合,一统天下,毕生追寻长生不老……最终,也不过化作骊山脚下一抔黄土。”

  “钟无艳为齐宣王稳江山,定社稷,付出所有才智与忠诚……奈何齐宣王眼中,唯有能歌善舞、姿容艳美的夏迎春……最终,不过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而已。”

  宋宁没有走进房间,

  只是静静地靠在敞开的门框上。

  他没有去看屋内那个如同凝固的悲伤雕塑般、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青色身影,

  而是微微抬起头,

  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无星无月的夜空。

  “这世间啊,”

  宋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悠远的叹息,

  “多的是这般‘可遇不可求’、‘事难称心如意’的怅惘。”

  “夸父逐日,倾尽生命之力奔跑,最终也只能在焦渴中倒下,目送那轮炽阳依旧高悬天际。”

  “精卫衔微木,以孱弱之躯誓填沧海,然而茫茫东海,何曾因那一木一石而有丝毫削减?”

  “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到头来不过……乌江畔霸王别姬,自刎于江水前。”

  “诸葛亮,鞠躬尽瘁,六出祁山,一心光复汉室,终究……星落五丈原。”

  最终,

  宋宁收回目光,

  终于转向屋内那个被巨大悲伤笼罩的身影,

  声音低沉而清晰:

  “强如帝王将相,慧如高僧奇女,勇如英雄神人,尚且有诸多无可奈何、求而不得、事与愿违。”

  “这并非独独针对你我,而是这红尘世道、乃至天地运行间,有些事是注定人力难以改变的。”

  宋宁的话在寂静中沉淀,

  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漾开圈圈带着凉意的涟漪。

  “世间哪有事事如自己心意之事……”

  宋宁微微叹息一声,

  那叹息里也浸着几分对无常天意的了然与寂寥。

  他继续缓缓说道,

  声音在凝滞的悲伤中显得格外清晰,

  却又异常柔和:

  “许多事,终究是天命早定,是机缘偶遇却无法强留的‘遇合’。”

  “它们就像你指间的流沙,你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它的光泽与形态,感受到它滑过皮肤的微凉触感,可无论你如何小心翼翼,如何用力紧握,它总会悄无声息地从缝隙中流走。”

  “最终摊开掌心,除了残留的些许湿痕,什么也留不住。”

  他的目光落在小青低垂的、颤抖的肩头,

  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安慰:

  “小青,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也绝非天道给予你的惩罚。这只是……缘起缘灭,本然如此。”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笼罩了小小的厢房,

  仿佛连时间都犹豫了,

  不敢轻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小青幽咽的声音才低低响起,

  像是从极深的伤口里渗出来:

  “是……是我太贪心了么,吕洞宾?”

  她顿了顿,

  声音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更深切的哀伤,

  “可是……我求的并不多啊……我明明……就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而已……就这么一点点念想,也算贪心吗?”

  那话语里的卑微与绝望,

  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泪水,

  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宋宁静静地听着,

  脸上并无波澜,

  眼中却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怜惜,

  有无奈,

  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未完全明了的触动。

  “小青,你听我说。”

  “‘贪心’与否,并非以所求之物的多寡来衡量。有人求金山银海,未必觉其重;有人只求一瓢饮,一箪食,或许已倾尽所有念力。”

  “你的‘想要’,本身并无对错。它如同山间清澈的溪流,本真而热烈。”

  宋宁说罢,

  微微摇了摇头,

  继续说道:

  “但问题在于,你所求的‘留在我身边’,其根基并非建立于我们共同的现实之上。”

  “我之于你,如同远山之影,你能看见轮廓,却触不到山石草木。”

  “如同镜中之花,你能欣赏其妍丽,却无法采摘入手。”

  “你所执着的,是一个在此世规则下,注定无法被完整握住的‘影子’,是一段从一开始就写定了别离章节的‘缘’。”

  宋宁向前微微倾身,

  语气愈发恳切,

  试图将那残酷的真相包裹在理解的温絮里:

  “这并非你的念想有罪,而是这念想所寄托的对象,本就如‘捕风捉影’。”

  “风过无痕,影随光逝,此乃物之常理,非人力所能挽留。”

  “强求一份注定离散的相伴,如同强留注定西沉的落日,不仅留不住温暖,反而会让自己彻底沉溺于随之而来的漫长寒夜。”

  最后,

  宋宁的声音低沉下去,

  “小青,真正的‘得不贪,失不恼’,并非心如枯木,而是看清什么是自己真正能够把握的‘分内’,什么是只能欣赏、感念却不可强求的‘分外’。”

  “你的率真,你的情谊,你与你姐姐千百年的相依,你自身修行得来的道行与自由……这些,才是你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流沙’之外的‘磐石’。”

  “莫要让对一片‘光影’的追逐,蒙蔽了你拥有整片‘天空’与‘山川’的眼睛,也荒芜了你本该扎根生长、开花结果的沃土。”

  他说完了,

  厢房内重归寂静。

  但这寂静中,

  有些东西不同了——

  那凝为实质的悲伤,

  终于被这番话语撬开了一丝缝隙,

  有带着凉意的夜风,

  和一丝微弱的、名为“清醒”的光,

  悄然渗入。

  “踏、踏、踏、踏——”

  最终,

  宋宁迈开脚步,

  缓步走入了厢房内。

  他来到始终低垂着头、仿佛连抬起的力气都已失去的小青面前,

  停住了脚步。

  静默片刻后,

  他伸出手,

  掌心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

  极轻、极缓地落在了小青柔软却略显凌乱的发丝上。

  那是一个不带任何狎昵、唯有抚慰与告别的动作,

  如同在触碰一件易碎而珍贵的瓷器。

  “小青,”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比任何时候都柔和,

  却也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你要……学着长大了。”

  他的手指轻轻梳理过她的发丝,

  继续说道,

  每个字都像在试图为她搭建一座渡过泪河的桥:

  “长大,便是要懂得——珍惜眼前实实在在的光景与人,而不要总去眺望那注定无法抵达的远方,或忧惧那尚未到来的离别。”

  “你看你姐姐与许仙,前世恩,今生缘,中间隔了漫漫一千七百年的时光与轮回,历尽劫波,方有今日之圆满。可见这世间的‘缘’与‘重逢’,其尺度远超你我此刻的想象。”

  他微微顿了一下,

  终究还是将那一线渺茫如风中残烛的可能,

  轻轻放在了她面前:

  “若你我之间,真有那份命中注定的深切缘分……那么,未必在往后的无尽岁月里,不会有重逢之日。只是那条路,或许很长,很长,需要你我各自走过很长一段旅途。”

  宋宁的话说完,

  房间内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隐约的虫鸣。

  良久,

  小青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泪痕未干,

  眼眶红肿,

  但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的眸子,

  此刻却仿佛燃尽了所有水汽,

  只剩下一种执拗到极致的、近乎贪婪的专注。

  她深深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宋宁的脸,

  仿佛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将他的眉眼神情、他此刻的样子,永远地镌刻在自己的瞳孔深处,

  烙印进魂魄里。

  然后,

  她用一种异常平静、却隐隐发颤的声音,

  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或许从一开始就渴望知道答案的问题:

  “吕洞宾。”

  “我最后只问你一件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那些‘规则’,没有‘任务’,你也不会离开……”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

  屏住呼吸,

  目光死死锁住他的眼睛,

  “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像姐姐和许仙那样……你会,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