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地重游忆往昔 乡音未改遇新知-《浊浪清尘》

  离开青云宗的那日,天朗气清。玄水道人塞给沈滑一包新炼的赤血丹,魏老则送了他一本标注着东域各地灵草分布的手札,苏清瑶依旧一身青裙,背着长剑,笑意浅浅地站在他身侧。

  “回了泥螺渡,替老道看看那片海。”玄水道人挥了挥手,转身又钻进了药圃,只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滑望着熟悉的山门渐行渐远,心中百感交集。从被追杀的孤童到能独当一面的内门弟子,青云宗的草木砖瓦,早已刻进了他的记忆。

  “在想什么?”苏清瑶递过一壶水。

  “在想,爹娘当年离开青云宗时,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既期待又忐忑。”沈滑接过水壶,指尖触到微凉的壶身,“总觉得欠他们太多,却连一张画像都没见过。”

  苏清瑶脚步微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卷画轴:“临行前,我请画阁的师兄根据你的模样,还有魏老的描述,画了幅画像。”

  画轴展开,纸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的身影。男子眉眼沉稳,与沈滑有七分相似,女子笑靥温柔,手中握着一株灵草,背景正是泥螺渡的碧海蓝天。

  沈滑的手指轻轻拂过纸面,眼眶微微发热:“多谢。”

  “他们一定希望你活得自在。”苏清瑶轻声道。

  两人一路向东,避开繁华城镇,专走山间小路。沈滑将魏老的手札翻得卷了边,遇到奇特的灵草便停下来辨认,苏清瑶则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指点几句。这一路没有刀光剑影,却有种难得的安宁。

  半月后,远远望见那片熟悉的蓝色,沈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泥螺渡的海风依旧带着咸湿的气息,沙滩上的贝壳闪着细碎的光,渔民们扛着渔网归来,孩童们在浅滩追逐打闹,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又似乎有些不同。

  “沈小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沈滑回头,看到当年接济过他的王伯正提着鱼篓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惊讶。

  “王伯。”沈滑快步上前,深深一揖。

  “真是你!”王伯放下鱼篓,拉住他的手,眼眶泛红,“这些年你去哪了?大家都以为……”

  “我去了青云宗。”沈滑简单解释道,“这次回来,想看看家。”

  王伯叹了口气,带着他走向村子深处:“你家那屋子,我一直帮你锁着,里面的东西都没动。只是……唉,当年那场火,烧得太狠了。”

  沈滑的家在村子最东头,一间低矮的木屋,屋顶的黑痕仍清晰可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积着薄薄的灰尘,桌上放着一个褪色的木刻小鱼——那是他小时候父亲亲手做的玩具。

  沈滑走到墙角,蹲下身子,指尖拂过地面的一块松动的青砖。他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里,老仆将锁灵玉塞给了他。

  轻轻撬开青砖,下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藏着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是……”苏清瑶凑了过来。

  沈滑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母亲的字迹,娟秀而温暖:

  “吾儿滑儿,见字如面。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平安长大。你父亲说,沈家血脉里藏着守护的使命,但若可以,娘只愿你做个寻常少年,看海听风,平安一生。村西头老槐树下,有你父亲埋下的东西,或许能解答你心中的疑惑。勿念。”

  沈滑握紧信纸,指尖微微颤抖。母亲的心愿如此简单,却被影阁的阴谋彻底打碎。

  “去老槐树下看看吧。”苏清瑶轻声道。

  村西头的老槐树愈发粗壮,枝繁叶茂,投下大片的阴凉。沈滑按照母亲的提示,在树根处挖掘片刻,果然挖出一个更大的木箱。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卷古籍、一个药锄,还有一本厚厚的手记。

  手记是父亲写的,详细记录了他从青云宗归乡后的生活:如何在海边开垦药田,如何研究镇灵阵与锁龙阵的关联,如何在发现影阁踪迹后,悄悄转移了村里的老人和孩子……

  “原来当年那场火,是爹故意放的,为了让影阁以为我们全家都死了。”沈滑看着手记最后一页的日期,正是泥螺渡惨案发生的前一夜,“他把村民都送到了邻镇,自己却留了下来……”

  苏清瑶拿起一卷古籍,发现竟是《青囊丹经》的全本,比青云宗藏经阁里的版本还要完整,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赠吾儿沈滑,愿你医人医己,不负初心。”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沈滑将手记和古籍收好,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远处的归帆,心中一片澄澈。

  “接下来去哪?”苏清瑶问道。

  沈滑转身,眼中带着明亮的光:“魏老手札上说,东域极北的冰原上,生长着一种‘回魂花’,能唤醒沉睡的残魂。或许……能让我再见爹娘一面。”

  “那冰原据说有雪妖盘踞,比迷雾沼泽还要危险。”

  “怕吗?”

  苏清瑶笑了,长剑在夕阳下闪着光:“与你同行,何惧之有?”

  海风拂过,带着新的气息。沈滑知道,父母的心愿他或许无法完全实现——他已卷入修仙界的风雨,再难做回寻常少年。但他可以带着他们的期望,带着青云宗的信任,带着身边人的陪伴,继续走下去。

  医人医己,不负初心。

  这或许,就是他的道。

  前路漫漫,冰原的风雪在等待,更广阔的天地在呼唤。但沈滑的脚步,从未如此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