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黄土塬-《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军师,该让虎蹲炮开口了!”李自成猛地转头,声音裹着寒风,砸向身旁的牛金星。他掌心攥得发紧,指节在冷空气中泛着青白——方才游骑营射倒延绥骑兵的一幕还在眼前,此刻正是撕开明军防线的最好时机。

  牛金星眼神一凛,花白的胡须在下巴上抖动了两下,当即抬手喝道:“举黑旗!”身旁亲兵立刻将一面玄色令旗高高举起,旗面用墨汁绘着狰狞的炮纹,在风雪中猎猎展开。这面黑旗是大顺军约定好的炮击信号,从卧虎坡到炮位,不过五十步距离,却像一道惊雷,瞬间传透了战场的喧嚣。

  卧虎坡东侧的炮位上,八门虎蹲炮早已蓄势待发。炮身是去年从明军手里缴获的铁铸家伙,炮口泛着冷硬的光,炮膛里填满了火药与铁砂,连引信都已剪到最合适的长度。炮手们裹着蓑衣,蓑衣上积的雪被体温烘化,在肩头凝出一串串水珠。他们看到黑旗的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摸向怀中的火折子——火折子是用硫磺和硝石混着艾草做的,即便在风雪里也能燃得旺盛。“滋滋——”引信被点燃的声响格外清晰,橙红色的火星顺着引线爬向炮膛,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火蛇,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刺眼。

  “轰!轰!轰!”

  八声巨响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炸开,震得卧虎坡上的老槐树都抖落了枝头的积雪。炮口喷出的浓烟裹着火星,在风雪中翻涌成一团团黑红色的云,连寒风都似被这股力量掀得倒卷。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像流星般划破长空,直奔明军的车营而去。大部分炮弹落在了车营前方的泥泞里,炸开一个个半丈深的泥坑,泥浆混着雪块飞溅而起,竟有一人多高;但有两发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撞向了明军的偏厢车。

  “砰!”第一发炮弹砸在左侧第三辆偏厢车的铁皮上,铁皮瞬间被撕开一个碗口大的洞,炮弹余势未减,钻进车厢里炸开。车厢里的明军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气浪掀飞,残肢混着木屑、火药渣子飞向半空,又重重砸在泥泞里,殷红的血瞬间染透了身下的黄土,却很快被风雪冲刷得淡了几分。第二发炮弹则命中了中间的一辆偏厢车,直接炸断了连接前后车辆的铁链——那铁链是用熟铁打造的,粗如儿臂,此刻却像棉线般断裂,带着“哐当”的脆响砸在地上。原本密不透风的车阵,瞬间出现了一道两丈宽的缺口,缺口后的明军士兵脸色煞白,有的握着钩镰枪的手都在发抖,眼神里满是慌乱。

  “就是现在!”李自成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刃是用西域精铁打造的,即便在雨水中也泛着冷冽的光。他手臂前伸,剑尖直指那道缺口,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亢奋,几乎是嘶吼着下令:“死士营,冲!游骑营,绕后!拿下孙传庭的中军,延安城里的粮仓,就是咱们的了!”

  刘芳亮听到命令的瞬间,一把跳上身旁的战马——那马是他从明军百户手里抢来的,虽不如闯王的黄骠马神骏,却也跑得飞快。他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刀,刀身映着炮火的光,在阵前划出一道弧线,嘶吼道:“死士营的兄弟们!跟老子冲啊!进城抢粮仓,让孙传庭那文官崽子看看,咱们陕北汉子的厉害!”

  原本半蹲着的死士营士兵们,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他们手中的柳木盾被高高举起,盾面的猪血渍在风雪中泛着暗沉的光,五尺长的木矛斜指天空。四千个人,像一堵移动的土墙,朝着明军的缺口冲去。脚步声踏在泥泞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混着嘶吼声,在战场上汇成一股汹涌的洪流。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叫王二的士兵,陕西绥德人,爹娘去年饿死在了逃荒路上。他的柳木盾刚碰到明军的钩镰枪,就被对方死死勾住——明军士兵用力往后拽,想把他拉倒在泥里。王二眼疾手快,干脆松开盾牌,右手拔出腰间的短刀,趁着对方愣神的瞬间,一刀刺进了明军士兵的胸口。鲜血喷在他的粗麻布衫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又捡起地上的钩镰枪,朝着下一个敌人冲去。

  还有个十六岁的小兵,叫狗蛋,是刘芳亮从乱葬岗里救出来的。他刚冲了两步,就被一支流箭射中了肩膀,箭羽穿透粗麻布,在肩头留下一个血洞。他闷哼一声,却没停下脚步,反而咬着牙加快了速度,手里的木矛狠狠刺向一个明军士兵的喉咙——那士兵刚想举盾格挡,却被狗蛋用尽全力推倒在泥里,木矛顺着喉咙刺进去,鲜血瞬间染红了狗蛋的手。狗蛋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泥,又朝着下一个目标冲去,直到腿上再中一箭,才重重摔在泥泞里。但他哪怕趴在地上,手指还在死死抠着地面,像是要朝着缺口的方向,再爬近一步。

  盾与盾的碰撞声、木矛刺穿棉甲的闷响、士兵的嘶吼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在延安城外的风雪中炸开。那道两丈宽的缺口,此刻成了生死的分界线,一边是为了活命而拼命的大顺军,一边是为了守住城池而挣扎的明军,双方像两股洪流,在缺口处狠狠撞在一起。

  而游骑营的三千骑兵,此刻正趁着延绥骑兵混乱的间隙,朝着明军的后方绕去。他们的目标是神机营——那些拿着火铳的士兵,是明军最主要的火力来源,只要冲散了神机营,明军的防线就会彻底崩溃。骑兵们的马蹄踏在泥泞里,溅起的泥浆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他们却毫不在意,手里的环首刀被握得发烫,牛角弓斜背在身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神机营的火铳手们,此刻还在忙着装填弹药。火铳装填本就繁琐,要先清理枪管里的火药残渣,再倒入定量的火药,接着装入铅弹,最后用通条压实药引——一套流程下来,至少要半分钟。他们刚打完一轮齐射,还没来得及装填上第二发,就听到了马蹄声。为首的火铳手是个叫李三的文书,原本在府衙里抄录公文,上个月才被编入神机营。他看到大顺军骑兵冲过来的瞬间,手都抖了,手里的通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想弯腰去捡,却被一个骑兵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摔在泥里,还没等他爬起来,环首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有的火铳手反应快,举起没装填好的火铳,想要吓唬对方,却被骑兵用马刀挑飞了武器——马刀划过火铳的枪管,发出“滋啦”的金属摩擦声,火铳直接飞出去老远,落在泥里成了废铁。骑兵们冲进神机营的阵中,像虎入羊群,环首刀挥舞着,每一刀下去,都有一个明军士兵倒下。有的士兵想要逃跑,却被马蹄追上,重重踏在脚下,泥水混着鲜血从马蹄下挤出,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原本整齐的神机营阵列,就成了一片混乱的屠宰场。

  孙传庭坐在中军的枣红马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身上的玄色棉甲,此刻已经被雪水和泥浆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甲片上的铜钉在风雪中泛着冷光,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慌乱。他怎么也没想到,李自成的反应会这么快——明明前一刻,他还觉得自己的车阵固若金汤,可转眼间,那道缺口就像一张巨口,吞掉了他的士兵。更让他心惊的是,大顺军的虎蹲炮竟然能精准命中车营——那些炮是李自成从明军手里缴获的,他原以为对方不会用,可刚才的炮击,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传我命令!中军预备队,上!堵住缺口!”孙传庭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旧带着几分文官的威严。他知道,那道缺口要是堵不住,整个防线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候,延安城就完了。

  可就在预备队刚要移动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尖刀,瞬间刺进了孙传庭的心里。他猛地回头,只见一百多个穿着灰布衫的士兵,正骑着马,朝着中军冲来。他们手里拿着短弩,箭头上泛着幽绿的光,显然是涂了毒药。孙传庭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认出了,那是李自成的“侦哨”!这些人竟然绕到了中军的后方,目标直指他的指挥核心!

  “保护孙大人!”亲兵们嘶吼着围了上来,他们手里拿着长刀,挡在孙传庭的马前。侦哨们却丝毫没有退缩,他们从马背上跳下来,手里的短弩“咻咻”地发射,箭矢像飞蝗一样飞向亲兵。一个亲兵刚想举刀格挡,就被一支箭矢射中了喉咙,他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倒在泥里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孙传庭勒转马头,想要后退,却看到远处的卧虎坡上,李自成的帅旗正在向中军靠近。那面缠着红布的旗帜,在风雪中格外刺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正朝着他扑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马鞭,马鞭柄上刻着“守土安民”四个字——那是他上任时,亲手刻上去的。当时他还在心里发誓,要守住陕西,守住延安,让百姓们能活下去。可此刻,这四个字却像针一样,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他苦心经营了半年的防御,他从延绥镇调来的边军,他挪用府库银两赶制的偏厢车,正在被李自成一点点撕碎。

  风更紧了,雪更大了,雨水打在士兵的脸上,混着鲜血和泥浆,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延安城外的黄土塬上,两军的士兵还在厮杀——柳木盾与马刀的碰撞声、虎蹲炮与佛郎机炮的轰鸣声、士兵的嘶吼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对决。

  李自成站在卧虎坡上,手里的佩剑还在滴着血。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中军,看着那些慌乱逃窜的明军士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这场仗,他赢定了。

  而城头上的“孙”字帅旗,此刻在风雪中摇摇晃晃,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它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鹰隼,随时可能从箭楼上坠落,连同孙传庭“守土安民”的誓言,一起被淹没在这片泥泞的黄土里。风雪还在继续,仿佛要将这场血战的痕迹,彻底掩埋在延安城外的黄土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