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京暗流-《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卯时三刻。

  残夜的墨色尚未从京城上空完全褪尽,唯有东方天际裂开一道极细的鱼肚白,将永定门的城楼轮廓晕染得朦胧而肃穆。长街上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颤,偶有几声犬吠从深巷里传来,旋即又被沉沉的寂静吞没。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晨晓中,一阵细碎却密集的声响,正从永定门内缓缓漫开——是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嘚嘚”声,是车轮碾过辙痕的“轱辘”声,轻得像晨雾,却又带着千钧之力,刺破了京城的酣眠。

  帅旗之下,刘孔昭负手而立。玄色劲装紧紧裹着他挺拔的身躯,衣料上用银线绣的暗纹在熹微晨光中若隐若现,腰间悬着的天子剑更显沉凝,剑鞘上的蛟龙纹在微光里泛着冷冽的光。他微微抬眼,目光扫过面前列阵的三千京营骑兵,甲胄在渐亮的天光下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鳞次栉比的方阵如同一整块移动的钢铁,连呼吸声都整齐得惊人。

  风从城门洞穿来,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刘孔昭抬手,指腹摩挲着颈间那枚温润的白玉佩——这是刘家先祖传下的物件,玉质通透,上面刻着的“忠勇”二字已被世代摩挲得光滑发亮。他眸色微动,将玉佩小心翼翼地塞进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点暖意瞬间顺着衣襟漫遍全身。正欲转身翻身上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打破了阵列前的肃穆。

  “刘大人留步!”

  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急切。刘孔昭回眸,只见来人身着深蓝色绸缎直裰,腰间系着英国公府特有的银带钩,正是公府的管家老李。老李怀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匣身雕着缠枝莲纹,边角包着鎏金,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他脚步匆匆,额角已渗出细汗,见刘孔昭回头,忙快步上前,将木匣双手奉上:“我家国公爷听闻大人今日启程,特意让小的赶来。公爷说,大人此去江南,漕运沿线暗流涌动,前路凶险,这物件或许能为大人挡一挡风波。”

  刘孔昭伸手接过木匣,入手沉实。他指尖扣开匣上的黄铜搭扣,“咔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鎏金虎符,符身铸着狰狞的虎首,纹路清晰,金光灿灿,侧面用阴文刻着“京营副统制”五个字,笔力遒劲,一看便知是内廷制式。

  “公爷特意吩咐,”老李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沿途各州府的京营旧部,近来多被有心人拉拢,恐有刁难。大人凭此符,可直接调遣百人队护行,无需等中枢文书批复——公爷说,京营是皇家的京营,更是护着百姓的京营,不能让宵小之辈坏了大人的大事。”

  刘孔昭心中一暖,伸手将虎符取出,入手冰凉,却又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信任。他攥紧虎符,指腹抵着那“副统制”三个字,沉声道:“烦请李管家转告老国公,刘某今日受此重托,定不辱使命。这份情,刘某记在心里了,待赈灾事了,必登门拜谢。”

  老李躬身应了声“是”,又行了一礼,才转身退去。刘孔昭握着虎符,正要收进怀中,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远处街角——那里有一间临河的茶寮,竹帘半掩,此刻正有一道目光飞快地收回,竹帘晃动间,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青布长衫,颌下留着三缕短须,正是吏部侍郎周延儒府上的幕僚张谦。昨日朝堂之上,这人还站在周延儒身后,义正词严地弹劾他“恃宠而骄,手握重兵恐酿兵祸”,今日却在此处窥探,其心昭然。

  刘孔昭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收回目光,将虎符与玉佩一同贴身藏好。就在他左脚踩上马镫,正要翻身上马的瞬间,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次却带着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刘大人——陛下有密函!”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一名内侍骑着匹快马,身着飞鱼服,马鬃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宫里一路疾驰而来。内侍到了阵前,翻身下马,顾不得喘息,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色的锦袋,双手捧着递到刘孔昭面前:“陛下凌晨在文华殿亲笔所书,命小的务必在大人出城前送到。”

  刘孔昭接过锦袋,拆开系带,取出里面的密函。信纸是御用的洒金笺,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正是崇祯的亲笔:“昨夜东厂密报,漕运总督周延儒已暗中遣人送信江南盐商,料定你必经扬州,恐在沿途设卡刁难,截留赈灾粮款。此番赈灾,关乎数十万河南灾民性命,凡事不必拘泥,可先斩后奏——朕在京中为你撑腰,放手去做。”

  信末没有落款,只盖着一枚鲜红的“崇祯御笔”印鉴,朱砂饱满,印纹清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任。刘孔昭将密函凑到马旁的火把上,看着信纸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在晨雾中。他抬手将灰烬挥去,翻身上马,右手扬起马鞭,厉声大喝:“出发!”

  “出发——”

  身后的校尉高声传命,声音震彻长街。三千骑兵同时扬鞭,马蹄声瞬间变得密集而厚重,如同惊雷滚过,震得青石板都微微发颤。队伍刚出永定门,还未走上官道,却见道旁突然跪倒了几名妇人,个个身着粗麻布丧服,头发散乱,一见到队伍便哭天抢地:“刘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我丈夫死得冤啊!”

  为首的校尉见状,眉头一皱,正要挥手下令驱离——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拦路,耽误不得行程。可刘孔昭却抬手制止了他,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那名妇人身上:她约莫三十岁年纪,脸上带着泪痕,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熟悉——这是上月因克扣淮安卫粮米,被他弹劾罢官的前淮安通判王怀安的妻子。

  刘孔昭心中了然,这哪里是鸣冤,分明是有人故意安排,想借民怨拖住他的脚步,好给周延儒那边争取时间。他勒住马缰,战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微微抬起。刘孔昭俯身,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你丈夫王怀安,克扣军粮三千石,导致淮安卫百名士兵冻饿而死,此事证据确凿,陛下已下旨查办,何来冤屈?”

  那妇人哭声一顿,显然没料到他会直接点破。刘孔昭继续道:“你的冤屈,陛下早已得知,也命都察院复查。但今日,我要带着这三千骑兵、十万石赈灾粮,赶去河南救数十万等着活命的灾民——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再晚一步,就要饿死在这个冬天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妇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又有几分不容置喙:“若你真心为夫鸣冤,便收起丧服,待我疏通漕运,将赈灾粮送到灾民手中后,持状纸去都察院击鼓。届时,刘某亲自为你作证,若王怀安当真有冤,我必请陛下还他清白;若他确是贪赃枉法,你也休要再受他人挑唆,耽误赈灾大事。”

  这番话堵得那妇人哑口无言,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刘孔昭不再看她,勒转马头,扬鞭喝道:“继续前进!”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马蹄声渐渐远去。远处茶寮的竹帘被人悄悄掀开,张谦看着队伍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却也只能悄然转身,消失在晨雾中——拦路的计策,终究是失败了。

  队伍行至卢沟桥时,天已大亮。桥面上的石狮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威严,桥下的永定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就在队伍正要过桥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儿拦在了桥头,个个衣着华丽,腰间佩着宝刀,一看便是勋贵子弟。

  为首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如冠玉,手里摇着一把描金折扇,正是定国公徐允祯的幼子徐文彦。他见刘孔昭过来,折扇一收,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刘大人好威风啊!三千京营骑兵随行,这阵仗,怕是比亲王爷出巡还要气派。家父听闻大人今日启程赈灾,特意在桥边的酒楼备了薄酒,为大人践行,还请大人赏脸。”

  刘孔昭目光扫过徐文彦身后的几人,只见他们腰间的佩刀虽未出鞘,却都按在刀柄上,眼神里藏着几分不善——哪里是践行,分明是冲着他手中的兵权来的。定国公一向与周延儒交好,想来是怕他顺利抵达江南,断了周延儒的财路,才让儿子来拦路拖延。

  刘孔昭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多谢定国公美意,只是刘某不敢领。河南数十万灾民,此刻正饿着肚子等粮,多耽误一刻,就可能多一条人命——这酒,刘某喝不起,也不敢喝。”

  他目光落在徐文彦手中的折扇上,语气陡然转厉:“若定国公真有诚意,不如将备酒的银钱、买这折扇的银子,都捐去赈灾。刘某替河南那些快要饿死的百姓,多谢定国公的大恩大德。”

  话落,不等徐文彦反应,刘孔昭猛地挥鞭,马鞭“啪”地一声抽在马臀上:“驾!”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前蹄扬起,猛地冲过人群。身后的三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过桥面,卷起漫天尘土,将徐文彦一行人远远甩在后面。徐文彦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佩刀,却被身旁的幕僚死死拉住。

  “公子,不可!”幕僚压低声音,指了指远处的官道,“您看那边——”

  徐文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官道上,一队身着黑色锦袍、腰佩绣春刀的骑士正策马赶来,腰间的令牌上,“北镇抚司”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那是锦衣卫的人,而且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北镇抚司,显然是崇祯暗中派来护送刘孔昭的暗桩。

  徐文彦攥紧了拳头,终究是不敢再动。尘土渐渐散去,只留下他站在桥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队伍行出十余里外,已离京城渐远。刘孔昭勒住马缰,驻足回望。晨雾早已散尽,远处的京城宫阙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文华殿的飞檐、紫禁城的角楼,都清晰可见。他仿佛能看到崇祯此刻正站在文华殿的窗前,眉头紧锁,望着江南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焦灼;也能想见定国公府、周延儒府上,那些勋贵官僚正围坐在一起,密谋着如何阻挠赈灾,如何夺走他手中的兵权。

  掌心的虎符依旧冰凉,腰间的天子剑也透着寒意,心口的玉佩却暖得发烫。这冷暖交织的触感,像极了此刻的大明——一边是君王的信任、老臣的托付,一边是勋贵的贪婪、官僚的算计,而他,正站在这风雨飘摇的当口,要去撑起一条通往江南的生路。

  刘孔昭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京城方向收回,望向通往江南的官道。前路漫漫,尘土飞扬,虽不知等待他的是扬州的关卡,还是江南的暗流,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加速前进!”

  他再次扬鞭,马鞭划破长空,发出清脆的声响。战马长嘶,三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在通往江南的官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朝着那风雨飘摇的前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