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盼君归-《崩铁:靠歌声成为仙舟团宠》

  罗浮仙舟 ? 神策府

  夜色已深,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将景元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身影投在窗棂上。

  他刚结束与六司的议政,眉宇间带着数百年如一日沉淀下来的、不易察觉的倦意。并非体力不济,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漫长岁月与无尽责任的精神疲乏。

  数百年光阴弹指而过。罗浮在他的治下,算得上海晏河清,昔日烽火连同那些鲜活的故交与仇敌,大多已风流云散,沉淀为卷宗上几行冰冷的文字。

  他早已习惯了波澜不惊,习惯了运筹帷幄,也习惯了用那份看似慵懒随和、实则将所有人都维持在恰到好处距离的姿态,来处理一切人与事。周遭万物,似乎很难再激起他心中真正的涟漪。

  他有时甚至会自嘲,自己是否也如那些老物件一般,被这漫长岁月和无穷公务,磨得失去了鲜活的趣味。

  就在他习惯性地抬手,准备揉揉眉心,继续埋首于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公文时,一名云骑军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在书案角落:“将军,有您的加急星槎快递,来自匹诺康尼。”

  “哦?”景元懒懒地应了一声,并未立刻去看。直至云骑退下,书房重归寂静,他才将目光缓缓移过去。

  那墨蓝色、带着梦幻纹路的包裹,在堆叠的灰暗公文间,显得格外醒目。他心中微微一动,某个身影伴随着清脆的笑语仿佛瞬间驱散了满室的沉闷。

  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某个沉寂的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会是她吗?

  放下朱笔,他伸出手,那骨节分明、曾执掌千军也曾逗弄团雀的手指,带着一种平常处理公务的耐心与……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郑重,开始拆解包裹。动作不疾不徐,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专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素雅的洒金信笺。上面那清秀中带着洒脱劲儿的字迹,他认得,这字迹一如那人。

  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文字:“知你案牍劳形,常不得闲……特觅得此‘星穹入梦匣’……盼你在疲惫之时,能借此暂搁重担,偷得浮生半刻闲……只需轻叩三下,星河便为你流淌……”

  每一个字,都像温润的雨滴,悄无声息地渗入他因漫长时光和责任而略显板结的心田。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偷得浮生半刻闲”和“岁舜华 谨赠”上轻轻摩挲,唇角不受控制地、极轻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并非他惯常示人的、带着些许算计或慵懒的笑意,而是更真实,更柔软,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

  “阿岁……倒是会戳人心窝子。知道我这儿,最缺的就是这‘半刻闲’。”

  放下信笺,他拿起了那个“星穹入梦匣”。触手是意料之外的温润微凉,墨蓝色的石质中,仿佛有星尘在缓缓流转。

  他细细端详着匣身的雕刻——遨游的星穹列车、神策府熟悉的银杏、总是来蹭食的团雀,还有那个笔力清雅的“憩”字。

  每一样元素,都精准地关联着他的日常,关联着……她曾存在于罗浮的痕迹。这份超越寻常朋友的细致观察与用心,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沉寂已久的心扉。

  “难为她……记得这般清楚。连我窗外的银杏,檐下的团雀,都刻了进去。这份心意,未免太重了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顶部那片光滑的黑色晶石上。“只需轻叩三下……” 他低声重复,嗓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

  依言,他抬起手指,用指节在那片晶石上,轻轻、缓缓地,叩击了三下。

  “嗒…嗒…嗒…”

  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仿佛敲在了他自己的心弦上。

  下一瞬,奇迹发生了。柔和而璀璨的星光自晶石中流淌而出,在他面前投射出一片浩瀚宁静的立体星穹。

  深邃的蓝,神秘的紫,纯净的银白……星光以抚慰人心的韵律流转。与此同时,那极遥远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微弱嗡鸣与星尘流动的沙沙声,如同最温柔的屏障,将他与窗外的尘世、与案头的万钧重担暂时隔绝。

  更让他心头震颤的,是星海中那偶尔划过的写意列车光影,缓缓飘落的金色银杏虚影,以及那几不可闻、却无比熟悉的团雀鸣……

  这一切,已不仅仅是一片星空,这是一个只为他编织的、懂得他所有忙碌与柔软的梦境。

  景元怔住了。他望着这片在斗室间流淌的星河,那双阅尽千帆、总是蕴含着智慧与淡然的金色眼瞳,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流转的星光,仿佛冰封的湖面被春风拂过,裂开无数细碎的涟漪。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崩塌、融化。

  他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数百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放任自己,彻底沉入这片由他人给予的安宁。

  紧绷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经,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松弛下来。

  十分钟的梦境转瞬即逝。星光与声音如潮水般温柔退去,书房恢复了寂静。

  景元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深邃与平静,但那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然不同,像是被星光洗涤过,泛着微光。

  他重新拿起那个恢复古朴的梦匣,指腹一遍遍、近乎贪恋地摩挲着上面冰凉的雕刻,尤其是那个“憩”字。

  “……真是狡猾啊,岁舜华。”景元喉间溢出半声带笑的叹息。

  “这哪里是星穹入梦…” 他顿了顿,终是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压了回去,只在心底无声地喃喃,“分明是……攻心的利器。”

  良久,他才将翻涌的心潮勉强压下,化作一句低语:“这份心意,在下……愧受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梦匣放在书案最顺手、一抬眼便能望见的位置,与那些珍贵的文物雅玩并列,却又显得如此独特。

  然后,他提笔,在那堆积如山的公文旁,铺开一张新的信纸。

  落笔时,他停顿了许久,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滚,最终,所有的波澜与情愫,都被他那强大的理性与克制,压缩成了看似平静无波的几行字:

  “阿岁:

  礼物已至,甚喜。

  星穹入梦,暂忘尘嚣,此物甚得我心,巧思妙想,尤胜千金。多谢。

  罗浮秋色尚好,银杏团雀皆安,

  盼归期。

  景元”

  “盼归期”三个字,他写得格外缓慢,笔锋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放下笔,他再次看向那个墨蓝色的匣子,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至极的浅笑。

  这份礼物,如同一颗投入古井的星辰,注定要在他看似平静无波的生命里,激起漫长而无法平息的涟漪。

  而他深知,自己那早已习惯孤寂的心,或许……再也无法回到收到这份礼物之前,那看似圆满实则空茫的“安然”了。

  他甚至开始盘算,明日要不要挑战早些“起床”,去逗逗团雀,顺便……想想该如何“自然而不刻意”地回报这份过于沉重又过于美好的心意。

  这只历经风雨、看似慵懒随性实则心思缜密的大猫,此刻的心绪,早已被遥远的星光彻底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