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青蓝织梦山海赴约-《金市花开半夏重逢》

  作者默云溪

  金市的雪总带着几分缠绵,这场雪下了整整三日,才在清晨时分渐渐歇了。“蓝韵旗袍”的木门被推开时,积雪顺着檐角簌簌滑落,在青石板路上堆出薄薄的雪棱,踩上去的咯吱声,比往日更显清透。孟云裹着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围巾边角露出淡淡的天青色镶边——那是用母亲那件小旗袍的余料缝制的,指尖触到布料,仍能感受到岁月沉淀的温润。

  她抬头望向檐角,昨日凝结的冰棱此刻已长得愈发规整,垂成一串剔透的玉坠,阳光穿透时,折射出的细碎光点落在橱窗里,刚好照亮那件“云纹青峦”披肩。银辉蓝的面料在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夹缬工艺刻出的云纹层层叠叠,天青色衬里偶尔从边缘露出一角,与窗外的雪后晴空遥相呼应,茉莉的淡香透过橱窗缝隙漫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清甜。

  “孟云姐,早!”凡若尘抱着一摞染布记录册从工坊走来,鼻尖冻得通红,“刚检测完新批次‘云纹青峦’的色牢度,经过苏式固色技法改良后,水洗五次都没褪色,光泽度也完全没打折扣!”他将记录册递过来,页面上密密麻麻记着数据,最后一页附着几张对比照片,染后的面料在不同光线下,依旧保持着均匀的银辉与清透的蓝。

  孟云翻看着记录册,嘴角扬起笑意:“太好了,林晚带来的固色配方果然管用。对了,沈叔和林晚呢?昨晚说要赶制缠枝莲的夹版小样,没熬夜到太晚吧?”

  “沈叔凌晨四点就去工坊了,说樟木要趁凉雕刻,纹路更细腻。林晚姐带着图谱在旁边辅助,还说要试着复刻‘苏式蓝染’里的‘双染技法’,让缠枝莲的花瓣有渐变效果。”凡若尘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我刚才路过,听见刻刀凿木头的声音呢,估计快有雏形了。”

  正说着,孟凌抱着手机跑出来,脸上满是雀跃:“姐!巴黎那边传来消息,‘云纹青峦’披肩在卢浮宫旁的精品店上架三天,已经售罄了!苏菲说还有不少客户在排队预订,甚至有意大利的奢侈品品牌想和我们谈联名,想把蓝染工艺融入他们的春夏系列!”

  手机屏幕上是苏菲发来的现场照片:精品店的橱窗里,“云纹青峦”披肩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配着小小的丝袋,里面装着复刻的蜜蜡盘扣,卡片上印着“东方青蓝,岁月藏香”的中英文字样。照片下方,苏菲还附了一段语音,声音里满是激动:“孟云,你们创造了奇迹!昨天有位老夫人专程从米兰赶来,说看到披肩的瞬间,想起了她母亲当年穿的蓝染衣裳,当场订了三件,要送给女儿和孙女。”

  孟云的眼眶微微发热,指尖划过照片里的披肩,忽然想起母亲笔记本里的话:“蓝染不是孤芳自赏的手艺,是要穿在身上、暖在心里的温度。”她转头对孟凌说:“回复苏菲,联名的事可以谈,但必须保留我们的核心工艺和设计理念,不能让蓝染变成单纯的装饰元素。另外,给排队的客户每人寄一份蓝染香包作为感谢,香包的纹样就用简化的松枝,让他们先感受一下夹缬工艺的质感。”

  “好嘞!”孟凌立刻转身去回复消息,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

  孟云整理了一下围巾,朝着后院工坊走去。推开竹编的门帘,一股混合着樟木清香、桐油味和茉莉淡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叔正坐在靠窗的木桌前,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刻刀,专注地凿着一块厚实的樟木板。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将银丝般的头发染成浅金色,刻刀落下的每一下都力道均匀,木屑顺着木板边缘簌簌落下,渐渐堆成一小堆。

  林晚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捧着《苏式蓝染图谱》,时不时抬头指点:“沈叔,这里的缠枝莲藤蔓要刻得更舒展些,‘苏式雕版’讲究‘曲而不僵’,这样染出来的纹路才像自然生长的。您看图谱上的批注,说藤蔓的弧度要贴合面料的垂坠感,穿在身上才好看。”

  沈叔点点头,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拿起细砂纸轻轻打磨刚凿好的部分:“你说得对,当年我和你母亲刻松枝,只想着纹路清晰,却没考虑到面料的实用性。现在结合苏式技法,果然更周全。你看这块版,刚刻了三分之一,已经能看出藤蔓缠绕的感觉了。”

  孟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目光落在樟木板上:“这缠枝莲的纹路真好看,花瓣的轮廓已经有渐变的雏形了?”

  “可不是嘛!”林晚笑着抬头,指了指木板上的花瓣部分,“我们用了‘镂空叠雕’的技法,花瓣边缘刻得浅,中间刻得深,染的时候染液渗透的程度不同,自然就有了渐变效果。等会儿染小样的时候,再用‘双染技法’,先染淡蓝,再在花瓣尖端染深一点的蓝,层次感会更明显。”

  沈叔放下刻刀,拿起旁边的小样布料递给孟云:“这是昨天试染的缠枝莲碎片,你看看效果。”

  布料是淡青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缠枝莲纹样,花瓣从浅蓝到深蓝自然过渡,藤蔓的纹路细腻流畅,摸起来手感软糯,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孟云将布料凑到鼻尖闻了闻,笑着说:“这香气比‘云纹青峦’的茉莉香更醇厚些,是加了什么特别的助剂吗?”

  “是用了桂花和陈皮一起熬的染液助剂。”林晚解释道,“《苏式蓝染图谱》里记载,桂花能让香气更持久,陈皮则能让面料的手感更温润。我们昨天试了三种比例,这是效果最好的一种,染出来的布料不仅香,还不容易起皱。”

  孟云轻轻抚摸着布料上的纹样,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沈叔,林晚,我们能不能做一款‘四季青蓝’系列?春天用柳芽汁助剂,染出天青色,配桃花纹样;夏天用荷叶汁,染出湖蓝色,配莲花纹样;秋天用桂花陈皮,染出靛蓝色,配菊花纹样;冬天用松针汁,染出银辉蓝,配梅花纹样。这样既能展现不同季节的东方诗意,又能把苏式蓝染的各种技法都融入进去。”

  “这个主意太妙了!”林晚眼睛一亮,立刻翻看图谱,“图谱里刚好有‘四季花卉’的雕版设计,只是一直没人尝试复刻。我们可以把夹缬工艺和苏式雕版结合,再搭配不同的草木助剂,让每个季节的面料都有独特的颜色、香气和质感。”

  沈叔也连连点头:“我看行!当年你母亲就说过,蓝染要跟着时节走,不同的季节用不同的染材,染出来的颜色才鲜活。春天的柳芽汁染出来的天青,带着朝气;冬天的松针汁染出来的银辉蓝,透着清冽,正好契合‘四季’的主题。”

  三人正讨论得热烈,杨子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快递单:“孟云,这是从苏浙一带寄来的,是您之前托人找的雕版工具,说是民国时期‘苏式蓝染’工坊用的老物件。”

  沈叔立刻接过快递单,眼睛都亮了:“可算盼来了!当年我就听说苏浙有这种‘多层雕刀’,能刻出更复杂的叠层纹样,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到。现在有了老工具,我们的‘四季青蓝’系列肯定能更出彩。”

  拆开快递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套雕刀,刀身是暗黑色的,带着岁月的包浆,刀柄上刻着细小的花纹,一看就是手工打造的老物件。沈叔拿起一把最细的雕刀,对着光看了看刀刃,感慨道:“这刀磨得真锋利,当年的匠人手艺太精湛了。有了这套工具,我们就能刻出更细腻的花瓣纹路,甚至能在花蕊部分刻出镂空的效果,染出来会更有层次感。”

  林晚凑过来看了看雕刀,又翻看图谱:“图谱里记载的‘花蕊镂空染’,就是用这种细刀刻出来的。染的时候,花蕊部分会透出衬里的颜色,像真的花蕊一样立体。我们可以在‘四季青蓝’的花卉纹样里都加上这个设计,让传统工艺更显精致。”

  孟云看着眼前的老工具、旧图谱和充满朝气的团队,忽然觉得心中充满了力量。从母亲留下的一本《蓝染辑要》,到沈叔珍藏的夹版,再到林晚带来的《苏式蓝染图谱》,甚至是这套偶然寻得的老雕刀,每一份相遇都像是命中注定,为蓝染工艺的传承铺就了道路。

  “那我们就正式启动‘四季青蓝’系列的研发!”孟云语气坚定,“沈叔负责雕版的设计和制作,林晚负责技法指导和染液配方,凡若尘团队负责工艺优化和样品测试,孟凌和孟菲负责文案策划和宣传,杨子辰把控质量和生产进度。我们争取在明年开春,推出‘春之桃夭’的首发款,刚好赶上巴黎的春季时装周。”

  “没问题!”大家异口同声地回应,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接下来的日子,“蓝韵”的工坊里变得愈发忙碌,却也愈发充满生机。沈叔几乎整天都待在工坊里,对着图谱和老雕刀,一点点打磨“春之桃夭”的夹版。樟木在他的手中渐渐褪去粗糙的外壳,露出温润的质地,桃花的花瓣层层叠叠,花蕊部分刻出细小的镂空,藤蔓缠绕着向上伸展,每一道纹路都透着匠心。林晚则在旁边辅助,时不时提醒他注意纹样的比例和弧度,两人偶尔会为了一个细节争论不休,但最终总能找到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凡若尘的团队则忙着试验柳芽汁的助剂比例。为了找到最纯正的天青色,他们特意从金市郊外的柳树林采集了最新鲜的柳芽,清洗、捣碎、熬煮,反复调整浓度和熬煮时间。熬好的柳芽汁呈淡绿色,倒入染缸后,与靛蓝混合,渐渐变成清澈的天青色。“染布的时候,温度一定要控制在二十度左右,”凡若尘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对学徒说,“柳芽汁的活性很强,温度太高会破坏它的成分,染出来的颜色就不鲜亮了;温度太低,颜色又会不均匀。”

  孟凌和孟菲则忙着挖掘“春之桃夭”的故事。她们翻阅了大量的诗词典籍,从《诗经》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到唐人的“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再结合母亲当年用柳芽汁染布的经历,写出了一篇题为《柳芽染青,桃花映梦——藏在蓝染里的春日情书》的文案。文案里详细讲述了“春之桃夭”的工艺传承:民国苏式雕版技法、初春柳芽汁助剂、手工夹缬印花,还有母亲当年对蓝染的热爱与坚守。

  杨子辰则带着工人们进行样品的缝制测试。“春之桃夭”的首发款是一件旗袍,面料是天青色的夹缬桃花纹,衬里用了柔软的真丝,领口和袖口滚着细细的粉色包边,与桃花纹样呼应。“旗袍的盘扣要用粉白相间的蜜蜡,”杨子辰对缝纫师傅说,“盘扣的形状要做成桃花瓣的样子,这样整体风格才统一。还有裙摆的长度,要刚好到脚踝,走路时能展现出面料的垂坠感,让桃花纹样像在流动一样。”

  半个月后,“春之桃夭”的第一件样品终于完成了。当这件天青色的旗袍被挂在试衣间的衣架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面料泛着温润的光泽,桃花纹样栩栩如生,花瓣的渐变自然柔和,花蕊的镂空部分透出衬里的淡粉色,像初春枝头刚刚绽放的桃花。凑近闻,还能闻到淡淡的柳芽清香,让人仿佛置身于三月的柳树林,春风拂面,桃花盛开。

  孟云穿上这件旗袍,缓缓走出试衣间。天青色的面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桃花纹样在身上流动,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春天的光影里。“太好看了!”孟凌忍不住赞叹,拿起手机不停拍照,“这简直是把春天穿在了身上,既有传统旗袍的韵味,又有现代设计的灵动。”

  林晚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旗袍的面料,眼中满是赞叹:“沈叔的雕版太精妙了,桃花的纹路比图谱里记载的还要生动。凡若尘的染液配方也恰到好处,柳芽汁的清香和天青色的面料完美融合,真正做到了‘色、香、形’兼备。”

  沈叔看着孟云身上的旗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旗袍,像极了你母亲当年想象中的样子。她总说,要做一件能让人想起春天的蓝染衣裳,现在我们做到了。”

  孟云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牵着她的手走过柳树林,说:“阿云,等你长大,娘给你做一件天青色的旗袍,上面印着桃花,让你走到哪里,都像带着春天。”如今,这件“春之桃夭”旗袍,终于实现了母亲当年的心愿。

  她拿出手机,拍下镜中的旗袍,配文写道:“柳芽染青,桃花映梦,母亲的春日约定,我们用二十年时光兑现。‘四季青蓝’系列之‘春之桃夭’,即将赴约巴黎。”发布到“蓝韵”的国内外社交平台上。

  短短一个小时,这条动态的点赞量就突破了十万。国内网友留言:“这是什么神仙旗袍!天青色太温柔了,桃花纹样好灵动,仿佛能闻到柳芽的清香”“从‘青峦’披肩到‘春之桃夭’,蓝韵一直在用匠心传承东方美学,太让人感动了”;国外网友则评论:“东方的春天原来如此浪漫,这种染色工艺太神奇了,面料的光泽和香气都让人着迷”“已经开始期待‘春之桃夭’在巴黎的首发了,一定要入手一件!”

  更让人惊喜的是,巴黎春季时装周的组委会看到动态后,主动发来邀请函,邀请“蓝韵”带着“四季青蓝”系列参加时装周的非遗专场展示。苏菲更是第一时间发来视频通话,声音里满是激动:“孟云,这是时装周第一次邀请中国的蓝染品牌参加非遗专场!你们一定要来,让全世界都看看东方青蓝的魅力!”

  挂了电话,孟云看着身边欢呼雀跃的团队成员,心中满是感慨。从接手“蓝韵”时的举步维艰,到“故梦系列”在巴黎崭露头角,再到“青峦”披肩风靡全球,如今又收到时装周的邀请函,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离不开传承与创新,离不开所有人的坚守与付出。

  “我们去巴黎!”孟云举起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仅要展示‘春之桃夭’,还要把‘苏式蓝染’的技法、母亲的蓝染故事,还有中国非遗传承的精神,都带到世界的舞台上。”

  沈叔拿起桌上的《蓝染辑要》,轻轻摩挲着封面:“你母亲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骄傲。当年她把这本笔记交给你,就是希望蓝染能被更多人看见,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林晚也笑着说:“这不仅是‘蓝韵’的荣耀,也是‘苏式蓝染’的新生。我们要让全世界知道,传统工艺不是过时的古董,而是能融入现代生活、充满生命力的艺术。”

  接下来的日子,团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巴黎时装周的展示。凡若尘团队加快了“春之桃夭”的批量生产,同时开始研发“夏之莲语”的样品;孟凌和孟菲则忙着制作展示用的故事展板,将蓝染工艺的历史、“四季青蓝”的设计理念、母亲的传承故事都整理成中英双语的文案;杨子辰则负责联系国际物流,确保旗袍和披肩能按时运到巴黎,同时对接展示场地的布置细节。

  沈叔和林晚则忙着整理蓝染工艺的实物展示品,包括母亲当年用过的染缸碎片、复刻的老夹版、《苏式蓝染图谱》的原件,还有不同阶段的染布样品,想让观众能更直观地了解蓝染工艺的传承与创新。

  出发去巴黎的前一天,金市又下起了雪。孟云独自一人来到母亲的老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的那棵老柳树已经落满了积雪,枝条上挂着的冰棱像一串串玉饰。她走到当年母亲染布的小作坊,墙角的染缸早已闲置,但缸壁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蓝痕,像岁月留下的印记。

  孟云从包里拿出母亲的《蓝染辑要》,轻轻翻开,里面夹着那张当年从儿童旗袍里掉出来的纸条,上面写着“阿云说想和娘一起染布,等她长大,就教她‘天青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