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热膜的量产线建在二号车间。
老刘站在新装的涂布机前，盯着传送带上滑过的黑色薄膜。机器轰鸣，热风烘箱的温度显示三百二十度。样品从出口出来，张明远用镊子夹起一片，对光检查。
“厚度不均。”张明远指着边缘的色差，“这里厚了零点零三毫米。”
老刘调整进料阀门。“涂布速度已经降到最低了。再慢，产量跟不上。”
“那就调配方。”张明远摘下护目镜，脸上全是汗，“粘合剂粘度太高，流平性不够。”
两人同时看向陆晨。
陆晨站在控制台前，看着良率统计屏：百分之八十一。连续六个小时，没上过百分之八十五。
“蓝海要的量产稳定性报告，后天必须交。”他声音不高，但车间里每个人都听清了，“现在这个良率，交上去就是自砸招牌。”
老刘抹了把脸。“厂长，新配方得重新做老化测试，至少三天。”
“没有三天。”陆晨走到涂布机旁，手按在温热的机壳上，“张老师，现在能做小批量配方调整吗？”
“能做，但要停机两小时。”
“停。”陆晨说，“现在停。刘师傅带人检修机器，张老师调配方。两小时后，我要看到新样品。”
车间里的工人面面相觑。停机两小时，意味着今天的产量任务完不成。
“还愣着干什么？”陆晨看向他们，“动起来。”
机器停了。轰鸣声消失，车间里只剩下工具碰撞和压低声的交谈。陆晨走出车间，站在门口的通风处点了支烟。
天阴沉着，要下雨。
王建国小跑过来，手里拿着文件夹。“小晨，银行那边回话了，二期贷款批了，两百万，今天下午到账。”
“钱一到，立刻付设备尾款。”陆晨弹掉烟灰，“另外，招人的事怎么样了？”
“发了招聘广告，来了三十多份简历。按你要求的，筛出五个：三个材料工程应届生，一个做过电池质检的，还有一个……”王建国翻开简历，“沈南星，女，三十二岁，之前在深城的投行做分析师，想回江州发展。”
陆晨接过简历。照片上的女人短发，五官利落，眼神直接。学历栏：清华经管本科，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硕士。工作经历：高盛香港两年，后加入深城某私募基金，主导过三个科技类项目投资。
“她为什么想来我们这儿？”陆晨问。
“邮件里说，看中我们在新材料领域的潜力，想从投资方转向实业。”王建国顿了顿，“但她的薪资要求……年薪六十万，加股权激励。”
“约她明天上午面试。”陆晨把简历递回去，“我亲自谈。”
“小晨，咱们现在给张老师才三十万……”
“值不值，谈了才知道。”陆晨看了眼车间，“设备检修进度怎么样？”
“刘师傅说传动轴有个轴承要换，备件库没有，得现买。”
“让采购部开车去供应商那儿拿，两小时内必须回来。”陆晨掐灭烟，“另外，今晚全体加班，食堂准备宵夜，按三倍工资算。”
王建国点头，匆匆去了。
陆晨走回车间。张明远蹲在实验台前，用电子秤称量粉末，手指稳得像外科医生。几个烧杯里溶液颜色深浅不一，他挨个搅拌，记录。
“新思路。”张明远头也不抬，“用环氧改性硅胶，加纳米二氧化硅填料。粘度能降，耐湿热性也能提升。”
“成本呢？”
“每片增加三毛钱。”
陆晨算了下。一片散热膜卖一块五，成本增加三毛，毛利率从百分之六十降到百分之四十。但良率如果能提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总利润反而可能更高。
“做。”他说。
两小时后，新配方调好了。涂布机重新启动，第一片样品滑出烘箱。张明远用千分尺测厚度：零点零九毫米，均匀。红外热像仪测导热数据：降九点五度。
“良率。”陆晨盯着传送带。
连续生产五十片，抽检。工人一片片检查，报数：
“合格。”
“合格。”
“边缘有气泡，废片。”
“合格。”
……
五十片，四十五片合格。良率百分之九十。
老刘咧开嘴笑了。张明远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继续生产。”陆晨说，“刘师傅，你盯满五百片，良率稳定在九十以上，今晚的加班费翻倍。”
他走出车间，回到办公室。窗外天色暗了，雨开始下，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电脑邮箱有新邮件。专利代理发来的：散热膜专利的第三方检测报告拿到了，国家新材料测试评价中心盖章，数据全部支持我们的创新点。审查员已初步认可，进入公示期。
附件里还有一份扫描件：蓝海科技的样品试用反馈函，盖着公章。“散热效果显着，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建议加快量产导入。”
陆晨把这两份文件打印出来，放进蓝海订单的交付材料里。系统面板跳出提示：
主线任务【技术深耕】进度更新：石墨烯散热膜量产良率突破90%，月度营收预测提升至120万元。
当前进度：24%。
还差得远。五百万月营收的目标，现在才完成四分之一。
他关掉面板，打开沈南星的简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拨通简历上的电话。
响了三声，接听。“您好，我是沈南星。”
“沈女士你好，我是燧人智燃科技的陆晨。”陆晨说，“看到你的简历，明天上午九点面试，方便吗？”
“方便。”沈南星语速快，吐字清晰，“陆总，我看过你们公司的资料。石墨烯浆料月出货五万片，散热膜刚量产，但专利布局完整，技术有护城河。不过，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现金流管理和资本规划。”
陆晨挑眉。“怎么说？”
“蓝海的订单预付款五十万，但你们投入的设备改造和研发费用已经超过两百万。二期贷款两百万到账后，流动资金看似充裕，但一旦扩产或遭遇订单波动，很容易断裂。”沈南星顿了顿，“另外，你们没有专业的财务模型，对成本结构和毛利率把控不细。”
“所以你需要六十万年薪？”
“我需要一个能把技术优势转化为商业优势的平台。”沈南星说，“陆总，明天见面聊吧。我带一份初步的财务规划方案给你。”
电话挂了。
陆晨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窗外雨大了，雷声滚过天际。
办公室门被敲响。老刘推门进来，浑身湿透，但眼睛发亮。
“厂长，五百片做完了，良率百分之九十一。”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蓝海那批电池订单，明天也能全部交货。”
“辛苦了。”陆晨起身，“让加班的兄弟们都去食堂，我请客。”
“你不去？”
“我还有点事。”
老刘走了。陆晨坐回桌前，打开系统。科技点余额：150。他点开【深度解析】，输入：赵广富近期动向。
解析中……
结果：
1. 赵广富已联合吴永鑫及另外三家本地电子厂，成立“江州电子产业联盟”，目标：排挤燧人智燃，垄断本地电池及散热材料供应。
2. 正在接触蓝海科技的竞争对手“华耀手机”，提供低价电池方案。
3. 通过关系向税务、环保、供电等部门持续施压，计划在三个月内迫使燧人智燃资金链断裂。
4. 暗中接触张明远，开出年薪五十万加房子挖角，但被拒。
文字消散。
陆晨关掉面板，看向窗外。雨夜里，厂区的灯光模糊成一片光晕。
赵广富要打联盟战了。从单打独斗，变成拉帮结派。
他需要盟友，需要更快的扩张，需要让燧人智燃跳出江州这个池塘。
手机震了。陌生号码，区号010。
接听。“喂？”
“是燧人智燃科技的陆晨陆总吗？”对方声音沉稳，“我是工信部新材料产业推进办公室的，姓周。我们关注到你们的石墨烯专利和技术成果，想邀请你参加下周在京城的‘新材料产业化研讨会’。会议有部委领导和行业专家出席，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陆晨握紧手机。“有时间。具体安排是？”
“邀请函和日程我发你邮箱。另外，”周主任顿了顿，“会上有个技术路演环节，我们希望能看到你们的散热膜现场演示。”
“可以。”
“那好。京城见。”
电话挂了。陆晨放下手机，手心有汗。
京城。部委。产业研讨会。
机会来了。
他打开邮箱，果然有新邮件。邀请函盖着红章，会议地点：北京西郊宾馆。参会名单里，有院士，有央企负责人，有投资机构。
还有一行小字：本次会议将筛选优质项目，纳入国家新材料产业重点扶持计划。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窗外，雨渐渐小了。雷声远去，只剩下淅沥的雨声。
办公桌上，父亲的照片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玻璃板下压着的纸条，字迹清晰：“一步一重天。”
陆晨站起身，走到窗前。
厂区的灯光在雨夜里温暖而坚定。车间里，机器还在响，那是量产的声音，是活下去的声音，也是往上走的声音。
他拿起手机，打给王建国。
“王叔，订两张去北京的机票。下周一，我和张老师一起去。”
“去北京？”
“去见见世面。”陆晨说，“也该让有些人知道，燧人智燃，不止能在江州活着。”
他挂断电话，看向远方。
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湿漉漉的大地上，银亮亮的一片。
新世界，就在那片光里。
老刘站在新装的涂布机前，盯着传送带上滑过的黑色薄膜。机器轰鸣，热风烘箱的温度显示三百二十度。样品从出口出来，张明远用镊子夹起一片，对光检查。
“厚度不均。”张明远指着边缘的色差，“这里厚了零点零三毫米。”
老刘调整进料阀门。“涂布速度已经降到最低了。再慢，产量跟不上。”
“那就调配方。”张明远摘下护目镜，脸上全是汗，“粘合剂粘度太高，流平性不够。”
两人同时看向陆晨。
陆晨站在控制台前，看着良率统计屏：百分之八十一。连续六个小时，没上过百分之八十五。
“蓝海要的量产稳定性报告，后天必须交。”他声音不高，但车间里每个人都听清了，“现在这个良率，交上去就是自砸招牌。”
老刘抹了把脸。“厂长，新配方得重新做老化测试，至少三天。”
“没有三天。”陆晨走到涂布机旁，手按在温热的机壳上，“张老师，现在能做小批量配方调整吗？”
“能做，但要停机两小时。”
“停。”陆晨说，“现在停。刘师傅带人检修机器，张老师调配方。两小时后，我要看到新样品。”
车间里的工人面面相觑。停机两小时，意味着今天的产量任务完不成。
“还愣着干什么？”陆晨看向他们，“动起来。”
机器停了。轰鸣声消失，车间里只剩下工具碰撞和压低声的交谈。陆晨走出车间，站在门口的通风处点了支烟。
天阴沉着，要下雨。
王建国小跑过来，手里拿着文件夹。“小晨，银行那边回话了，二期贷款批了，两百万，今天下午到账。”
“钱一到，立刻付设备尾款。”陆晨弹掉烟灰，“另外，招人的事怎么样了？”
“发了招聘广告，来了三十多份简历。按你要求的，筛出五个：三个材料工程应届生，一个做过电池质检的，还有一个……”王建国翻开简历，“沈南星，女，三十二岁，之前在深城的投行做分析师，想回江州发展。”
陆晨接过简历。照片上的女人短发，五官利落，眼神直接。学历栏：清华经管本科，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硕士。工作经历：高盛香港两年，后加入深城某私募基金，主导过三个科技类项目投资。
“她为什么想来我们这儿？”陆晨问。
“邮件里说，看中我们在新材料领域的潜力，想从投资方转向实业。”王建国顿了顿，“但她的薪资要求……年薪六十万，加股权激励。”
“约她明天上午面试。”陆晨把简历递回去，“我亲自谈。”
“小晨，咱们现在给张老师才三十万……”
“值不值，谈了才知道。”陆晨看了眼车间，“设备检修进度怎么样？”
“刘师傅说传动轴有个轴承要换，备件库没有，得现买。”
“让采购部开车去供应商那儿拿，两小时内必须回来。”陆晨掐灭烟，“另外，今晚全体加班，食堂准备宵夜，按三倍工资算。”
王建国点头，匆匆去了。
陆晨走回车间。张明远蹲在实验台前，用电子秤称量粉末，手指稳得像外科医生。几个烧杯里溶液颜色深浅不一，他挨个搅拌，记录。
“新思路。”张明远头也不抬，“用环氧改性硅胶，加纳米二氧化硅填料。粘度能降，耐湿热性也能提升。”
“成本呢？”
“每片增加三毛钱。”
陆晨算了下。一片散热膜卖一块五，成本增加三毛，毛利率从百分之六十降到百分之四十。但良率如果能提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总利润反而可能更高。
“做。”他说。
两小时后，新配方调好了。涂布机重新启动，第一片样品滑出烘箱。张明远用千分尺测厚度：零点零九毫米，均匀。红外热像仪测导热数据：降九点五度。
“良率。”陆晨盯着传送带。
连续生产五十片，抽检。工人一片片检查，报数：
“合格。”
“合格。”
“边缘有气泡，废片。”
“合格。”
……
五十片，四十五片合格。良率百分之九十。
老刘咧开嘴笑了。张明远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继续生产。”陆晨说，“刘师傅，你盯满五百片，良率稳定在九十以上，今晚的加班费翻倍。”
他走出车间，回到办公室。窗外天色暗了，雨开始下，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电脑邮箱有新邮件。专利代理发来的：散热膜专利的第三方检测报告拿到了，国家新材料测试评价中心盖章，数据全部支持我们的创新点。审查员已初步认可，进入公示期。
附件里还有一份扫描件：蓝海科技的样品试用反馈函，盖着公章。“散热效果显着，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建议加快量产导入。”
陆晨把这两份文件打印出来，放进蓝海订单的交付材料里。系统面板跳出提示：
主线任务【技术深耕】进度更新：石墨烯散热膜量产良率突破90%，月度营收预测提升至120万元。
当前进度：24%。
还差得远。五百万月营收的目标，现在才完成四分之一。
他关掉面板，打开沈南星的简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拨通简历上的电话。
响了三声，接听。“您好，我是沈南星。”
“沈女士你好，我是燧人智燃科技的陆晨。”陆晨说，“看到你的简历，明天上午九点面试，方便吗？”
“方便。”沈南星语速快，吐字清晰，“陆总，我看过你们公司的资料。石墨烯浆料月出货五万片，散热膜刚量产，但专利布局完整，技术有护城河。不过，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现金流管理和资本规划。”
陆晨挑眉。“怎么说？”
“蓝海的订单预付款五十万，但你们投入的设备改造和研发费用已经超过两百万。二期贷款两百万到账后，流动资金看似充裕，但一旦扩产或遭遇订单波动，很容易断裂。”沈南星顿了顿，“另外，你们没有专业的财务模型，对成本结构和毛利率把控不细。”
“所以你需要六十万年薪？”
“我需要一个能把技术优势转化为商业优势的平台。”沈南星说，“陆总，明天见面聊吧。我带一份初步的财务规划方案给你。”
电话挂了。
陆晨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窗外雨大了，雷声滚过天际。
办公室门被敲响。老刘推门进来，浑身湿透，但眼睛发亮。
“厂长，五百片做完了，良率百分之九十一。”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蓝海那批电池订单，明天也能全部交货。”
“辛苦了。”陆晨起身，“让加班的兄弟们都去食堂，我请客。”
“你不去？”
“我还有点事。”
老刘走了。陆晨坐回桌前，打开系统。科技点余额：150。他点开【深度解析】，输入：赵广富近期动向。
解析中……
结果：
1. 赵广富已联合吴永鑫及另外三家本地电子厂，成立“江州电子产业联盟”，目标：排挤燧人智燃，垄断本地电池及散热材料供应。
2. 正在接触蓝海科技的竞争对手“华耀手机”，提供低价电池方案。
3. 通过关系向税务、环保、供电等部门持续施压，计划在三个月内迫使燧人智燃资金链断裂。
4. 暗中接触张明远，开出年薪五十万加房子挖角，但被拒。
文字消散。
陆晨关掉面板，看向窗外。雨夜里，厂区的灯光模糊成一片光晕。
赵广富要打联盟战了。从单打独斗，变成拉帮结派。
他需要盟友，需要更快的扩张，需要让燧人智燃跳出江州这个池塘。
手机震了。陌生号码，区号010。
接听。“喂？”
“是燧人智燃科技的陆晨陆总吗？”对方声音沉稳，“我是工信部新材料产业推进办公室的，姓周。我们关注到你们的石墨烯专利和技术成果，想邀请你参加下周在京城的‘新材料产业化研讨会’。会议有部委领导和行业专家出席，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陆晨握紧手机。“有时间。具体安排是？”
“邀请函和日程我发你邮箱。另外，”周主任顿了顿，“会上有个技术路演环节，我们希望能看到你们的散热膜现场演示。”
“可以。”
“那好。京城见。”
电话挂了。陆晨放下手机，手心有汗。
京城。部委。产业研讨会。
机会来了。
他打开邮箱，果然有新邮件。邀请函盖着红章，会议地点：北京西郊宾馆。参会名单里，有院士，有央企负责人，有投资机构。
还有一行小字：本次会议将筛选优质项目，纳入国家新材料产业重点扶持计划。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窗外，雨渐渐小了。雷声远去，只剩下淅沥的雨声。
办公桌上，父亲的照片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玻璃板下压着的纸条，字迹清晰：“一步一重天。”
陆晨站起身，走到窗前。
厂区的灯光在雨夜里温暖而坚定。车间里，机器还在响，那是量产的声音，是活下去的声音，也是往上走的声音。
他拿起手机，打给王建国。
“王叔，订两张去北京的机票。下周一，我和张老师一起去。”
“去北京？”
“去见见世面。”陆晨说，“也该让有些人知道，燧人智燃，不止能在江州活着。”
他挂断电话，看向远方。
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湿漉漉的大地上，银亮亮的一片。
新世界，就在那片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