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逆天换命跍药!-《小道下山,荡尽魑魅》

  “跍药!”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卧房内每个人的心头。

  众人对这个名字自然是全然陌生,但“取活婴性命”这六个字,却狠狠扎进了他们的耳朵里,让每个人的脸都瞬间失去了血色。

  林天啸站在刘青身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顺着脊梁骨一路窜上了后脑勺,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青子……这……这是什么意思?这跍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青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将手中那一小撮黑色的烟丝放回油布包里,动作很轻,仿佛那不是烟丝,而是一捧滚烫的烙铁。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张高明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他瘫在地上,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已经变成了死灰色,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刘青站直了身体,目光扫过众人惊骇的脸庞,最后落回到林天啸身上。

  “这东西,我曾经在一本道门医经的孤本上见过记载。”刘青的声线平稳,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撰写那本医经的前辈特意用朱笔批注,言此药为‘天地不容之邪物’,炼制者,当受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跍药,形态各异,可以是粉末,可以是药丸,也可以是药膏,甚至可以伪装成任何东西,就像这烟丝一样。它的炼制方法,只有一个。”

  刘青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取刚出生未满一月的活婴,必须是活的。以秘法强行抽出其三魂七魄,再放干其全身精血,以魂为引,以血为药,再辅以数十种阴毒药材,一同置于丹炉之中,用文火熬炼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成药。”

  “此药,确实有吊命之奇效。因为它不是在续命,而是在换命!用一个刚刚降临人世,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的鲜活生命,去换一个阳寿将尽之人的苟延残喘!”

  刘青的话语不疾不徐,却仿佛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卧房内的空气凝固了。

  林老靠在床头,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他那只握着烟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林斌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此刻也是面无人色,他看着地上的张高明,又看看那包黑色的烟丝,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浑身冰凉。

  张小波更是呆若木鸡,他无法将眼前这个涕泪横流、丑态毕露的男人,和他那个虽然严厉却一直受他尊敬的师傅联系在一起。活婴……炼药……这些词汇彻底摧毁了他认知里的一切。

  “哇——”

  一声凄厉的干呕声打破了死寂。

  张高明猛地趴在地上,喉头剧烈地耸动着,对着冰冷的地面“哇”的一声,将腹中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最后吐出的,只剩下黄绿色的胆汁。

  他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恐惧,一种深入骨髓、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惧和悔恨,更是对生命的敬畏!

  原来……原来自己用来吊命的东西,是这个!

  原来自己每一次点燃烟锅,享受那种短暂的舒适时,都是在吞噬一个婴儿的性命!

  他想起了那股奇异的香气,甜中带腥……那是血的味道!是婴儿的血!

  “啊……啊……呕……”张高明趴在地上,涕泪横流,一边干呕,一边发出野兽般的悲鸣。他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要将自己活活打死。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我猪狗不如!我该死!我该死啊!”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那个神秘人控制得死死的。因为从他接过这包“烟丝”的那一刻起,他的手上就已经沾满了洗不清的血腥,他的命,早就和魔鬼绑在了一起。

  众人看着他这副疯癫的模样,心中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悲哀所取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用这种方式求生,又是何等的绝望与悲凉。

  刘青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滔天的怒火已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他缓步上前,单手托起那个油布包,将那团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色烟丝,推到了张高明的面前。

  “人活于世,皆有天命。生老病死,本是常理。”

  刘青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顺应天命,寿终正寝,是为正道。以这种伤天害理的手段强行续命,是在逆天行事。每一次吞云吐雾,都是在背负一条无辜的性命,都是在为自己增加一分天谴。”

  他的目光落在张高明那张悔恨交加的脸上。

  “你,还要继续吗?”

  “你,还想用多少条这样的人命,来换你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最后一句,刘青的话语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

  张高明浑身一震,他抬起头,那双失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色烟丝。仿佛能从那油腻的光泽中,看到一张张痛苦扭曲的婴儿脸庞。

  “不……不要了……”

  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我不要了!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啊!”

  他伸出颤抖的手,猛地一挥,狠狠地打在了刘青托着油布包的手上!

  “啪!”

  油布包被打翻在地,那团黑色的烟丝滚落出来,散了一地。

  张高明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撞在墙角,再也无路可退。他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而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刘青收回手,静静地站着,不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对着床榻上的林子风,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老。”

  林子风回过神来,他看着刘青,嘴唇动了动,“孩子……”

  “鬼川一派草菅人命,行事歹毒至此,已经不是寻常的江湖恩怨。”刘青沉声开口,“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立刻联系组织上报。所以,张高明……可能要跟我走一趟。”

  林子风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们赶尸一脉能够处理的范畴。牵扯到如此邪恶的门派,还有这种灭绝人性的“跍药”,必须要有组织的力量介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他看向墙角那个已经哭得不成人形的张高明,话语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复杂。

  “老四,好好配合这位刘小哥,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这是你唯一能为自己赎回一些罪孽的机会了。”

  张高明哭声一顿,缓缓抬起头,面如死灰。

  林子风看着他,又继续说道:“我们赶尸一脉,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人心还没散。你放心,就算……就算你那天真的不在了,你家里的婆娘和娃,我们这些老兄弟,还有天啸这些小的,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绝不会让他们受了欺负。”

  这番话,不带半点虚假。

  赶尸一脉,守的是一份传承,更是一份乡里乡亲的情义。张高明做错了事,罪该万死,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张高明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床上的林子风,看着旁边神色复杂的林斌,看着一脸悲戚的林天啸。

  他算计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害了自己,也差点害了整个门派。可在他穷途末路,罪孽滔天的时候,这些被他算计过、伤害过的人,却给了他最后的一点体面和承诺。

  “林老……三哥……”

  张高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林子风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咚!”

  一个响头,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赶尸一脉的列祖列宗!”

  “咚!”

  又是一个响头。

  “我张高明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

  “咚!”

  第三个响头磕下,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血迹,混杂着泪水和鼻涕,狼狈不堪。

  “我给您……磕头了……”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动着。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赶尸一脉的内乱,在这样一种惨烈而悲凉的方式下,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攸泉县的空气里还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

  林家大宅的门口,几道人影静静地站着。

  正是林子风、林天啸、林斌,以及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张高明。

  刘青也要带着他,前往组织设在芦湘市的联络点。

  “刘小哥,大恩不言谢。”林子风老人穿着一件厚实的对襟褂子,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他紧紧握着刘青的手,“你这次,是救了我们整个赶尸一脉啊。老头子我没什么好报答你的,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林老言重了,我也是恰逢其会。”刘青笑了笑,“再说,您跟我师傅也是旧识,我当小辈的遇到这事还是要帮上一帮的。”

  “哈哈哈,你这小子,对脾气!”林子风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惋惜,“你要不是有师门,我这老头子都想把你收了!”

  旁边的林天啸也走上前来,他看着刘青,脸上满是真诚的感激。

  “青子,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以后有空,一定多来攸泉县转转,你永远是我们赶尸一脉的客人!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只要你一句话,我林天啸一定鼎力相助!”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刘青捶了他胸口一下,“有空一起喝酒才是真的。”

  “一言为定!”林天啸重重点头。

  刘青又和林斌打了声招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张高明身上。

  “走吧。”

  张高明身子一颤,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了刘青身后。

  “刘小哥,一路保重!”

  “青子,保重!”

  身后传来林家人的道别声。

  刘青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带着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张高明,一步步走进了清晨笼罩着古城的薄雾里。

  晨光熹微,将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老长,一个挺拔如松,一个颓唐如柳,渐行渐远,最终只留下一个越发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