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坑下的哭声
黑暗。
当陈默踏出兵马俑方阵的那一刻，世界便只剩下了黑暗。
这片黑暗和之前不一样，带着一种粘稠的实体感。它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冰冷、厚重，紧紧贴着皮肤，似乎要顺着毛孔钻进身体。
身后，李昊他们制造的喧嚣和兵马俑沉重的脚步声，都迅速变小，听不真切了。接着，一阵阵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响。
“天不公……地不平……”
“苦役数载……竟为殉葬……”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成千上万个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从细微的悲鸣变成了尖锐的咆哮，那声音仿佛有实体，一遍遍冲击着陈默的脑袋。
这声音让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胸口闷得发慌，每次吸气都火辣辣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尘封了千年的腐朽气味，是泥土、骸骨和悲伤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里，才是这座牢房的本体。
身后那个有兵马俑有将军俑的战场，不过是这个本体投射出去的，一个用来迷惑入侵者的序厅。
陈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着黑暗深处走去。
他没有火机，没有火把，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在这片黑暗中，那震耳欲聋的哭声，就是他唯一的路标。
他走得很慢，脚下的地面松软，带着颗粒感，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那哭声已经响到仿佛要将他的头颅撕裂。
也就在这时，他的前方，毫无征兆的亮起了光。
一片金光。
一座巨大的宫殿凭空出现在黑暗之中。宫殿里到处是黄金和玉石，穹顶上镶满了夜明珠，把大殿照得通亮。
大殿的最深处，十二尊巨大的金人分列两旁，簇拥着一道九十九级的白玉阶梯。
阶梯尽头的高高皇座上，端坐着一个模糊但充满威严的身影。
他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穿玄色龙袍，即便看不清面容，那股俯视天下的气势，也足以让任何凡人畏惧臣服。
“小吏……见朕……为何不跪？”
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直接在陈默脑海中炸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的意志力。
“朕，知你来意。”
“凡人，你的智慧，取悦了朕。”
“跪下，向朕宣誓效忠。朕可赦你无罪，赐你享之不尽的荣华，予你用之不竭的权柄。这地下王国，你可为万万人之上！”
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李昊那样的精英，在经历了连番苦战、心神疲惫的时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招安，恐怕都会出现瞬间的动摇。
然而——
陈默只是抬起眼皮，静静的看了一眼那座宫殿和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都他妈是个执念体了，还搁这画大饼呢？
套路太老了，哥们儿。放我们那旮瘩，你这套话术连小区门口退休的老大爷都骗不了，人社区反诈应用的宣传力度比你这强多了。
陈默甚至懒得开口回应。
他知道，这不过是谜题守护者的本能行为，是这个牢房规则的一部分。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让“始皇帝”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迈开脚步，无视了那刺眼的金光，径直朝着那座宏伟的宫殿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他就这么从那金碧辉煌的殿门穿了过去。
没有任何阻碍。
“轰——”
眼前的宫殿瞬间破碎，变成了漫天光点，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竖子……你……安敢……！”
那帝王之声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错愕与恼怒，然后，便彻底消失了。
幻象消失后，陈默的眼前，出现了一堵冰冷的墙壁。
一堵由巨大的青石砖砌成的墙，砖缝严密，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而那凄厉的哭声，就是从这堵墙的后面传来的。
就是这里了。
陈默伸出手，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掏出了那个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的一块钱塑料打火机。
“咔哒。”
微弱的火苗再次亮起，只能照亮面前一小块区域。
他举着火光，仔细的在墙壁上搜寻着。
作为一名历史系的学生，他深知秦代建筑的特点。这种规模的地下工程，为了方便封门，绝对不可能是一整块完全封死的结构，必定会留下一处最后的“死门”。
这处死门，在工艺上，一定会与周围的墙体有细微的差别。
陈默的目光锐利的一寸寸扫过墙面。
很快，他就在墙壁的中下部，发现了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青石砖。
那块砖的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已经发黑的、桐油和糯米汁的混合物痕迹。
找到了。
陈默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块石砖向里推去。
“嘎……吱……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堵看似坚固的墙壁，真的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退去。
一股极其浓烈的怨气和腐臭味，从门后喷涌而出。
陈默被这股气息冲得连连后退，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强忍着恶心，举着打火机，颤抖的，将那微弱的光，投向了门后的世界。
然后，他浑身一僵。
他看到了这辈子见过最恐怖、最悲惨的一幕。
门的后面，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主墓室，也不是藏满奇珍异宝的密室。
那是一个……望不到边的巨坑。
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人坑。
坑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白骨。
有的骸骨四肢扭曲，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奋力向上攀爬。
有的骸骨保持着跪地祈求的姿态，头骨无力的垂下，仿佛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
更多的骸骨，则是胡乱的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在这些骸骨的旁边，散落着无数已经锈蚀的工具——铁锤、凿子、绳索、推车……
这些，就是那些修建了这座地下陵墓的工匠们的遗骸。
他们，在献出了自己的智慧和血汗之后，就被这样丢弃在了这个他们亲手挖出的深坑里，成了这座陵墓永恒、沉默的一部分。
那成千上万的哭声，并非来自虚空，而是来自这里的每一具骸骨，每一寸土地。
陈默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他仿佛亲眼看到了两千多年前的那一幕。
看到了那些满身泥土、脸上带着淳朴笑容的工匠们，在接到“庆功”的指令后，被诱骗到这个深坑边。
然后，在他们困惑与惊恐的目光中，冰冷的刀剑举起，巨大的石门落下。
哭喊，哀求，咒骂……最终，都归于死寂。
陈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然决绝。
他知道，自己必须下去。
“因果奇点”，一定就在这万人坑的最深处。
他咬着牙，小心翼翼的攀着坑壁上凸起的岩石和骸骨，一点点地向下爬去。
越往下，那股怨气就越浓重，冰冷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理智与灵魂冻结。无数绝望的幻象在他眼前闪过，冲击着他的神经。
陈默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不能被这些残存的怨念同化。
终于，他降落到了坑底。
坑底的骸骨堆积得更高，几乎没过了他的膝盖。
他在骸骨堆中艰难的跋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而那哭声的源头，就在正前方。
他拨开面前的一堆白骨，终于看到了那个被掩藏在最中心的东西。
那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神秘的法器。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泥人，捏得很粗糙，像一个正在无声哭泣的小女孩。
它梳着两个简单的发髻，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衣。它的做工极其粗糙，像是某个思念女儿的工匠父亲，在劳作之余随手捏出来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偶，此刻，却成了这地宫中所有怨念和不甘的集合体。
它就是这桩横跨了两千年的历史谜案的……
因果奇点！
在它的身上，陈默能感受到数十万冤魂最纯粹、最原始的悲伤。
有对帝王无情手段的恨。
有对故乡和亲人无尽的思念。
还有……对自己创造出的伟大奇迹，那份最深沉、却被辜负的爱。
陈默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个哭泣的人偶。
他没有像李昊那样，想着去摧毁它。
他只是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的，抚向了那个人偶冰冷的头顶。
黑暗。
当陈默踏出兵马俑方阵的那一刻，世界便只剩下了黑暗。
这片黑暗和之前不一样，带着一种粘稠的实体感。它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冰冷、厚重，紧紧贴着皮肤，似乎要顺着毛孔钻进身体。
身后，李昊他们制造的喧嚣和兵马俑沉重的脚步声，都迅速变小，听不真切了。接着，一阵阵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响。
“天不公……地不平……”
“苦役数载……竟为殉葬……”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成千上万个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从细微的悲鸣变成了尖锐的咆哮，那声音仿佛有实体，一遍遍冲击着陈默的脑袋。
这声音让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胸口闷得发慌，每次吸气都火辣辣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尘封了千年的腐朽气味，是泥土、骸骨和悲伤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里，才是这座牢房的本体。
身后那个有兵马俑有将军俑的战场，不过是这个本体投射出去的，一个用来迷惑入侵者的序厅。
陈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着黑暗深处走去。
他没有火机，没有火把，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在这片黑暗中，那震耳欲聋的哭声，就是他唯一的路标。
他走得很慢，脚下的地面松软，带着颗粒感，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那哭声已经响到仿佛要将他的头颅撕裂。
也就在这时，他的前方，毫无征兆的亮起了光。
一片金光。
一座巨大的宫殿凭空出现在黑暗之中。宫殿里到处是黄金和玉石，穹顶上镶满了夜明珠，把大殿照得通亮。
大殿的最深处，十二尊巨大的金人分列两旁，簇拥着一道九十九级的白玉阶梯。
阶梯尽头的高高皇座上，端坐着一个模糊但充满威严的身影。
他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穿玄色龙袍，即便看不清面容，那股俯视天下的气势，也足以让任何凡人畏惧臣服。
“小吏……见朕……为何不跪？”
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直接在陈默脑海中炸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的意志力。
“朕，知你来意。”
“凡人，你的智慧，取悦了朕。”
“跪下，向朕宣誓效忠。朕可赦你无罪，赐你享之不尽的荣华，予你用之不竭的权柄。这地下王国，你可为万万人之上！”
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李昊那样的精英，在经历了连番苦战、心神疲惫的时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招安，恐怕都会出现瞬间的动摇。
然而——
陈默只是抬起眼皮，静静的看了一眼那座宫殿和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都他妈是个执念体了，还搁这画大饼呢？
套路太老了，哥们儿。放我们那旮瘩，你这套话术连小区门口退休的老大爷都骗不了，人社区反诈应用的宣传力度比你这强多了。
陈默甚至懒得开口回应。
他知道，这不过是谜题守护者的本能行为，是这个牢房规则的一部分。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让“始皇帝”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迈开脚步，无视了那刺眼的金光，径直朝着那座宏伟的宫殿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他就这么从那金碧辉煌的殿门穿了过去。
没有任何阻碍。
“轰——”
眼前的宫殿瞬间破碎，变成了漫天光点，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竖子……你……安敢……！”
那帝王之声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错愕与恼怒，然后，便彻底消失了。
幻象消失后，陈默的眼前，出现了一堵冰冷的墙壁。
一堵由巨大的青石砖砌成的墙，砖缝严密，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而那凄厉的哭声，就是从这堵墙的后面传来的。
就是这里了。
陈默伸出手，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掏出了那个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的一块钱塑料打火机。
“咔哒。”
微弱的火苗再次亮起，只能照亮面前一小块区域。
他举着火光，仔细的在墙壁上搜寻着。
作为一名历史系的学生，他深知秦代建筑的特点。这种规模的地下工程，为了方便封门，绝对不可能是一整块完全封死的结构，必定会留下一处最后的“死门”。
这处死门，在工艺上，一定会与周围的墙体有细微的差别。
陈默的目光锐利的一寸寸扫过墙面。
很快，他就在墙壁的中下部，发现了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青石砖。
那块砖的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已经发黑的、桐油和糯米汁的混合物痕迹。
找到了。
陈默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块石砖向里推去。
“嘎……吱……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堵看似坚固的墙壁，真的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退去。
一股极其浓烈的怨气和腐臭味，从门后喷涌而出。
陈默被这股气息冲得连连后退，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强忍着恶心，举着打火机，颤抖的，将那微弱的光，投向了门后的世界。
然后，他浑身一僵。
他看到了这辈子见过最恐怖、最悲惨的一幕。
门的后面，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主墓室，也不是藏满奇珍异宝的密室。
那是一个……望不到边的巨坑。
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人坑。
坑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白骨。
有的骸骨四肢扭曲，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奋力向上攀爬。
有的骸骨保持着跪地祈求的姿态，头骨无力的垂下，仿佛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
更多的骸骨，则是胡乱的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在这些骸骨的旁边，散落着无数已经锈蚀的工具——铁锤、凿子、绳索、推车……
这些，就是那些修建了这座地下陵墓的工匠们的遗骸。
他们，在献出了自己的智慧和血汗之后，就被这样丢弃在了这个他们亲手挖出的深坑里，成了这座陵墓永恒、沉默的一部分。
那成千上万的哭声，并非来自虚空，而是来自这里的每一具骸骨，每一寸土地。
陈默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他仿佛亲眼看到了两千多年前的那一幕。
看到了那些满身泥土、脸上带着淳朴笑容的工匠们，在接到“庆功”的指令后，被诱骗到这个深坑边。
然后，在他们困惑与惊恐的目光中，冰冷的刀剑举起，巨大的石门落下。
哭喊，哀求，咒骂……最终，都归于死寂。
陈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然决绝。
他知道，自己必须下去。
“因果奇点”，一定就在这万人坑的最深处。
他咬着牙，小心翼翼的攀着坑壁上凸起的岩石和骸骨，一点点地向下爬去。
越往下，那股怨气就越浓重，冰冷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理智与灵魂冻结。无数绝望的幻象在他眼前闪过，冲击着他的神经。
陈默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不能被这些残存的怨念同化。
终于，他降落到了坑底。
坑底的骸骨堆积得更高，几乎没过了他的膝盖。
他在骸骨堆中艰难的跋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而那哭声的源头，就在正前方。
他拨开面前的一堆白骨，终于看到了那个被掩藏在最中心的东西。
那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神秘的法器。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泥人，捏得很粗糙，像一个正在无声哭泣的小女孩。
它梳着两个简单的发髻，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衣。它的做工极其粗糙，像是某个思念女儿的工匠父亲，在劳作之余随手捏出来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偶，此刻，却成了这地宫中所有怨念和不甘的集合体。
它就是这桩横跨了两千年的历史谜案的……
因果奇点！
在它的身上，陈默能感受到数十万冤魂最纯粹、最原始的悲伤。
有对帝王无情手段的恨。
有对故乡和亲人无尽的思念。
还有……对自己创造出的伟大奇迹，那份最深沉、却被辜负的爱。
陈默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个哭泣的人偶。
他没有像李昊那样，想着去摧毁它。
他只是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的，抚向了那个人偶冰冷的头顶。