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旨不过三日，他预想中的阻力便如运河汛期的浊浪，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拍了过来——而且，来势比他最坏的估算，还要汹涌三分。
阻力的源头，是徐州至济宁段漕运的督粮官张承业。此人握着运河中段最肥美的一段漕线，却在接到“分段设卡、核验粮卡”的调令后，来了个软顶硬抗。公文往返两回，张承业的理由始终如一：“汛期将至，河道不稳，贸然拆分漕队，恐失漕粮，此责下官担待不起。”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
此刻，刘孔昭正立于书房正中，面前铺开一幅丈许长的漕运全图。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在标注着密密麻麻水驿、码头的图卷上。他手中握着一支银杆朱笔，笔尖悬在徐州地界的沛县码头上方，迟迟未落下。忽的，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那笑意里淬着冰，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凉了几分。
“张承业……前户部尚书的小舅子，”刘孔昭低声自语，指尖在图上徐州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靠着姐夫的门路坐上督粮官，这几年借着漕运的空子，克扣的粮食怕是能堆成一座小山。‘分段设卡’断了他沿途盘剥的路，‘民监官督’更是要扒了他的底裤——他怎会甘心？”
所谓“汛期将至”，不过是张承业拿来搪塞的幌子。刘孔昭心里跟明镜似的，钦天监上月刚递了奏报，徐州一带未来半月皆是晴好；况且去年冬天刚疏浚过河道，水深足有三丈，行船平稳得很，何来“河道不稳”一说？这张承业，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借着背后的靠山，给他这位新任的漕运改制总负责人一个下马威。
“大人，”幕僚周先生端着一盏热茶进来，见刘孔昭盯着漕运图出神，语气里带着几分忧色，“张承业那边又回话了，说粮船已尽数泊在沛县码头，只等汛期过后再议改制。依属下看，此人背后有前户部尚书撑腰，咱们初涉漕运，根基未稳，若是硬撼，恐怕……恐怕会引火烧身啊。要不，咱们先禀明陛下，请陛下定夺？”
刘孔昭转过身，接过茶盏却并未饮，只是任由热气氤氲着他的眉眼。他沉默片刻，将茶盏放在案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将漕运改制这副重担交予我，是信我能扫清障碍，而非事事都要劳烦天听。他要理由，我便给他一个无法推脱、也无法狡辩的理由。”
说罢，他走到衣架前，取了件素色的便服换上，又将腰间的玉带换成了一条素银腰带，只在腰侧挂着一枚成色温润的白玉佩——那是他父亲，诚意伯刘基留下的遗物。“明日清晨，我去沛县码头走一趟。不必带一兵一卒，就你我二人，再加上两个手脚麻利的随从便够了。”
周先生一惊：“大人！万万不可！张承业在沛县经营多年，码头上下都是他的人，您孤身前往，若是他……”
“他不敢。”刘孔昭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他若真敢动我，便是抗旨不遵，蓄意谋害朝廷命官，就算他姐夫是前户部尚书，也保不住他。他要的是拖延改制，保住财路，而非鱼死网破。”
周先生看着刘孔昭胸有成竹的模样，终究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在心里暗暗祈祷，明日此行，能平安归来。
次日天刚蒙蒙亮，雾气还未散尽，一艘不起眼的小快船便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徐州城，朝着沛县码头的方向而去。刘孔昭立于船头，衣袂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码头轮廓，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这是他漕运改制路上的第一关，这一关，必须过，而且要过得漂亮，要敲山震虎，让漕运沿线那些蠢蠢欲动的蛀虫们，都看看他刘孔昭的手段。
快船靠近码头时，刘孔昭一眼便看到了那数十艘停泊在岸边的粮船。它们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船帆低垂，船桨横放，显然是一副长期停泊的模样。船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岸边的石阶上，或闲聊，或赌钱，还有人抱着酒壶大口灌着，哪里有半分“为汛期发愁”的样子？
而在这数十艘粮船的正中央，一艘格外宽敞华丽的官船格外显眼——那便是张承业的座船。甲板上摆着一张红木酒桌，桌上杯盘狼藉，几碟精致的小菜旁还放着一个酒壶，酒香顺着风飘过来，竟带着几分奢靡的气息。更过分的是，张承业正搂着一个穿着艳丽的姬妾，在甲板上说说笑笑，手里还把玩着一只玉扳指，哪里有半分官员的体统？
刘孔昭的脸色沉了沉，脚步却未停，径直朝着那艘官船走去。
“刘大人？”张承业正搂着姬妾笑得开怀，眼角余光瞥见有人登船，抬头一看，竟是刘孔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连忙推开怀里的姬妾，踉跄着起身，“哎呀！刘大人怎的亲自来了？这河道凶险，下官正为改制之事愁得茶饭不思，您怎么不提前通个信，下官也好去迎接您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着刘孔昭——见刘孔昭只带了两个人，身上穿的还是便服，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刘孔昭这是来求和的？也是，自己背后有前户部尚书撑腰，刘孔昭初来乍到，哪里敢真的跟自己翻脸？
刘孔昭却仿佛没看见他脸上的虚伪，也没理会那狼藉的酒桌，径直走到船舷边，目光如炬地盯着脚下的河道，声音清冷：“张大人说汛期将至，河道凶险？可据钦天监奏报，徐州一带半月内无大雨，且这河道去年刚疏浚过，水深足有三丈，行船平稳，何来凶险一说？”
张承业脸上的笑容一滞，连忙辩解：“刘大人有所不知，这运河的天气向来多变，钦天监的奏报也未必准……”
“未必准？”刘孔昭打断他，转而看向船舱门口堆放的几摞账本，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倒是下官听说，张大人这船队上月损耗的粮米，比往年同期多了五成。不知是这‘未必准’的天气吞了粮食，还是某些人，把粮食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话一出，张承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孔昭竟然连他粮船损耗的事情都知道了！那五成损耗，自然是他借着“河道损耗”的名义，克扣下来准备倒卖的，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刘孔昭竟然查得这么清楚！
“刘大人！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张承业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那些损耗都是有据可查的，有账本，有粮官的签字，绝非下官私吞！”
“哦？有据可查？”刘孔昭扬了扬眉，转头对身后的随从示意了一下，“既然张大人说有据可查，那便查查。去，把沛县粮仓的入库账、船运的出库账，还有沿岸乡绅的监粮记录，都取来，咱们当着张大人的面，一笔一笔地对。”
说完，他目光如刀，直直射向张承业：“‘以粮易票’的新政还未推行，你这‘损耗’便先涨了五成。若是等‘民监官督’的政策落地，百姓和乡绅都能盯着粮船，张大人，你这些年靠着漕运克扣的粮食，还有你账本上那些见不得人的猫腻，怕是想烧，都烧不干净了吧？”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戳中了张承业的要害。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里面的衣衫。他终于明白，刘孔昭不是来求和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且，刘孔昭既然敢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握了他不少把柄——他可是崇祯亲点的漕运改制负责人，真要是把事情闹到御前，自己背后的靠山，前户部尚书，未必肯为了他一个小舅子，去跟盛怒的帝王翻脸。
毕竟，在皇权面前，所谓的“裙带关系”，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张承业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对着刘孔昭深深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刘大人！是下官糊涂！是下官误判了河道情况，也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才敢拖延改制……下官知错了！这就下令拆分船队，按您的方略设卡，绝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刘孔昭看着他慌忙传令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张承业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解决了他，还有更多的“张承业”在漕运沿线等着他。但这第一关，他拿下了——不仅拿下了，还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刘孔昭，诚意伯府的后人，要做的事，绝非空谈。
不多时，原本杂乱停泊的粮船渐渐动了起来，一艘艘按照新的方略，分成小队，缓缓驶离码头，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刘孔昭站在码头边，望着渐渐远去的粮船，指尖再次触碰到了腰间的玉佩。阳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那光芒刺眼，却也温暖——正如这场漕运改制的前路，虽然布满了暗礁和险滩，但此刻，已经透出了一丝微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无论多艰难，他都会走下去。因为他肩上扛的，不仅是崇祯的信任，更是天下百姓的期盼。漕运一日不清，百姓便一日受苦，他不能退，也退不起。
周先生走到刘孔昭身边，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忍不住感叹：“大人，您这一招，真是釜底抽薪啊！张承业这一服软，沿线的那些人，怕是要收敛不少了。”
刘孔昭微微点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的河面：“收敛？不过是暂时的。漕运这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咱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比张承业，还要难对付得多。”
他顿了顿，指尖用力攥紧了腰间的玉佩，声音坚定：“但没关系，来一个，我便解决一个。总有一天，我要让这漕运河道，清清爽爽，再无半分蛀虫！”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河面上的粮船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点，而刘孔昭的身影，在码头边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与这千年的运河，融为了一体。
阻力的源头，是徐州至济宁段漕运的督粮官张承业。此人握着运河中段最肥美的一段漕线，却在接到“分段设卡、核验粮卡”的调令后，来了个软顶硬抗。公文往返两回，张承业的理由始终如一：“汛期将至，河道不稳，贸然拆分漕队，恐失漕粮，此责下官担待不起。”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
此刻，刘孔昭正立于书房正中，面前铺开一幅丈许长的漕运全图。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在标注着密密麻麻水驿、码头的图卷上。他手中握着一支银杆朱笔，笔尖悬在徐州地界的沛县码头上方，迟迟未落下。忽的，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那笑意里淬着冰，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凉了几分。
“张承业……前户部尚书的小舅子，”刘孔昭低声自语，指尖在图上徐州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靠着姐夫的门路坐上督粮官，这几年借着漕运的空子，克扣的粮食怕是能堆成一座小山。‘分段设卡’断了他沿途盘剥的路，‘民监官督’更是要扒了他的底裤——他怎会甘心？”
所谓“汛期将至”，不过是张承业拿来搪塞的幌子。刘孔昭心里跟明镜似的，钦天监上月刚递了奏报，徐州一带未来半月皆是晴好；况且去年冬天刚疏浚过河道，水深足有三丈，行船平稳得很，何来“河道不稳”一说？这张承业，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借着背后的靠山，给他这位新任的漕运改制总负责人一个下马威。
“大人，”幕僚周先生端着一盏热茶进来，见刘孔昭盯着漕运图出神，语气里带着几分忧色，“张承业那边又回话了，说粮船已尽数泊在沛县码头，只等汛期过后再议改制。依属下看，此人背后有前户部尚书撑腰，咱们初涉漕运，根基未稳，若是硬撼，恐怕……恐怕会引火烧身啊。要不，咱们先禀明陛下，请陛下定夺？”
刘孔昭转过身，接过茶盏却并未饮，只是任由热气氤氲着他的眉眼。他沉默片刻，将茶盏放在案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将漕运改制这副重担交予我，是信我能扫清障碍，而非事事都要劳烦天听。他要理由，我便给他一个无法推脱、也无法狡辩的理由。”
说罢，他走到衣架前，取了件素色的便服换上，又将腰间的玉带换成了一条素银腰带，只在腰侧挂着一枚成色温润的白玉佩——那是他父亲，诚意伯刘基留下的遗物。“明日清晨，我去沛县码头走一趟。不必带一兵一卒，就你我二人，再加上两个手脚麻利的随从便够了。”
周先生一惊：“大人！万万不可！张承业在沛县经营多年，码头上下都是他的人，您孤身前往，若是他……”
“他不敢。”刘孔昭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他若真敢动我，便是抗旨不遵，蓄意谋害朝廷命官，就算他姐夫是前户部尚书，也保不住他。他要的是拖延改制，保住财路，而非鱼死网破。”
周先生看着刘孔昭胸有成竹的模样，终究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在心里暗暗祈祷，明日此行，能平安归来。
次日天刚蒙蒙亮，雾气还未散尽，一艘不起眼的小快船便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徐州城，朝着沛县码头的方向而去。刘孔昭立于船头，衣袂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码头轮廓，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这是他漕运改制路上的第一关，这一关，必须过，而且要过得漂亮，要敲山震虎，让漕运沿线那些蠢蠢欲动的蛀虫们，都看看他刘孔昭的手段。
快船靠近码头时，刘孔昭一眼便看到了那数十艘停泊在岸边的粮船。它们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船帆低垂，船桨横放，显然是一副长期停泊的模样。船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岸边的石阶上，或闲聊，或赌钱，还有人抱着酒壶大口灌着，哪里有半分“为汛期发愁”的样子？
而在这数十艘粮船的正中央，一艘格外宽敞华丽的官船格外显眼——那便是张承业的座船。甲板上摆着一张红木酒桌，桌上杯盘狼藉，几碟精致的小菜旁还放着一个酒壶，酒香顺着风飘过来，竟带着几分奢靡的气息。更过分的是，张承业正搂着一个穿着艳丽的姬妾，在甲板上说说笑笑，手里还把玩着一只玉扳指，哪里有半分官员的体统？
刘孔昭的脸色沉了沉，脚步却未停，径直朝着那艘官船走去。
“刘大人？”张承业正搂着姬妾笑得开怀，眼角余光瞥见有人登船，抬头一看，竟是刘孔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连忙推开怀里的姬妾，踉跄着起身，“哎呀！刘大人怎的亲自来了？这河道凶险，下官正为改制之事愁得茶饭不思，您怎么不提前通个信，下官也好去迎接您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着刘孔昭——见刘孔昭只带了两个人，身上穿的还是便服，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刘孔昭这是来求和的？也是，自己背后有前户部尚书撑腰，刘孔昭初来乍到，哪里敢真的跟自己翻脸？
刘孔昭却仿佛没看见他脸上的虚伪，也没理会那狼藉的酒桌，径直走到船舷边，目光如炬地盯着脚下的河道，声音清冷：“张大人说汛期将至，河道凶险？可据钦天监奏报，徐州一带半月内无大雨，且这河道去年刚疏浚过，水深足有三丈，行船平稳，何来凶险一说？”
张承业脸上的笑容一滞，连忙辩解：“刘大人有所不知，这运河的天气向来多变，钦天监的奏报也未必准……”
“未必准？”刘孔昭打断他，转而看向船舱门口堆放的几摞账本，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倒是下官听说，张大人这船队上月损耗的粮米，比往年同期多了五成。不知是这‘未必准’的天气吞了粮食，还是某些人，把粮食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话一出，张承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孔昭竟然连他粮船损耗的事情都知道了！那五成损耗，自然是他借着“河道损耗”的名义，克扣下来准备倒卖的，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刘孔昭竟然查得这么清楚！
“刘大人！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张承业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那些损耗都是有据可查的，有账本，有粮官的签字，绝非下官私吞！”
“哦？有据可查？”刘孔昭扬了扬眉，转头对身后的随从示意了一下，“既然张大人说有据可查，那便查查。去，把沛县粮仓的入库账、船运的出库账，还有沿岸乡绅的监粮记录，都取来，咱们当着张大人的面，一笔一笔地对。”
说完，他目光如刀，直直射向张承业：“‘以粮易票’的新政还未推行，你这‘损耗’便先涨了五成。若是等‘民监官督’的政策落地，百姓和乡绅都能盯着粮船，张大人，你这些年靠着漕运克扣的粮食，还有你账本上那些见不得人的猫腻，怕是想烧，都烧不干净了吧？”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戳中了张承业的要害。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里面的衣衫。他终于明白，刘孔昭不是来求和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且，刘孔昭既然敢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握了他不少把柄——他可是崇祯亲点的漕运改制负责人，真要是把事情闹到御前，自己背后的靠山，前户部尚书，未必肯为了他一个小舅子，去跟盛怒的帝王翻脸。
毕竟，在皇权面前，所谓的“裙带关系”，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张承业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对着刘孔昭深深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刘大人！是下官糊涂！是下官误判了河道情况，也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才敢拖延改制……下官知错了！这就下令拆分船队，按您的方略设卡，绝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刘孔昭看着他慌忙传令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张承业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解决了他，还有更多的“张承业”在漕运沿线等着他。但这第一关，他拿下了——不仅拿下了，还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刘孔昭，诚意伯府的后人，要做的事，绝非空谈。
不多时，原本杂乱停泊的粮船渐渐动了起来，一艘艘按照新的方略，分成小队，缓缓驶离码头，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刘孔昭站在码头边，望着渐渐远去的粮船，指尖再次触碰到了腰间的玉佩。阳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那光芒刺眼，却也温暖——正如这场漕运改制的前路，虽然布满了暗礁和险滩，但此刻，已经透出了一丝微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无论多艰难，他都会走下去。因为他肩上扛的，不仅是崇祯的信任，更是天下百姓的期盼。漕运一日不清，百姓便一日受苦，他不能退，也退不起。
周先生走到刘孔昭身边，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忍不住感叹：“大人，您这一招，真是釜底抽薪啊！张承业这一服软，沿线的那些人，怕是要收敛不少了。”
刘孔昭微微点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的河面：“收敛？不过是暂时的。漕运这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咱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比张承业，还要难对付得多。”
他顿了顿，指尖用力攥紧了腰间的玉佩，声音坚定：“但没关系，来一个，我便解决一个。总有一天，我要让这漕运河道，清清爽爽，再无半分蛀虫！”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河面上的粮船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点，而刘孔昭的身影，在码头边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与这千年的运河，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