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南远市民政事务处，一间平日里不对外开放的议事大厅。
关来福端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他身穿一身笔挺的干部服，秃顶在灯光下亮得晃眼。他的左右手边，分别坐着刘青、王芊芊、方文浩和李子清，另外还有两名负责记录的青年干部，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整个大厅的气氛，庄重而肃穆。
“同志们，关于南洋降头师的案子，今天在这里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关来福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下面两个青年干部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手中的钢笔悬在笔记本上，准备记录。
“抓获的两名嫌疑人，经过我们同志几天的努力，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关来福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那个叫阿四的，嘴巴硬得很，到现在还抱着侥幸心理，什么都不肯说。”
方文浩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骨头还挺硬。”
关来福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但是，他那个师叔，匡波，是个不折不扣的怂包。组织上只是稍微上了点手段，他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了。”
听到这里，刘青想起了那个被捆成粽子，吓得屁滚尿流的匡大师。果然，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最是欺软怕硬。
“至于那些个之前跟这二人有交集的老板，组织私底下也都见过面处理好了，那些古曼童已经收走交给佛门的高僧超度去了。”
至于组织具体用的什么手段让那些老板信服，这个关来福并没有细说。
“根据匡波的交代，这次潜入我们华夏的南洋降头师，远不止他们两个。”关来福的面容变得凝重起来，“一共有十几个人，分散在全国各地，用着和他们相似的手段，伪装成风水大师、算命先生，招摇撞骗，大肆敛财。”
十几个人！
刘青心中一凛。一个匡波和一个阿四就已经如此难缠，要是十几个这样的人同时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敛来的钱财，最终都会通过秘密渠道送回南洋。”关来福继续抛出重磅消息，“他们都属于同一个组织。据匡波说，这个组织正在南洋为某个所谓的‘邪神’修建金身和一座极其奢华的宫殿。”
邪神？金身？
这几个字眼让刘青觉得事情的性质完全变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骗钱，而是带有某种狂热信仰的组织行为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大肆招揽信徒。据说，信奉那邪神的人越多，香火越旺，就能给他们这些邪修带来更强的力量反哺。”
在座的几人，除了关来福和两个记录员，都是玄门中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法门，以众生愿力为食，壮大己身。
“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了组织。”关来福一锤定音，“匡波也交代了其他同伙的大致活动范围。组织上非常重视，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会安排各地的同志对这些人进行定点清除。所以，南远市以外的事情，大家就不用操心了。”
听到这里，刘青几人才算松了口气。有组织出面，这事就好办多了。
“对了，刘青同志。”关来-福看向刘青，“那个阿四，在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找你报复之后，已经老老实实把解除你身上‘死命符咒’的法门交代了。这是法门记录，你收好。”
一个青年干部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了刘青。
刘青接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法门口诀和解除步骤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会议的最后，”关来福站起身，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我代表组织，也代表南远市的人民，对刘青、王芊芊、方文浩、李子清四位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你们此次的行动，为我们揪出了一颗毒瘤，避免了更多群众的财产和生命受到侵害。”
他带头鼓起了掌。
“你们的功劳，组织已经记录在案，并且特地发来了感谢信和一部分奖励，稍后会由工作人员交给你们。”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刘青却留在了最后。
“关主任。”他走到关来福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哦？刘青同志还有事？”关来福和蔼地看着他。
“是有点私事，想请您帮个忙。”刘青开口道。
他把赵水根和赵二宝来南远做生意，结果因为王德彪的事情被搅黄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王德彪供奉古曼童，身体被掏空，现在古曼童被收走，反噬立即出现，几乎天天躺在医院里，生意是肯定做不成了。水根叔这次白跑一趟，还折腾了这么久，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刘青坦诚道，“而且，之前为了查案，芊芊还给水根叔下了蛊，虽然当时为了大局只能出此下策，蛊也已经解了，但总归是我们不对。所以我想，您在南远市人脉广，能不能……帮忙介绍个门路？”
关来福听完，沉吟了片刻。
“理论上，我们组织是不允许参与到商业活动中去的。”他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刘青的心沉了一下。
“不过嘛……”关来福话锋一转，“凡事都有例外。这次要不是水根同志带你认识了王德彪，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顺藤摸瓜，挖出这条大鱼。从这个角度讲，他也是有功劳的。”
关来福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钢笔。
“这样吧，刘青同志，我给你写一封信。本地‘龙腾服装’的黄总，以前欠过我一个小人情。我帮你引荐一下，至于生意能不能谈成，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龙腾服装！
刘青在南远市待了一年多，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这可是本地服装行业的龙头企业之一，虽然算不上全国闻名的巨鳄，但比起王德彪那个小作坊，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谢谢关主任！太感谢您了！”刘青大喜过望，“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拿到信，刘青马不停蹄地赶回招待所，找到了正唉声叹气的赵水根父子。
“水根叔，二宝，生意的事有眉目了！”
当赵水根听完刘青的讲述，刘青自然没有提关主任，而是说自己许姨一个好友认识黄老板，又看到那封介绍信时，整个人都懵了。他哆哆嗦嗦地接过信，翻来覆去地看，激动得话都说不囫囵。
“青……青子，你……你这可真是叔的贵人啊！”
第二天，刘青便带着赵水根，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龙腾服装厂。
把信交给门口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后，没过五分钟，一个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就亲自从办公楼里迎了出来。
“哎呀！哪位是刘青小兄弟？关主任的信里可是把你夸上天了啊！”黄老板的热情，让刘青都有些招架不住。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或许是有关来福这层关系在，又或许是赵水根确实有做生意的天赋，他跟黄老板相谈甚欢，当场就敲定了合作意向。
晚上，黄老板更是大摆筵席，好生招待了他们一番。
水根叔的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三天后，南远市火车站。
站台上人来人往，离别的汽笛声总是带着几分伤感。
南洋降头师的案子告一段落，也是众人分别的时候了。
“行了，都别跟奔丧似的。”方文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居然特地跟关来福请了假来送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聚。刘青兄弟，芊芊妹子，子清师妹，以后来南远，随时找我，哥们儿包吃包住！”
李子清笑着说：“方师兄，你可记着自己说的话。”
王芊芊也轻轻点头：“方师兄，刘青哥，子清姐姐，你们多保重。”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刘青身上，那清澈的眼眸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刘青冲她笑了笑：“路上小心。回到寨子，代我向大长老和周前辈问好。”
一番告别后，几人各自踏上了不同的列车。
……
两天后，一趟开往芦湘的绿皮火车上。
车厢里拥挤而嘈杂，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泡面的味道。
刘青靠着窗户，闭目养神，旁边的赵二宝却闲不住，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诶，青子。”二宝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干嘛？”刘青眼皮都没抬。
“我问你个事儿啊。”赵二宝凑了过来，压低了嗓门，“你还记不记得，初一那会儿，咱们在王家屯水库游泳，我差点被淹死那次？”
刘青心里“咯噔”一下。
“记得，你脚抽筋了嘛，咋了？”他随口应付道。
“屁的脚抽筋！”赵二宝急了，“是不是抽筋我自己能不知道？当时就是有东西在水底下死命地拽我脚脖子！冰凉冰凉的！青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把我弄上来的？”
“都说了是你幻觉。”
“我不信！”赵二宝一脸笃定，“青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我从小就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还有你那个爷爷，那个李老头，整天疯疯癫癫的，看着没个正形，可我爹说了，那绝对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听到“李老头”三个字，刘青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啊。
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师傅，李一斗。
从他留下一封信，说要去处理一些麻烦的东西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多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股莫名的思念，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心头。
关来福端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他身穿一身笔挺的干部服，秃顶在灯光下亮得晃眼。他的左右手边，分别坐着刘青、王芊芊、方文浩和李子清，另外还有两名负责记录的青年干部，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整个大厅的气氛，庄重而肃穆。
“同志们，关于南洋降头师的案子，今天在这里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关来福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下面两个青年干部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手中的钢笔悬在笔记本上，准备记录。
“抓获的两名嫌疑人，经过我们同志几天的努力，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关来福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那个叫阿四的，嘴巴硬得很，到现在还抱着侥幸心理，什么都不肯说。”
方文浩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骨头还挺硬。”
关来福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但是，他那个师叔，匡波，是个不折不扣的怂包。组织上只是稍微上了点手段，他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了。”
听到这里，刘青想起了那个被捆成粽子，吓得屁滚尿流的匡大师。果然，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最是欺软怕硬。
“至于那些个之前跟这二人有交集的老板，组织私底下也都见过面处理好了，那些古曼童已经收走交给佛门的高僧超度去了。”
至于组织具体用的什么手段让那些老板信服，这个关来福并没有细说。
“根据匡波的交代，这次潜入我们华夏的南洋降头师，远不止他们两个。”关来福的面容变得凝重起来，“一共有十几个人，分散在全国各地，用着和他们相似的手段，伪装成风水大师、算命先生，招摇撞骗，大肆敛财。”
十几个人！
刘青心中一凛。一个匡波和一个阿四就已经如此难缠，要是十几个这样的人同时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敛来的钱财，最终都会通过秘密渠道送回南洋。”关来福继续抛出重磅消息，“他们都属于同一个组织。据匡波说，这个组织正在南洋为某个所谓的‘邪神’修建金身和一座极其奢华的宫殿。”
邪神？金身？
这几个字眼让刘青觉得事情的性质完全变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骗钱，而是带有某种狂热信仰的组织行为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大肆招揽信徒。据说，信奉那邪神的人越多，香火越旺，就能给他们这些邪修带来更强的力量反哺。”
在座的几人，除了关来福和两个记录员，都是玄门中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法门，以众生愿力为食，壮大己身。
“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了组织。”关来福一锤定音，“匡波也交代了其他同伙的大致活动范围。组织上非常重视，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会安排各地的同志对这些人进行定点清除。所以，南远市以外的事情，大家就不用操心了。”
听到这里，刘青几人才算松了口气。有组织出面，这事就好办多了。
“对了，刘青同志。”关来-福看向刘青，“那个阿四，在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找你报复之后，已经老老实实把解除你身上‘死命符咒’的法门交代了。这是法门记录，你收好。”
一个青年干部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了刘青。
刘青接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法门口诀和解除步骤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会议的最后，”关来福站起身，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我代表组织，也代表南远市的人民，对刘青、王芊芊、方文浩、李子清四位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你们此次的行动，为我们揪出了一颗毒瘤，避免了更多群众的财产和生命受到侵害。”
他带头鼓起了掌。
“你们的功劳，组织已经记录在案，并且特地发来了感谢信和一部分奖励，稍后会由工作人员交给你们。”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刘青却留在了最后。
“关主任。”他走到关来福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哦？刘青同志还有事？”关来福和蔼地看着他。
“是有点私事，想请您帮个忙。”刘青开口道。
他把赵水根和赵二宝来南远做生意，结果因为王德彪的事情被搅黄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王德彪供奉古曼童，身体被掏空，现在古曼童被收走，反噬立即出现，几乎天天躺在医院里，生意是肯定做不成了。水根叔这次白跑一趟，还折腾了这么久，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刘青坦诚道，“而且，之前为了查案，芊芊还给水根叔下了蛊，虽然当时为了大局只能出此下策，蛊也已经解了，但总归是我们不对。所以我想，您在南远市人脉广，能不能……帮忙介绍个门路？”
关来福听完，沉吟了片刻。
“理论上，我们组织是不允许参与到商业活动中去的。”他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刘青的心沉了一下。
“不过嘛……”关来福话锋一转，“凡事都有例外。这次要不是水根同志带你认识了王德彪，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顺藤摸瓜，挖出这条大鱼。从这个角度讲，他也是有功劳的。”
关来福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钢笔。
“这样吧，刘青同志，我给你写一封信。本地‘龙腾服装’的黄总，以前欠过我一个小人情。我帮你引荐一下，至于生意能不能谈成，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龙腾服装！
刘青在南远市待了一年多，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这可是本地服装行业的龙头企业之一，虽然算不上全国闻名的巨鳄，但比起王德彪那个小作坊，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谢谢关主任！太感谢您了！”刘青大喜过望，“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拿到信，刘青马不停蹄地赶回招待所，找到了正唉声叹气的赵水根父子。
“水根叔，二宝，生意的事有眉目了！”
当赵水根听完刘青的讲述，刘青自然没有提关主任，而是说自己许姨一个好友认识黄老板，又看到那封介绍信时，整个人都懵了。他哆哆嗦嗦地接过信，翻来覆去地看，激动得话都说不囫囵。
“青……青子，你……你这可真是叔的贵人啊！”
第二天，刘青便带着赵水根，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龙腾服装厂。
把信交给门口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后，没过五分钟，一个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就亲自从办公楼里迎了出来。
“哎呀！哪位是刘青小兄弟？关主任的信里可是把你夸上天了啊！”黄老板的热情，让刘青都有些招架不住。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或许是有关来福这层关系在，又或许是赵水根确实有做生意的天赋，他跟黄老板相谈甚欢，当场就敲定了合作意向。
晚上，黄老板更是大摆筵席，好生招待了他们一番。
水根叔的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三天后，南远市火车站。
站台上人来人往，离别的汽笛声总是带着几分伤感。
南洋降头师的案子告一段落，也是众人分别的时候了。
“行了，都别跟奔丧似的。”方文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居然特地跟关来福请了假来送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聚。刘青兄弟，芊芊妹子，子清师妹，以后来南远，随时找我，哥们儿包吃包住！”
李子清笑着说：“方师兄，你可记着自己说的话。”
王芊芊也轻轻点头：“方师兄，刘青哥，子清姐姐，你们多保重。”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刘青身上，那清澈的眼眸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刘青冲她笑了笑：“路上小心。回到寨子，代我向大长老和周前辈问好。”
一番告别后，几人各自踏上了不同的列车。
……
两天后，一趟开往芦湘的绿皮火车上。
车厢里拥挤而嘈杂，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泡面的味道。
刘青靠着窗户，闭目养神，旁边的赵二宝却闲不住，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诶，青子。”二宝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干嘛？”刘青眼皮都没抬。
“我问你个事儿啊。”赵二宝凑了过来，压低了嗓门，“你还记不记得，初一那会儿，咱们在王家屯水库游泳，我差点被淹死那次？”
刘青心里“咯噔”一下。
“记得，你脚抽筋了嘛，咋了？”他随口应付道。
“屁的脚抽筋！”赵二宝急了，“是不是抽筋我自己能不知道？当时就是有东西在水底下死命地拽我脚脖子！冰凉冰凉的！青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把我弄上来的？”
“都说了是你幻觉。”
“我不信！”赵二宝一脸笃定，“青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我从小就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还有你那个爷爷，那个李老头，整天疯疯癫癫的，看着没个正形，可我爹说了，那绝对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听到“李老头”三个字，刘青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啊。
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师傅，李一斗。
从他留下一封信，说要去处理一些麻烦的东西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多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股莫名的思念，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