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内阁(三)言官激辩朝堂上 温李暗较袁案前-《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乾清宫的鎏金铜灯刚熄了半盏,太和殿的朝会便已拉开序幕。崇祯皇帝(朱由检)端坐龙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御案边缘——昨夜与阁臣议定袁崇焕案交由温体仁主审,又令孙承宗闭门思过,本想借这几日理清辽东人事,却没料到,最先跳出来打破平静的,是殿外列队而入的言官们。

  “臣,御史毛羽健,有本奏!”一道清越却带着锋芒的声音响起,身着青袍的毛羽健手持朝笏,快步走出百官队列,躬身跪地时,袍角在金砖上扫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陛下,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纵敌入关,罪证确凿,今三司会审尚未开审,却有阁臣为其缓颊,臣恐此案有失公允,累及国法威严!”

  话音刚落,又一名御史杨维垣紧随其后:“毛大人所言极是!袁崇焕昔年以‘五年复辽’欺瞒陛下,今又酿下京畿之祸,此等欺君罔上之徒,当速速问斩,以儆效尤!臣闻孙承宗因举荐失察闭门思过,却仍有流言称其暗中联络阁臣,欲为袁崇焕脱罪——陛下,言官当为天子耳目,臣请陛下严令三司,不得徇私,速判袁崇焕死罪!”

  一时间,殿内的言官们纷纷附和,七嘴八舌的谏言如潮水般涌向御案:“陛下,不可轻饶袁崇焕!”“若放袁崇焕,何以面对京畿受难百姓!”“言官当守文死谏之责,臣愿以性命保此案公正!”

  崇祯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那些慷慨激昂的言官——他们个个面色通红,语气铿锵,仿佛真的在为大明国法奔走,可他心中清楚,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为社稷,又有多少是借“言官风骨”党同伐异。毛羽健是东林党外围,杨维垣则与温体仁过从甚密,两人此刻一同弹劾袁崇焕,看似立场一致,实则各有盘算。

  “诸位卿家的心意,朕明白。”崇祯抬手压下殿内的嘈杂,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袁崇焕案事关重大,朕已命温体仁会同刑部、大理寺、兵部三司会审,便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既不冤枉忠良,也不纵容罪臣。言官有监察之责,可随时督查三司审案,但不得在案未定前妄议定罪——国法非儿戏,岂能凭几句谏言便定人生死?”

  毛羽健却不肯罢休,抬头时眼中满是“宁死不屈”的决绝:“陛下!臣以为,袁崇焕罪证已明,三司会审不过是拖延时日!昔年海瑞抬棺谏嘉靖,今日臣亦愿以死谏陛下——若不斩袁崇焕,民心难安,国法难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即刻将袁崇焕正法!”

  这番话掷地有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官员暗自咋舌——毛羽健这是拿“文死谏”逼宫了,陛下若不允,便是“不听忠言”;若斩了袁崇焕,又落了“轻断国事”的话柄。

  就在这时,首辅李标上前一步,朝朱子琪躬身道:“陛下,毛御史一片忠心可嘉,然‘文死谏’当建在查明真相之上。袁崇焕镇守辽东三年,宁锦防线曾挡后金数十万大军,若仅凭‘纵敌入关’四字便定死罪,恐寒了边关将士之心。臣请陛下令三司加快审案进度,早日拿出实据,再议定罪不迟——既全言官监察之责,也保国法公正之名。”

  李标话音刚落,温体仁也适时开口,语气恭敬却暗藏机锋:“首辅大人所言极是。臣已与三司官员议定,三日后便开审袁崇焕案,届时会传召辽东旧部、京畿守军为证,定不会徇私舞弊。毛御史等人若有证据,亦可提交三司,助此案水落石出——如此,既不违言官风骨,也不负陛下所托。”

  这番话既给了言官台阶,又暗指毛羽健此刻“无实证而妄议”,毛羽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再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总不能说自己没有实据,只是“觉得”袁崇焕该杀。

  朱子琪见状,顺势道:“就依温大人所言,三日后三司开审,言官可派代表旁听督查。今日朝会,先议陕西流民安置之事,徐光启,你昨日递的《番薯试种进展折》,给众卿说说。”

  朝会的重心就此转移,言官们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退回队列。散朝后,李标刚走出太和殿,便见温体仁快步追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首辅大人留步,方才朝会上,大人为三司审案解围,体仁多谢大人周全。”

  李标停下脚步,转过身时,脸上的温和淡了几分,开门见山道:“温大人不必谢我,我并非为你解围,而是为袁崇焕案求一个公正。温大人,你与袁崇焕素有嫌隙,陛下却将此案交予你主审,你当知陛下的心思——不是要你‘借刀杀人’,而是要你‘依法断案’。”

  温体仁心中一凛——李标这话直指核心,看来这老狐狸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首辅大人多虑了,体仁虽与袁崇焕有旧怨,却不敢因公废私。此案关乎辽东安危,关乎国法威严,体仁定当秉公办理,绝不偏袒。”

  “但愿如此。”李标目光锐利地看着温体仁,语气加重了几分,“温大人,你我都是为官数十年的人,当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可也当知‘国难当头,不可自断臂膀’。袁崇焕若真有通敌之罪,斩之无妨;可若只是行事失当,便该留他一条性命,让他戴罪立功——辽东不能没有能战之将,大明不能再自毁长城。”

  温体仁心中冷笑——李标这是拿“辽东安危”压自己,可他更清楚,陛下让自己主审此案,未必没有“借自己之手除袁崇焕”的意思。袁崇焕昔年得宠时,多次在朝堂上轻慢自己,甚至当众反驳自己的奏议,这笔账,他可没忘。

  但他也不敢明着违逆李标——李标是首辅,又深得百官尊崇,若自己真把袁崇焕往死里判,李标定然会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到时候自己不仅讨不到好,还可能落个“党同伐异”的罪名。

  “首辅大人的教诲,体仁记下了。”温体仁躬身应道,话锋却转了个弯,“只是三司审案,需凭证据说话。昨日臣已命人去提毛文龙旧部,若他们能拿出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的实据,或是找到袁崇焕与后金私通的书信,便是陛下想保,也难违国法。”

  李标心中一沉——温体仁这是铁了心要查袁崇焕的罪证,看来自己得想办法护住袁崇焕的关键证人。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温大人,毛文龙旧部多在皮岛,常年受毛文龙恩荫,对袁崇焕本就有怨,他们的证词恐有偏颇。臣建议,三司审案时,也传召袁崇焕麾下的关宁铁骑将领,比如祖大寿——他们随袁崇焕征战多年,最知袁崇焕的为人,其证词当与毛文龙旧部相互印证,方能还原真相。”

  温体仁没想到李标会提出传召祖大寿,心中暗忖——祖大寿是袁崇焕的心腹,若让他出庭作证,定会为袁崇焕辩解,这会给审案增加变数。可他又不能拒绝——李标说得有理,多方取证才能显公正,自己若反对,反倒落了“怕真相败露”的嫌疑。

  “首辅大人考虑周全,体仁自当遵从。”温体仁笑着应下,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只是祖大寿此刻在山海关镇守,若要传召,需陛下下旨。臣这就去拟奏折,请陛下恩准祖大寿暂离山海关,赴京作证。”

  李标点了点头,心中却已有了盘算——他得赶在温体仁的奏折递上去之前,派人给祖大寿送信,让他务必如实作证,不可因畏惧而隐瞒真相。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去。温体仁走在回宫的路上,望着远处飘着细雪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李标想保袁崇焕,可他偏要让袁崇焕插翅难飞。他已暗中命人去查袁崇焕的家产,若能查出贪腐的证据,即便没有通敌之罪,仅凭“贪墨军饷”一条,也能定袁崇焕的死罪。

  而李标回到首辅府后,立刻叫来心腹幕僚,低声吩咐道:“你即刻乔装成商人,快马去山海关见祖大寿,告诉他,袁崇焕案的关键在他的证词,若他敢有半句虚言,不仅袁崇焕活不成,他自己也会被牵连——让他记住,只有如实说出‘宁锦防线的部署、袁崇焕与后金的交锋细节’,才能保住自己,也保住袁崇焕的性命。”

  幕僚领命而去,李标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渐渐积起的薄雪,心中满是忧虑。他知道,温体仁手段狠辣,言官们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袁崇焕案已是凶险万分;而辽东的后金、陕西的流民、朝堂的党争,桩桩件件都像悬在大明头顶的利剑。他这位首辅,就像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三日后,三司会审在刑部大堂开审。袁崇焕身着囚服,站在堂中,虽面色憔悴,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堂下,温体仁端坐主审席,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兵部尚书分坐两侧;言官代表毛羽健、杨维垣坐在旁听席,目光如刀般盯着袁崇焕;而祖大寿与毛文龙旧部,则分别站在正席上,神色各异。

  “带证人毛文龙旧部王廷臣上堂!”温体仁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声音响彻大堂。

  王廷臣快步上前,跪倒在地时,声音带着哭腔:“大人!袁崇焕当年以‘通敌’之名擅杀毛帅,实则是怕毛帅揭发他与后金私通的秘密!毛帅死后,皮岛军心大乱,后金才敢放心入关——大人,您一定要为毛帅报仇啊!”

  温体仁目光一凝,看向袁崇焕:“袁崇焕,王廷臣所言是否属实?你可有话要说?”

  袁崇焕抬起头,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声音虽沙哑却坚定:“臣并未与后金私通!斩毛文龙,是因其虚报军饷、不听调遣,若不除之,皮岛必成祸根!王廷臣是毛文龙心腹,其证词多有不实,还请大人传召祖大寿,他可证臣所言非虚!”

  温体仁刚要开口,却见李标从外面走进来,朝众人拱手道:“陛下念此案重大,特命老夫前来旁听,若有疑问,可随时向陛下禀报。”

  温体仁心中一惊——李标怎么来了?陛下明明没说要派他来!他强压下心中的诧异,拱手道:“首辅大人前来,正好为本案做个见证。传祖大寿上堂!”

  祖大寿快步上前,跪倒在地时,声音沉稳:“回大人,末将随袁督师镇守辽东三年,袁督师从未与后金私通。斩毛文龙当日,末将亦在现场,毛文龙确有虚报军饷、私通朝鲜之事,袁督师是依军法斩之,并非擅杀!至于后金入关,是因其绕道蒙古,并非袁督师纵敌——袁督师得知后金入关后,率军星夜驰援,若不是袁督师,京畿早已沦陷!”

  这番话掷地有声,堂下顿时一片哗然。毛羽健立刻站起身,厉声喝道:“祖大寿!你是袁崇焕心腹,自然为他狡辩!你可有证据证明毛文龙虚报军饷?可有证据证明袁崇焕未纵敌?”

  祖大寿抬头,目光直视毛羽健:“末将有皮岛军饷账簿为证,上面清楚记录了毛文龙每年虚报军饷二十万两;至于后金入关,山海关守军可证,袁督师率军驰援时,每日行军二百里,比后金早一日抵达京畿——这些,都是末将亲眼所见,绝非虚言!”

  温体仁看着堂下剑拔弩张的局面,心中暗自盘算——祖大寿的证词与王廷臣的证词截然相反,又有账簿为证,若再硬判袁崇焕死罪,恐难服众。而李标在场旁听,自己若强行定罪,他定会立刻禀报陛下,到时候自己不仅讨不到好,还可能落个“滥用职权”的罪名。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快步走进大堂,躬身道:“启禀大人,陛下有旨,袁崇焕案暂休审,即刻将所有人带至乾清宫,由陛下亲审。”

  温体仁与李标对视一眼,心中皆惊——陛下怎么突然要亲审?难道是有人提前禀报了审案的情况?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押着袁崇焕,前往乾清宫。朱子琪早已在乾清宫内等候,见众人进来,目光扫过堂下,最后落在袁崇焕身上:“袁崇焕,祖大寿所言,你可认?”

  袁崇焕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臣认!臣所作所为,皆为大明,从未有过半分通敌之心!若陛下不信,臣愿以死明志,只求陛下保住关宁铁骑,保住辽东!”

  朱子琪沉默片刻,看向温体仁与李标:“温大人,李大人,你们都听到了。袁崇焕虽有斩毛文龙之过,却无通敌之罪;虽有纵敌入关之失,却有驰援京畿之功。朕以为,当从轻发落——革去袁崇焕蓟辽督师之职,闭门思过。你们以为如何?”

  温体仁心中虽不甘,却也只能躬身道:“陛下圣明,臣无异议。”

  李标则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道:“陛下此判,既全国法,又保人才,臣赞同。”

  言官们虽想反对,却见陛下已有定论,又有李标与温体仁附和,便也不敢再开口。

  朱子琪看着众人,心中清楚——这只是暂时稳住了袁崇焕案,言官的“文死谏”、温体仁的党争之心、李标的维稳之策,还有辽东的危局,都还没彻底解决。但至少,他没有像原主那样,一怒之下斩了袁崇焕,保住了这根“虽有裂痕却仍能撑住风浪”的桅杆。

  乾清宫的烛火映着众人的身影,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琉璃瓦上,无声无息。朱子琪知道,他这位“穿越皇帝”的路,还很长,很险,但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总能为大明寻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