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意失宜川,帅帐怒碎杯-《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洪承畴身着一袭青色蟒纹袍,袍角绣着暗金线的云纹,随呼吸轻轻颤动;腰间系着荔枝纹玉带,玉带钩上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本是督师重臣该有的从容气度,可此刻,他的脸色却铁青得像关外的寒铁,右手紧紧攥着一只青花缠枝莲纹杯,指腹抵着杯沿的冰裂纹,连杯沿残存的半盏碧螺春都忘了饮。茶水顺着他紧绷的指缝缓缓滴落,在案几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水渍,如散开的血痕,刺得人眼慌。

  案几正中央摊着一份急报,桑皮纸的边缘还带着墨汁未干的潮气,上面的字迹是参军连夜写就的,笔锋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宜川粮仓昨夜三更遭闯营义军偷袭,守军三百余人战死,粮囤十二座尽焚,高迎祥率部携剩余粮草往洛川方向移动,沿途未留踪迹。

  洪承畴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青花杯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咔嗒”声——那是瓷胎即将碎裂的征兆。他闭上眼,三日前韩城战场的景象瞬间涌上心头:玄甲铁骑踏过义军的营帐,刀光剑影里,高迎祥的先锋营主将被斩于马下,数千义军尸横遍野;清理战场时,他亲眼见士兵从义军尸身上解下干瘪的粮袋,里面只有掺了沙土的麦麸,连俘虏的义军小兵都虚弱得站不稳,张口只喊“饿”。那时他站在高坡上,望着远处逃窜的义军残部,心中笃定:这场仗,快结束了。闯营没了粮草,没了士气,不出三日便会溃散,到时候一纸招安文书,便能将陕北的乱局彻底平定。

  “这帮畜牲!”

  一声怒喝突然从洪承畴喉间爆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震得帐内烛火猛地一跳,溅起几点火星。他猛地抬手,青花杯如一道青色闪电,“哐当”一声砸在青石地面上——瓷杯瞬间碎裂,碎片四溅,有的弹到帐壁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温热的茶水混着细小的瓷片,溅湿了他的蟒纹袍角,留下一片深浅不一的痕迹。

  帐外的亲兵听到动静,脚步猛地顿住,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却没敢贸然入内。他们跟着洪承畴多年,这位督师素来以沉稳着称,哪怕是面对数倍于己的义军,也从未有过这般失态——今日的怒火,显然是被那封急报点燃了。

  洪承畴扶着案几,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案几上的急报,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连指甲掐进掌心都浑然不觉。他本已算好了一切:义军经韩城一败,精锐尽失,粮草断绝,不出三日便会军心涣散;他甚至已让参军草拟了招安文书,文书里特意写明,只要高迎祥肯放下武器,不仅能保闯营将士性命,连高迎祥本人,他也会奏请朝廷从轻发落,哪怕是押解进京,也能留个全尸,不至于落得凌迟的下场。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高迎祥竟如此狠绝,如此狡猾!闯营明明已是残兵败将,却敢绕开秦军布在宜川外围的三道哨卡,借着夜色的掩护,突袭粮草中转站!宜川虽不是军事重镇,却是明军在陕北的“粮袋子”——那里囤积着供三万秦军三月之用的粮食、草料,还有过冬的棉衣。如今粮草被劫,义军不仅解了燃眉之急,更能凭着这些粮草重整旗鼓,甚至可能联合其他义军余部,卷土重来!他三日前的胜仗,他心中的笃定,竟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空欢喜!

  “洪承畴啊洪承畴,你还是太轻敌了。”他对着帐壁上自己的影子,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懊恼与自责。他忽然想起韩城之战时,高迎祥被明军围困在山坳里的模样——那个身着黑袍、手持长刀的义军首领,哪怕肩头中箭,脸上溅满鲜血,眼中也始终燃着悍不畏死的火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仍要拼死反扑的狼。那时他便该知道,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认输,更不会甘心接受招安。

  帐外的风卷着沙尘,狠狠撞在帐帘上,“哗啦啦”的声响如鬼哭狼嚎。洪承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秦军的督师,是陕北战局的主帅,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他走到案几前,弯腰捡起那份急报,指尖轻轻划过“洛川方向”四个字,眉头渐渐拧成一个疙瘩。洛川地处陕北腹地,群山环绕,沟壑纵横,最是利于义军打游击;若是让高迎祥在那里站稳脚跟,再联合盘踞在洛川附近的张献忠余部,秦军想要彻底平定乱局,怕是要付出数倍的代价。

  “来人!”洪承畴猛地直起身,高声喊道,声音里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眼底仍藏着未散的怒火,像闷在灰烬下的火星,随时可能复燃。

  帐帘被迅速掀开,两名亲兵躬身而入,单膝跪地:“督师有何吩咐?”

  “传我将令!”洪承畴走到亲兵面前,语气斩钉截铁,“命左光先率五千骑兵,即刻出发,沿着宜川至洛川的官道追击高迎祥部,务必拖住他们的脚步,不可让其顺利进入洛川山区;命贺人龙率步军一万,从宜川东侧的黄龙岭迂回,截断义军可能撤退的路线,若遇义军,不必纠缠,只需守住要道即可;再派两名快马斥候,连夜前往西安,面见陕西巡抚,让他即刻调拨粮草、草料,从渭河南岸运往延安,务必在五日内补充军需,不得延误!”

  “末将领命!”两名亲兵齐声应道,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洪承畴叫住他们,目光落在地面散落的瓷片上,那些青色的碎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战场上的断刀残剑。他的语气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左光先、贺人龙,还有军中所有将领——招安之事,就此作罢。高迎祥既然不识好歹,非要与朝廷作对,那本督便陪他打到底!不将闯营义军全歼于陕北,不将高迎祥的人头悬在延安城头,我洪承畴,绝不班师回朝!”

  “是!”亲兵们再次躬身,转身快步离去,帐帘落下的瞬间,还能听到他们传令的声音渐渐远去。

  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洪承畴走到帐帘旁,伸手掀开一角,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远处的军营里,已传来集合的号角声,“呜呜”的号角在夜风中回荡,紧接着是马蹄声、脚步声、盔甲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渐渐朝着宜川方向远去——那是左光先的骑兵营出发了。

  他知道,这场仗,远未结束。之前的韩城胜仗,不过是这场漫长战事的序幕;今夜宜川的粮草之失,才是真正的考验。他抬手拂去袍角的茶渍,指尖触到冰凉的蟒纹丝线,眼神却变得愈发坚定。高迎祥有了粮草又如何?玄甲军的铁骑依旧锋利,玄甲军的将士依旧勇猛;他洪承畴,绝不会让义军在陕北立足,更不会让陕北的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烛火依旧摇曳,帐壁上的身影重新变得沉稳。洪承畴转身走回案几前,铺开一张新的地图,提起笔,蘸满墨汁,在宜川与洛川之间画下一道鲜红的线——那是明军的追击路线,也是他与高迎祥之间,不死不休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