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古簮守护者现身-《沪上烟雨烬余簮》

  地宫深处的潮气裹着陈年木料与金属锈蚀的味道,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苏清鸢扶着冰冷的石壁站稳,指尖触到的刻痕凹凸不平,是历代匠人修缮时留下的凿印,带着穿越百年的温度。陆景年手持特制的磷火灯笼,幽蓝的光焰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在前方幽深的甬道壁上,随着脚步晃动如鬼魅随行。身侧的沈砚之紧攥着腰间的漆器罗盘,指针仍在微微颤抖,方才破解第三重机关时,罗盘险些被突如其来的地脉气流震碎——那机关是仿照宋代“七星连珠”阵所设,七根汉白玉柱按星宿方位排列,柱顶镶嵌的琉璃珠一旦触碰错序,便会触发暗箭与流沙,亏得陆景年凭借对古建筑榫卯结构的通晓,找出了柱底的机关枢纽,苏清鸢则以缂丝技艺中的“透经透纬”手法,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精准缠绕枢纽,才险之又险地让石柱归位,甬道尽头的石门应声而开。

  “这地宫比我们预想的更深,”沈砚之的声音在空旷的甬道中微微回响,他擦拭着罗盘上的灰尘,“龙华塔始建于三国吴赤乌年间,历经多次焚毁重建,没想到地宫竟能保存得如此完整。”

  陆景年将灯笼举高些,照亮前方石门后的景象。那是一间约莫三丈见方的密室,地面铺着早已褪色的金砖,边角处生着暗绿色的苔藓。密室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汉白玉台,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霜,隐约能看出台面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四周的墙壁上嵌着八盏青铜灯台,灯盏内积满了灰烬,唯有靠近玉台的一盏,灯芯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熄的余温。

  苏清鸢缓步走向玉台,裙摆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她俯身细看,缠枝莲的纹样雕刻得极为精妙,花瓣的弧度、枝蔓的缠绕都透着宋代玉雕的灵动,只是部分纹样被硬物刮损,留下了狰狞的划痕。“这些划痕像是 recent 留下的,”她指尖轻轻拂过划痕,“边缘还很锋利,不像是年深日久自然形成的。”

  陆景年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枚放大镜,借着磷火的光仔细观察:“是利器刮擦的痕迹,看力道和角度,应该是有人试图撬走台面上的东西。”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密室的每一个角落,“幽蛇阁的人果然来过这里,只是他们没能得手。”

  “‘三簮聚气,非遗归宗’,”沈砚之喃喃念着秘语,走到密室东侧的墙壁前,墙壁上刻着一幅模糊的壁画,“这壁画上画的,似乎是三位匠人正在制作器物。”

  苏清鸢和陆景年立刻围了过去。壁画因年代久远,色彩早已脱落,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线条,但仍能辨认出三人的姿态:一人手持针线,一人握着玉石,还有一人正拿着羽毛状的东西,似乎在进行某种精细的工艺。三人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三件形制相似的器物,看轮廓正是三支古簮。

  “这应该就是三大古簮的制作者,”苏清鸢轻声说道,“那位手持羽毛的匠人,会不会就是点翠匠人?”

  她的话音刚落,密室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磷火灯笼的光焰剧烈晃动起来,墙上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线条开始隐隐发光。汉白玉台上的尘霜簌簌掉落,露出下方更为清晰的缠枝莲纹样,纹样的中心,竟镶嵌着一枚小小的翡翠,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小心!”陆景年一把将苏清鸢拉到身后,沈砚之也立刻握紧了罗盘,警惕地看向密室中央。

  阴风越来越盛,吹动着三人的衣袂猎猎作响。汉白玉台上的翡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一道虚影缓缓升起。那是一位身着明代服饰的女子,梳着双环髻,头戴点翠头面,衣裙上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裙摆边缘垂着细小的珍珠,行走间仿佛有细碎的光尘飘落。她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看不真切,但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婉而坚定的气质,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松烟墨香与羽毛的清芬。

  “是谁闯入了我的居所?”女子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古雅的韵致,“扰了千年的清净。”

  苏清鸢从陆景年身后走出,微微躬身行礼:“晚辈苏清鸢,携友人陆景年、沈砚之,前来寻访缠枝点翠簮。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为了守护中华非遗技艺,免遭幽蛇阁的觊觎。”

  虚影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当她看到苏清鸢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你身上,有缂丝的灵气。”她的目光又转向陆景年,“你懂玉雕榫卯,是个有心的匠人。”最后落在沈砚之身上,“漆器罗盘在手,你是传承漆器工艺的后人?”

  三人心中皆是一惊,这虚影竟能一眼看穿他们各自擅长的非遗技艺。

  “前辈可是守护缠枝点翠簮的匠人?”陆景年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敬重。

  虚影微微颔首,声音柔和了些许:“我名翠娘,乃是明代点翠匠人,受先祖所托,守护缠枝点翠簮已有六百年。”她的目光扫过汉白玉台上的划痕,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幽蛇阁的鼠辈,三番五次前来骚扰,妄图夺走古簮,破坏非遗根基,幸好有先祖设下的结界,他们才未能得逞。”

  “翠娘前辈,”苏清鸢上前一步,恳切地说道,“幽蛇阁野心勃勃,不仅想要夺取三大古簮,还想毁掉龙华塔下的非遗根基,让中华千年技艺毁于一旦。我们三人虽微薄之力,但愿以毕生所学守护非遗,恳请前辈相信我们,将缠枝点翠簮托付给我们。”

  翠娘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变得严肃起来:“缠枝点翠簮并非寻常之物,它承载着点翠工艺的精髓,是非遗根基的重要部分。并非任何人都有资格拥有它,必须是具备‘非遗传承人的赤诚之心’者,方能得它认可。”

  “何为‘赤诚之心’?”沈砚之问道。

  “赤诚之心,是对技艺的敬畏,是对传承的坚守,是不为名利所惑,不为艰险所惧,只求将千年技艺发扬光大的本心。”翠娘的声音渐渐高昂,“今日你们既然来了,便需通过我的考验。通得过,我便将缠枝点翠簮的下落告知你们;通不过,便请速速离开,莫要再踏足地宫半步。”

  陆景年眼神坚定:“请前辈出题,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翠娘微微颔首,抬手一挥,密室西侧的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缓缓移出三个案几,案几上分别摆放着不同的物件。第一个案几上是一束丝线、一块素缂丝面料和一把缂丝刀;第二个案几上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和田玉、一套玉雕工具;第三个案几上则是一块残破的漆器、几样修补漆器的材料。

  “第一道考验,忆初心。”翠娘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中,“你们各自用案几上的材料,制作一件最能代表自己初学技艺时心境的作品。时限一炷香,作品需能体现你们对技艺的初心,不得有半分敷衍。”

  话音刚落,汉白玉台上的翡翠光芒一闪,一支香柱凭空出现在台上,香头自动燃起,袅袅青烟缓缓上升。

  苏清鸢走到第一个案几前,看着案几上的丝线和素缂丝面料,思绪瞬间回到了童年。那时她跟着外婆学缂丝,外婆总是说,缂丝是“一寸缂丝一寸金”,每一针每一线都要饱含心意,不能有丝毫马虎。有一次,她为了赶制一件小绣品,偷偷加快了速度,结果线条疏密不均,被外婆严厉地批评了一顿。外婆说:“清鸢,学手艺不能图快,要沉下心来,把每一针都绣进心里,这样的作品才有灵气,才能长久流传。”

  想到这里,苏清鸢的眼中泛起一丝温热。她深吸一口气,从丝线中挑选出几种淡雅的颜色,又拿起缂丝刀,轻轻拨动素缂丝面料的经线。她要缂织的,是外婆教她的第一朵花——一朵小小的玉兰花。玉兰花象征着纯洁与坚守,就像她初学缂丝时的心境,纯粹而执着,只为了将手艺学好,不辜负外婆的期望。

  陆景年走到第二个案几前,看着那块未经雕琢的和田玉,指尖抚过玉石表面的纹路。他初学玉雕时,师父告诉他,玉雕不仅是雕琢玉石,更是雕琢人心。一块璞玉,唯有去除杂质,才能展现出内在的温润与光华;一个匠人,唯有摒弃杂念,才能将技艺发挥到极致。那时,他为了雕刻一件简单的玉牌,反复打磨了三个月,师父说他过于执着,他却回答:“师父,我想让这件作品,配得上‘匠心’二字。”

  陆景年拿起玉雕工具,手腕微微用力,开始在玉石上勾勒轮廓。他要雕刻的,是一枚小小的榫卯结构玉坠。榫卯结构是中式建筑的精髓,无需一钉一铆,便能牢固契合,就像他对玉雕技艺的坚守,无需外界的认可,只为内心的热爱与执着。

  沈砚之走到第三个案几前,看着那块残破的漆器,心中感慨万千。他的祖父是有名的漆器匠人,从小教导他,漆器工艺最讲究“耐心”二字,一道漆需要反复涂刷、打磨,才能形成温润光滑的质感。有一次,他制作一件漆器托盘,因为急于求成,没有等上一道漆完全干燥就涂下一道,结果漆面开裂,前功尽弃。祖父没有责备他,只是说:“砚之,手艺就像漆器的漆面,急不得,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才能做出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品。”

  沈砚之拿起修补漆器的材料,先用细砂纸轻轻打磨残破的边缘,然后调配漆料,小心翼翼地进行修补。他要修补的,不仅是漆器的破损,更是自己初学技艺时的初心。他要让这件漆器恢复往日的光彩,就像他对漆器工艺的坚守,无论遇到多少困难,都不会放弃。

  磷火灯笼的光焰静静燃烧,密室中只剩下三人专注的身影和工具细微的声响。翠娘站在汉白玉台上,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眼中渐渐流露出赞许之色。她能感受到三人身上散发的专注与执着,那是只有真正热爱技艺的匠人,才会拥有的光芒。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苏清鸢的玉兰花缂丝已经完成,丝线疏密均匀,花瓣的层次分明,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陆景年的榫卯结构玉坠也已成型,榫头与卯眼严丝合缝,温润的玉石上透着淡淡的光泽;沈砚之的漆器修补工作也接近尾声,残破的漆面被完美修复,看不出丝毫痕迹,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更添了一份古朴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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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们还是追来了!”陆景年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玉雕工具。

  翠娘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是幽蛇阁的人,他们突破了地宫外层的机关。”她看向三人,眼中带着一丝急切,“第一道考验你们已经通过,初心未改,不负匠人之名。但幽蛇阁的人即将闯入,第二道考验必须尽快进行!”

  苏清鸢将缂丝作品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转身看向翠娘:“前辈,第二道考验是什么?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翠娘抬手一挥,汉白玉台上的翡翠再次发光,三道光束分别射向三人的案几。苏清鸢的案几上,突然出现了几件点翠残件;陆景年的案几上,多了一套复杂的玉雕图纸;沈砚之的案几上,则摆放着几种罕见的漆料。

  “第二道考验,辨真伪,传精髓。”翠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迫感,“苏清鸢,你需凭借缂丝与刺绣的功底,分辨这些点翠残件的真伪,并说出其中的门道;陆景年,你要根据这份图纸,在半个时辰内,用案几上的玉石雕刻出与缠枝点翠簮底座相契合的榫卯结构;沈砚之,你需用这些漆料,调配出与点翠簮收纳盒相匹配的漆色,不得有半分偏差。”

  “半个时辰?”沈砚之眉头一皱,“这些漆料极为罕见,调配起来需要精准的比例,半个时辰恐怕……”

  “幽蛇阁的人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翠娘打断他的话,“这不仅是对你们技艺的考验,更是对你们应变能力的考验。唯有临危不乱,方能守护非遗。”

  石门的摇晃声越来越剧烈,似乎随时都会被攻破。陆景年深吸一口气:“我们开始吧,不能让幽蛇阁的人得逞。”

  苏清鸢拿起一件点翠残件,仔细观察起来。残件上的羽毛色泽鲜艳,看似完好,但她指尖拂过,却感觉到羽毛的质感有些僵硬。她想起外婆曾经说过,真正的点翠工艺,所用的羽毛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柔软顺滑,且不易褪色,而仿品的羽毛往往经过化学染色,质感僵硬,色泽也过于刺眼。

  陆景年则快速浏览着玉雕图纸,图纸上的榫卯结构极为复杂,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都要精妙。他知道,这是与缠枝点翠簮底座相契合的关键,一旦出现丝毫偏差,便无法将古簮妥善安放,甚至可能损坏古簮。

  沈砚之则拿起漆料,小心翼翼地进行调配。他凭借多年的经验,一点点调整比例,鼻尖萦绕着漆料特有的清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调配出正确的漆色。

  密室之外,幽蛇阁的人已经开始用炸药轰击石门,轰鸣声震耳欲聋,密室中的灰尘簌簌掉落。但三人此刻已然心无旁骛,眼中只有手中的技艺与考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翠娘站在一旁,看着三人专注的模样,眼中渐渐流露出欣慰的神色。她知道,这三人,或许就是她等待了六百年的传承人,是能够守护缠枝点翠簮与非遗根基的希望。

  但幽蛇阁的攻势越来越猛,石门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阴冷的杀气透过裂痕渗入密室,让人不寒而栗。

  苏清鸢已经分辨出了三件点翠残件的真伪,正准备向翠娘说明;陆景年的玉雕也已初具雏形,榫卯结构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沈砚之的漆料调配也即将完成,色泽已经与记忆中收纳盒的漆色极为相似。

  可就在这时,石门“咔嚓”一声,裂痕越来越大,碎石不断掉落,幽蛇阁的人已经近在咫尺。

  翠娘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他们要进来了,考验必须立刻结束!”她看向三人,“你们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苏清鸢、陆景年、沈砚之同时点头,眼中带着坚定的光芒。

  翠娘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一道黑影突然从石门的裂痕中窜了进来,手中的弯刀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扑汉白玉台上的翡翠。

  “不好!”陆景年一声大喝,猛地扑了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