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驼队同行藏心机-《沪上烟雨烬余簮》

  西域的风总带着股沙砾的粗粝,刮在脸上像细针在刺。沈清辞裹紧了身上的驼色披风,指尖无意间触到腰间暗袋里的青白玉簮,那温润的触感让她紧绷的脊背稍稍松弛了些。这枚“缠枝莲纹簮”是她从沪上带到西域的半枚信物,另一半据说在苏砚之手里,可自打敦煌城外那场追杀后,她与苏砚之便被冲散,如今能找到这支“大漠商盟”的驼队同行,已是万幸。

  驼队正走在一片稀疏的胡杨林里,十几峰骆驼迈着沉稳的步子,驼铃“叮铃”作响,在空旷的戈壁上荡出绵长的回音。沈清辞坐在最末一峰骆驼的驼架上,视线越过前面的驼队,落在为首的那个魁梧身影上——那是驼队首领胡老刀,脸上留着一圈络腮胡,左眉骨处有道刀疤,说话时嗓门像撞钟,手里总握着个黄铜酒壶,时不时抿一口。昨日她在敦煌城外的破庙里遇到他时,他正带着人收拾被马贼洗劫的货物,见她孤身一人,又说要往南去于阗,便爽快地邀她加入,只说“出门在外,搭个伴总比独自走安全”。

  可沈清辞心里清楚,西域的商队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她拢了拢披风,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驼队中段的一个身影——那是个穿灰布短打的年轻男子,腰间别着柄弯刀,刀鞘是旧的,却磨得发亮。自她加入驼队,这男子就没说过几句话,总是落后驼队半步,一双眼睛像鹰隼似的,时不时往她这边瞟。

  “姑娘,喝口水吧?”旁边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沈清辞转头,见是驼队里唯一的女子,名叫柳娘,据说丈夫是胡老刀的远房表弟,前些日子在沙暴里丢了,胡老刀便带着她同行。柳娘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清澈的水,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角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清辞接过碗,道了声谢:“多谢柳娘。”她抿了一口水,水带着些微的咸涩,是西域常见的雪山水。柳娘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腰间的暗袋上,语气随意地问:“姑娘看着像是江南来的,怎么独自跑到西域来了?是寻亲,还是……做买卖?”

  沈清辞握着碗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依旧平静:“家里出了些事,来西域投奔亲戚,可惜亲戚搬去了于阗,只能跟着驼队往那边去。”她说着,刻意避开了柳娘的目光,望向远处的胡杨林——那些胡杨的树干皲裂,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双干枯的手,透着股苍凉。

  柳娘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西域这地方,看着辽阔,其实处处是险。前几日我们遇到马贼,若不是胡首领身手好,恐怕我们都要埋在沙里了。姑娘往后跟着我们,可得多留心,夜里别单独出去,沙暴说来就来,迷路了可就麻烦了。”她说得恳切,可沈清辞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尤其是提到“夜里别单独出去”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日头渐渐西斜,胡杨林里的影子拉得老长。胡老刀勒住缰绳,大声喊道:“兄弟们,前面就是‘月牙泉’,今晚就在那儿扎营!”驼队里的人顿时欢呼起来,沈清辞也松了口气——她听说过月牙泉,是西域难得的水源地,周围还有芦苇荡,比在戈壁里扎营安全多了。

  骆驼刚踏进月牙泉边的芦苇荡,沈清辞就闻到了一股湿润的水汽,夹杂着芦苇的清香,与之前的干燥截然不同。她跳下驼架,刚要整理驼架上的行囊,就见那个穿灰布短打的男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马鞭,语气生硬地问:“你的行李里装的什么?方才在胡杨林里,我见你总护着这包袱。”

  沈清辞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些换洗衣物和干粮,没什么贵重东西。”她说着,将包袱往身后挪了挪——那包袱里除了衣物,还藏着一本记录簮子线索的小册子,是父亲生前留下的,绝不能让人发现。

  男子盯着她的包袱,眉头皱了皱,刚要再说什么,胡老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柴!别跟姑娘家瞎起哄,赶紧去搭帐篷!”名叫阿柴的男子瞪了沈清辞一眼,不甘心地转身走了。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虑更重了——这阿柴的反应,不像是普通的商队伙计,倒像是在刻意打探什么。

  柳娘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烤饼,递给沈清辞:“别理阿柴,他就是这性子,见谁都像贼。快吃点东西,夜里冷,得早点休息。”沈清辞接过烤饼,饼是用青稞面做的,带着些微的焦香。她咬了一口,忽然注意到柳娘的袖口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可柳娘方才一直在煮羊奶,按理说不该沾到这种痕迹。

  “柳娘,你的袖口……”沈清辞指了指她的袖口。柳娘脸色微变,慌忙将袖口往身后藏,语气有些慌乱:“哦,方才煮羊奶时,不小心溅到了炭火,烫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她说着,转身就往帐篷的方向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

  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烤饼,忽然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西域多诡谲,识人需辨心”,看来这支驼队,远比她想象中复杂。

  夜幕渐渐降临,月牙泉边燃起了篝火,驼队的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烤肉,喝着烈酒,说说笑笑。沈清辞坐在角落,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画着,耳朵却仔细听着周围人的谈话。胡老刀正和几个伙计喝酒,嘴里念叨着:“这次去于阗,可得小心点,听说最近‘黑风寨’的人又出来活动了,专抢商队的货物。”

  一个伙计笑着说:“有胡首领在,怕什么黑风寨?上次那伙马贼,不也是被首领一刀解决了?”胡老刀哈哈一笑,喝了口酒:“那是自然,不过这次不一样,黑风寨最近来了个新首领,据说身手了得,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沈清辞心里一动——黑风寨?她在敦煌时,曾听客栈老板说过,黑风寨是西域最大的马贼团伙,不仅抢商队,还帮人寻物,只要给够钱,什么都肯干。难道……这支驼队和黑风寨有关?

  就在这时,阿柴忽然站起身,说要去解手,往芦苇荡深处走去。沈清辞犹豫了一下,悄悄跟了上去——她总觉得阿柴不对劲,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芦苇荡里的水汽很重,夜色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芦苇影子。沈清辞借着月光,远远跟着阿柴,见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哨子,吹了一声低沉的哨音。没过多久,一个黑影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与阿柴低声交谈着什么。

  沈清辞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了些,隐约听到“……青白玉簮……女人……”几个字。她心里一震——他们在说她的簮子!难道这支驼队,是冲着她的簮子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阿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向沈清辞的方向:“谁在那儿?”沈清辞心里一惊,转身就往回跑,可刚跑了几步,就被阿柴追上了。

  “原来是你!”阿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你果然在偷听!说,你是不是黑风寨派来的?那青白玉簮在哪里?”

  沈清辞挣扎着:“我不知道什么青白玉簮!你放开我!”她心里清楚,绝不能承认自己有簮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柴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搜她的包袱:“还敢装?胡首领说了,你这女人来历不明,肯定藏着秘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包袱里到底有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放开她。”沈清辞抬头,见苏砚之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柄长剑,剑尖指向阿柴,眼神冰冷。

  阿柴看到苏砚之,脸色一变,却还是没放手:“你是谁?少管闲事!这是我们驼队的事!”

  苏砚之没说话,脚步一迈,瞬间就到了阿柴面前,长剑轻轻一挑,阿柴的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不得不松开了沈清辞。苏砚之将沈清辞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阿柴:“她是我的人,你动她一下试试。”

  阿柴盯着苏砚之手里的剑,又看了看他的气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往篝火的方向跑,嘴里还喊着:“胡首领!有人闹事!”

  沈清辞看着苏砚之的背影,眼眶一热:“苏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以为苏砚之已经离开了西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苏砚之转过身,脸上的冰冷散去,多了几分温柔:“我一直在找你。敦煌城外分开后,我就顺着你的踪迹追了过来,幸好赶上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腰间的暗袋上,“簮子还在吗?”

  沈清辞点点头,摸了摸暗袋:“还在,只是这支驼队不对劲,他们好像在找簮子,阿柴刚才还和人密谈,提到了青白玉簮。”

  苏砚之眉头皱了皱:“看来这支驼队是冲着簮子来的。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

  就在这时,胡老刀带着几个伙计拿着火把跑了过来,看到苏砚之,脸色一沉:“你是谁?为什么要伤我的人?”

  苏砚之握着剑,挡在沈清辞身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驼队心怀不轨,打着商队的幌子,实则在寻找青白玉簮。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恐怕已经遭了你们的毒手。”

  胡老刀脸色一变,随即哈哈一笑:“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只是普通的商队,怎么会找什么青白玉簮?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苏砚之冷笑一声,“方才你的人阿柴,在芦苇荡里与黑风寨的人密谈,我们都听到了。你还想狡辩?”

  胡老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伙计们立刻举起了刀,围了上来。柳娘也跟在后面,看到这场景,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却不敢说话。

  “既然你们都听到了,那我也不瞒了。”胡老刀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凶狠,“没错,我们是在找青白玉簮,是黑风寨的首领雇我们的,只要找到簮子,就能拿到一大笔钱。本来想等你们放松警惕再动手,没想到被你们发现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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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弯刀,就向苏砚之砍来。苏砚之早有准备,长剑出鞘,“叮”的一声挡住了弯刀。周围的伙计们也纷纷动手,沈清辞从怀里摸出父亲留下的短匕,警惕地盯着靠近的人——她虽然不懂武功,但跟着父亲学过一些防身术,对付几个普通伙计还是没问题的。

  月光下,兵刃碰撞的声音在芦苇荡里回荡。苏砚之的剑法凌厉,没一会儿就打倒了两个伙计。胡老刀的武功也不弱,弯刀使得虎虎生风,可还是渐渐落了下风。阿柴躲在后面,想趁机偷袭沈清辞,却被沈清辞用短匕划伤了手臂,疼得大叫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大队人马过来了。胡老刀脸色一变,停下了动作:“不好,是黑风寨的人!他们怎么来了?”

  苏砚之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沈清辞心里清楚,黑风寨的人来了,情况只会更危险。她摸了摸腰间的青白玉簮,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能让簮子落入黑风寨的手里。

  胡老刀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我们走!黑风寨的人不好惹!”他说着,转身就往驼队的方向跑,伙计们也纷纷跟着跑了。阿柴跑得最慢,被苏砚之追上,一剑架在了脖子上:“说,黑风寨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们是不是也在找青白玉簮?”

  阿柴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说道:“是……是胡首领通知他们的!他说如果遇到麻烦,就吹哨子让黑风寨的人来帮忙!他们不仅要找青白玉簮,还要抓……抓这位姑娘,说姑娘知道另一枚簮子的下落!”

  沈清辞心里一震——另一枚簮子?难道苏砚之手里的那枚簮子,黑风寨也知道了?

  就在这时,马蹄声已经到了跟前,几十名穿着黑衣的人骑着马,包围了他们。为首的是个脸上戴着面具的人,声音沙哑地说:“把青白玉簮和那个女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苏砚之将沈清辞护得更紧了,长剑指向面具人:“想拿簮子,先过我这关!”

  面具人冷笑一声,挥手道:“给我上!死活不论!”黑衣人们纷纷拔刀,向苏砚之和沈清辞冲来。沈清辞握紧了短匕,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心里虽然害怕,却依旧坚定——她绝不会让父亲留下的簮子落入坏人手里,更不会让苏砚之受伤。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