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抉择-《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皇后的心意,朕懂。”崇祯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可眼下国事艰难,陕西、河南的流民还没安抚好,皮岛刚定下毛承斗去镇守,辽东的军饷还没凑齐……这时候纳妃,会不会让朝野觉得朕耽于享乐,不顾百姓疾苦?”

  周皇后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愈发恳切:“陛下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国事艰难,才更该办这桩喜事。”她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今朝堂上下人心惶惶,文臣忧于党争,武将困于军饷,百姓苦于战乱——陛下纳妃,并非耽于享乐,而是向天下人表明,大明根基未动,陛下尚有心思打理家事,这是安定人心的好事啊。”

  她看着崇祯微蹙的眉头,继续说道:“再者,孙姑娘今年已十六,按规矩早该出阁。去年定下婚约时,孙太傅虽没说什么,可臣妾听说,京里已有不少闲言碎语,说陛下因国事繁忙,忘了这桩婚约,怠慢了孙府。孙太傅是陛下的恩师,若是寒了他的心,怕是会让文臣们寒心啊。”

  崇祯的指尖猛地一顿。他想起去年秋里,孙承宗亲自带着孙女上门谢恩,那姑娘站在孙承宗身后,穿着一身月白衫子,眉目清秀,举止端庄,见了他便屈膝行礼,声音细弱却清晰:“臣女孙婉薇,参见陛下。”那时他只觉得这姑娘温婉娴静,配得上皇家气度,便随口应下了婚约,却没料到一拖就是半年。

  孙承宗于他,不仅是老师,更是大明的柱石。当年魏忠贤专权,是孙承宗力保他顺利登基;后来后金犯境,是孙承宗自请督师辽东,硬生生将岌岌可危的防线稳住。若是因为这桩婚约怠慢了孙府,寒了孙承宗的心,那朝堂上的文臣们,怕是真的要对他失望了。

  “朕并非忘了这桩婚约,只是……”崇祯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只是眼下诸事繁杂,朕怕顾及不到后宫,委屈了孙姑娘。”

  周皇后见他语气松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连忙说道:“陛下放心,有臣妾在呢。孙姑娘进了宫,臣妾定会好好照料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再说,孙姑娘知书达理,定能明白陛下的难处,不会计较这些的。”

  她顿了顿,话锋又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女人家的细腻:“臣妾听说,孙姑娘不仅饱读诗书,还精通女红,一手绣活做得极好。前几日孙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还带来了孙姑娘绣的一幅《百鸟朝凤图》,那针脚细密,颜色鲜亮,连太后都夸她心灵手巧呢。”

  崇祯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虽没见过那幅绣品,却能想象出一个娴静的姑娘,坐在窗前,一针一线绣出百鸟朝凤的模样。那样的画面,与御书房里的奏折、军报、急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让他心里生出几分久违的暖意。

  “皇后说的是。”他点了点头,语气终于松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周皇后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屈膝行礼:“陛下英明。臣妾这就去让人拟定纳妃的礼仪,争取赶在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前,将孙姑娘迎进宫来。”

  “嗯。”崇祯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案角的红笺上,又补充道,“礼仪不必太过铺张,眼下国库紧张,能省则省。只是……孙府那边,不能委屈了。”

  “臣妾明白。”周皇后笑着应下,“臣妾会让内务府的人好生安排,既不失皇家体面,又不铺张浪费。”

  她看着崇祯舒展了些的眉头,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知道,陛下并非不愿纳妃,只是心里装着太多国事,总觉得儿女情长是牵绊。可她作为皇后,不仅要打理后宫,更要替陛下考虑这些朝堂之外的事——联姻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稳住了孙府,就稳住了文臣的心,也能让陛下少些后顾之忧。

  “对了,陛下。”周皇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臣妾听说,孙姑娘还懂些医术,平日里在府里常给下人看病,手法很是娴熟。若是她进了宫,往后陛下龙体偶有不适,也多个人照料。”

  崇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哦?竟还有这般本事?看来朕倒是捡了个宝。”

  周皇后见他心情好转,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孙太傅教出来的孙女,自然是样样出众。”

  御书房里的气氛渐渐回暖,窗外的雪花还在飘落,可龙案旁的君臣(夫妻)二人,却已将一桩关乎朝堂安稳的婚约敲定。崇祯看着周皇后温婉的笑脸,心里突然觉得,或许这桩婚事,真的能像皇后说的那样,给这风雨飘摇的大明,带来几分安定的暖意。

  他拿起案角的红笺,指尖拂过“孙婉薇”三个字,轻声道:“那就劳烦皇后多费心了。”

  周皇后屈膝应道:“臣妾分内之事,陛下不必客气。”她看了一眼天色,又说道,“时辰不早了,陛下快把羹汤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臣妾先回坤宁宫,让人去内务府安排纳妃的事。”

  崇祯点了点头,看着周皇后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这后宫有她,是他的幸事。

  他端起桌上的银耳莲子羹,一口口喝下去,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的心,却比刚才暖和了许多。纳妃之事已定,皮岛之事已妥,接下来,便是要好好解决内部义军流民了。

  崇祯指尖捏着洪承畴奏折的边角,鎏金云龙纹的奏折封皮被他无意识摩挲得发亮。“抗金义勇军”五个字在宣纸上洇着墨痕。

  御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崇祯的目光落在奏折中“百姓自备干粮,手持农具与后金死战”那句,心口猛地一揪。他想起三年前陕西大旱,流民四起,那时他也曾听闻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反抗官府,可最终却成了李自成、张献忠麾下的乱兵。同样是百姓自发,一边是抗金保国的义勇,一边是反戈相向的流寇,差别只在“民心”二字。可这民心,既是大明的根基,也是最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

  他俯身凑近案前,鼻尖萦绕着朱砂与墨汁的混香,耳边却似响起了永平府城头的厮杀——那是洪承畴在奏折里写的,上月后金骑兵袭扰永平,三百余百姓手持锄头、菜刀组成义勇,硬是凭着城垣断壁守了三日,直到官军驰援,才算保住了这座孤城。

  “王承恩。”崇祯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守在殿外的王承恩连忙躬身进来,手里还捧着刚温好的参茶:“老奴在。”

  “你说,这义勇军,朕是该准,还是不该准?”崇祯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盯着奏折上的字迹,仿佛要从那些字里看出几分端倪。

  王承恩愣了一下,连忙垂首道:“陛下圣明,此事关乎军国大事,老奴不敢妄议。只是……老奴前几日听兵部的小太监说,永平府那边,有支义勇军凭着几十把菜刀,就敢夜袭后金的粮仓,杀了十几个鞑子,还烧了他们的粮草——这份血性,倒是难得。”

  崇祯指尖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却转瞬即逝。血性?他从不怀疑百姓的血性,可这血性若用得好,是保家卫国的利刃;若用得不好,便是反噬自身的烈火。

  “洪承畴倒是会算计。”他冷声道,笔尖终于蘸了朱砂,却在纸上迟迟未落下,“借着百姓的血性,替他自己招兵买马,既不用朝廷额外拨给编制,还能落下个‘体恤民情’的名声——好算盘,真是好算盘!”

  王承恩不敢接话,只悄悄抬眼,看见陛下鬓角的银丝在烛火下格外显眼。这几年陛下熬得太苦,二十几岁的人,眼尾已有了细纹,头发也白了不少。他心里叹了口气,却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洪承畴虽有私心,可他说的也是实情。如今后金势大,又加上流寇,单凭官军,怕是难以抵挡。义勇军若是能编练成军,至少能给辽东添些助力……”

  “添助力?”崇祯猛地转过身,龙袍扫过案上的奏折,几张纸飘落在地,“朕怕的是添乱!”他指着奏折里“由臣统一调度”那句,声音陡然拔高,“你看,他要朕赐名,要朕拨粮饷,却要由他统一调度——这义勇军编练成了,到底是大明的兵,还是他洪承畴的私兵?”

  王承恩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老奴失言,陛下息怒!”

  崇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折,指尖轻轻拂去纸上的灰尘。他不是不信任袁崇焕,当年袁崇焕一句“五年复辽”,让他燃起了收复辽东的希望,不惜赐他尚方宝剑,许他便宜行事之权。可自去年袁崇焕斩了毛文龙,东江镇大乱,孔有德、耿仲明投了后金。如今洪承畴又要编练义勇军,若真让他手握官军、义勇两支兵力,河南京畿,岂不成了他洪承畴的天下?

  可他又不能不准。奏折里说得明白,义勇军如今已是燎原之势,若朝廷不承认,不拨付粮饷,这些青壮要么被后金剿灭,要么因缺粮缺械四散而去,甚至可能被流寇拉拢。到那时,不仅辽东少了一支奇兵,还可能多了一股乱兵,得不偿失。

  “朕难啊……”崇祯靠在龙椅上,疲惫地闭上眼,声音里满是无奈。他想起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年不也是凭着一支农民起义军,推翻了元朝,建立了大明?可他如今,却连一支百姓自发的义勇军都不敢放手去用。这大明的江山,早已不是当年那支锐意进取的队伍,而是成了一艘处处漏水的旧船,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拿起笔,在奏折上缓缓落下朱批,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的轻响:

  “准奏。赐名‘大明抗金义勇军’,着兵部拨付粮饷三千石,器械五百副,由督师洪承畴暂管。然——”

  写到“然”字,他顿了顿,笔尖的朱砂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片红痕,像极了疆场上的血迹。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义勇军需设监军一员,由朝廷钦派,监察军纪,核对兵额,每旬向朕奏报一次。凡义勇军将士,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若敢私吞粮饷、擅杀良民,无论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袁崇焕需严督此军,不得擅自动用,若有调遣,需先奏请朝廷,待朕批复后方可行事。”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道朱批,既准了洪承畴的请求,给了义勇军名分和支持,又设下了监军的掣肘,牢牢将兵权抓在朝廷手中。他知道,这样做或许会让洪承畴不满,可他别无选择。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他既是大明的皇帝,就必须守住这最后的底线,不能让任何一个臣子手握过重的兵权,重蹈唐末藩镇割据的覆辙。

  “把奏折拿去兵部,让他们即刻照此办理。”崇祯对王承恩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承恩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奏折,小心翼翼地卷好,躬身道:“老奴遵旨。”

  看着王承恩离去的背影,崇祯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户。夜风裹挟着雪粒吹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他望着远处坤宁宫的宫灯,那盏灯亮得温暖,像极了周皇后温婉的笑容。方才皇后还在劝他顾惜身子,可他这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而是大明的。

  他想起洪承畴奏折里说的那些义勇军将士,想起他们拿着农具与后金死战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希冀。或许,这大明的百姓,还没有放弃他;或许,这支义勇军,真能成为大明的希望。

  “朕等着你们的捷报。”他对着窗外的风雪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期许,几分坚定。

  御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案上的朱批墨迹渐干,“抗金义勇军”五个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这道批复,不仅是对洪承畴的答复,更是对辽东边地百姓的承诺,对大明江山的坚守。只是崇祯不知道,这看似两全的决定,往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而这支由百姓组成的义勇军,最终会成为大明的救星,还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风渐紧,雪粒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